千雪低頭謝過。舒殘顎副轉身,見耶律沙摀住鼻子,直用手扇這裡的異味,便上前淡笑道,「送了一路,看過了,王爺回去吧。」他蹙著眉道,「你且忍著,過幾日我定接你出去。」他拋下話,大步甩袍而去。
門外,只聽他對那管事嬤嬤道,「拿好了,她若少了半根頭髮,休怪本王不客氣!」管事低頭接過兩個銀錠子,賠笑直答應。
耶律沙前腳一走,千雪的腳上便多了兩條鐵鏈,管事皮笑肉不笑道,「看的出,您是金貴之人,有位王爺護著。但即來了,我也管不得那些了,您討好了那位,卻也不能得罪另一位才是。他是主子,我是奴才,給我十個腦袋也不敢不遵命!所以,你且受點皮肉之苦,這鏈子第一次帶著,是重了些,過幾日,磨出老繭便好了。」
千雪低頭試著邁腿,果真扯著腳踝痛。不服氣的硬是走出了房門,管事叫了旁邊之人道,「把兩盆衣服端來!」和千雪一模一樣的兩個女奴抬著一個大木盆,放在千雪面前。
千雪蹲坐在院中,伸手剛探入冰涼的水中,立刻縮了回來,又試了一次,不行,太冷了。她根本無法承受。抬眸,見身後,旁邊之人,哪個都比她有膽量和勇氣,默默地幹著手下的活氣。一個女子蹲下身體,見她愁眉,便道,「習慣便好了,快些干,否則別說是吃飯了,連睡覺都成問題了。」
「謝謝。」她感激對那女子一笑,瞧著她機靈的模樣,應該年歲不大。女子道,「叫我曉京。」
「你也是漢人?」她問。曉京頓了頓才道,「我娘是漢人,我爹是契丹人。」說完,四處望了一眼復問,「方纔那個王爺對你挺好的,給了嬤嬤兩個好大銀錠子呢?」
千雪一笑,從懷中掏出臨走時知瑤塞在她懷中的一顆珠子道,「出來的急,銀錠沒有,這個送你,當做見面禮。」
曉京一溜煙似收在懷中,眉角彎起道,「放心吧,有我在,總吃不了你的虧。」
千雪點頭一笑,再次把手伸入水盆中,揉搓衣服。努力了半日,總算挨到了傍晚,到了晚飯時辰,起身,抹了抹濕水,推門而入,但見木桌上的剩菜冷飯,本就疲乏的身子更加沒了胃口。揉了揉被半日冷氣折騰的肚子,正欲進屋躺下,身後卻傳來一把聲音。
「活幹完了嗎?」管事嬤嬤不知何時站在她身後。千雪道,「幹完了。」
「馬桶也刷過了?」管事指著外面道。
「馬桶?」千雪皺眉道,「沒人分配我要刷馬桶的?」
管事臉色立刻陰沉了下來,「沒人吩咐,你不會自個兒看啊,別人都是洗完衣服,再去刷馬桶的。如今知道了吧?」
千雪瞅著管事,心中儘是無奈與不願。「你瞪著我作甚,快去幹活啊!」嬤嬤惡哼。
千雪答應著,心中哀歎,「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啊?」重新拿了抹布,笤帚,蹲在一排排未刷的馬桶前,剛翻起一個,一股臭氣怪異的味道撲鼻而來,胸口一陣翻嘔。管事立刻拉了臉過來道,「還真是個小姐身子,丫鬟命,這點苦便受不了了,以後有你熬的日子!聽著,今日不把這些馬桶刷完,就甭想回屋睡覺!」
旋即,朝門口叫道,「聽喚,給我看著她!」一名和千雪同屋的女子從裡面跑了出來忙答應著。一面扣衣服扣,一面低頭瞟了她一眼,甚是不耐煩。
聽喚打著哈欠,見千雪手腳甚是緩慢道,「你倒是快點啊,這大冷天的,要幹得何時?」
千雪一面努力用抹布擦乾已洗乾淨的第六個木桶,一面抬頭瞧著她昏昏欲睡的模樣道,「你回去睡吧,放心,我不會偷懶!」
「回去?你想害我被嬤嬤罰不成?」聽喚瞳孔瞪大叫道。千雪淡笑道,「我不過是好心。有個人陪著我渡這冷夜寒風,我更不寂寞才是。」
「你?」聽喚語禁,狠盯著千雪的背影,突地悄聲走到她背後,伸手欲推她,千雪突地道,「我若受了傷,今日的活必是幹不完,姑娘難道要陪著我熬到天亮不成?」
聽喚頓住手,千雪回身,抬眸看著她驚詫意外的目光,無奈搖頭,然後繼續轉身工作。
繁星點點,夜卻越發的黑靜,千雪甩干了手,起身,伸了個懶腰,回頭瞅著身後窩在一旁昏睡的聽喚,輕搖頭。仰望夜空,身體雖乏力,但竟沒了睏意。閉目淡靜的站了一會兒,只聽身後一把輕音道,「這個給你!」
千雪微微一笑,接過曉京遞來的饅頭,撕了一塊在嘴裡,立刻覺得乾燥難以下嚥,可胃裡卻早已餓翻了天,忍著苦澀,囫圇嚥了下去。曉京抿唇一笑。千雪道,「你笑什麼?」
曉京雙手擺後道,「你從前定是吃慣了玉食之人?」千雪轉頭不語。
「看著你的氣象,怎的會淪落為奴,是得罪了上頭之人?」曉京好奇復問。千雪淡漠一笑道,「算是吧。」
「如此輕描淡寫,想來你不願說,那我也不問了。」曉京機靈一笑,旋即回頭瞅著聽喚提醒千雪道,「這裡人多繁雜,卻沒有你這般的人物,我看你還是小心謹慎地為好。尤其是那小人,更不能得罪。」
千雪點頭道,「謝謝。」
頭七日,千雪硬是給撐了過來,活還是那些活,但她已完全適應起來,每日不到亥時便幹完了手上的活。只一日兩餐吃的並不好,再加上體力的消耗,如今有些力不從心。白日還能撐的過去,只到了晚上,四肢酸痛,胃裡翻攪,常常折騰與她,不能安然睡個好覺。心裡常常惦記著知瑤,田無盡的境況,卻無從打探。
轉動著手腕,早已被冷水浸泡的麻木不堪,水盆裡映出一個倒影,竟顯消瘦的臉龐全然沒了從前的圓潤光澤。心中不禁打趣自己,「這倒是減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