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子喧微怔,轉過身淡淡道,「四哥,你沒聽見她說要離開嗎?她要去哪,我便帶她去哪,任何人都阻擋不住。舒榒駑襻」平緩的語調那般篤定。
「慕容子喧!」慕容熠塵眉目一擰,厲聲喝道,「你可知你在說什麼?你有什麼資格將她帶走?」
「什麼資格?四哥忘了,清兒怎麼說也是我半個妹妹,她受了委屈,我當然不能坐視不管。」慕容子喧冷哼,話中透著譏諷的意味。
她那麼美好,那麼光芒四射,這樣的女子該捧著手心裡呵護,而不是跟著沒用的人受盡苦難。
「那我到要看看你今日怎麼個管法?」慕容熠塵亦是不甘示弱,威脅的話冷冷迸出,他絕不允許任何人覬覦她宄。
楚娰清不語,緊緊咬著蒼白的唇,明眸裡皆是恐懼的神色,「子喧,我們走,走吧……」那個男人太過可怕,親手扼殺了自己的骨肉,他太會演戲,將深情演繹地爐火純青,將她玩弄於鼓掌之中。
她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只能沒骨氣地選擇逃離。
「好!」慕容子喧心中一喜,得到首肯,將她整個護在懷裡,「清兒,別怕,一切有我在。」溫熱的大手緊緊裹住女子的湘。
「放開她!」慕容熠塵見二人旁若無人地親密接觸,登時怒不可遏,五指收攏,直至指節泛白,泛青。
「四哥,我不想同你爭執,清兒今晚我一定會帶走。」慕容子喧篤定地回道,眉宇間滿是疼惜。
他從未見過如此沒有生氣,灰暗如夜的楚娰清,失去孩子的痛,她又該如何走出那陰影。
「慕容子喧,我再說一遍,放開她。」慕容熠塵低吼,已是忍到極致,黑瞳裡洶湧著駭人的激流。
楚娰清聞言,身形微顫,瑟縮了下,因為恐懼,只得將腦袋埋入慕容子喧的胸膛處,那下意識的自我保護動作,深深刺痛了慕容熠塵的眼睛,一顆心仿若被無形的手在狠狠抓撓,他該怎麼說?怎麼做,才能將傷害降到最低,才能讓她不再牴觸、懼怕他?
「清兒……過來,孩子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你聽我解釋好不好?過來我懷裡。」慕容熠塵低沉地語氣滿含懇求,期待的意味,驕傲如他,第一次因一個女人而放低姿態,苦苦哀求,只為求的她的原諒。
「慕容熠塵……你放我走吧,價值已盡,你何苦再留我?死纏爛打,別讓我看不起你。」楚娰清忍著悲痛,將絕情的話冷冷迸出。
死纏爛打!呵,慕容熠塵聞言,倏而笑了,笑的苦澀難當,他們之間,真的自此情斷意絕了嗎?他絕不允許,他看上的女人,哪怕心不在他這裡,身體也必須臣服於他。
「慕容子喧!我再說最後一遍,將楚娰清放開,若然不然,今日休想活著離開四王府。」慕容熠塵眸中陰霾盡顯,朝著身後一揮手,大批的暗衛湧了出來,個個身手矯捷,殺氣凜然。
「我不會放!四哥若是真有本事,就讓她心甘情願回到你身邊,將她傷得至此,何必惺惺作態?用強硬的手段,只會讓人不恥。」慕容子喧不為所動,昂起頭挑釁道。
「將本王的女人搶回來,他若是反抗,格殺勿論。」慕容熠塵一揚手命令,數十名暗衛得令衝了上去。
慕容子喧臉色驟變,一手將楚娰清護著,另一手折斷旁側的樹枝做武器,奮力與暗衛展開殊死廝殺。
夜幕黑沉,月華涼薄,勁風湧動,衣袂翻飛,兩方打抖,驚擾了這個萬分寂寥的夜。
楚娰清身子泛虛,卻半分不肯改變初衷,她摀住微疼的小腹,閉上眼睛橫衝了上去,「慕容熠塵,殺了我!我也不會再跟你回去了!」
她滿腔的絕望,仇恨,不管不顧地去衝撞暗衛冰冷的刀刃,再打鬥下去,慕容子喧會受連累,而她也將落入他手裡。
「楚娰清!」慕容熠塵大駭,咆哮著低吼,火速抬起掌風擊了過去,那黑衣暗衛整個身子飛了起來,而楚娰清也險險避開一劫。
楚娰清心中一驚,臉色更白了一分,明眸狠狠瞪著他,不說話,就僵硬在原地,一顆心五味雜陳。她賭對了,他終究捨不得她死,是因為殘存的那點情意,還是她價值未盡?
「清兒!」慕容子喧驚魂未定,衝上去將她緊緊擁住,「你這個傻瓜,做什麼傻事?我說了會帶你離開,就一定做到。」
「子喧……」楚娰清心底一陣暖流劃過,怔了怔,她緩緩道,「對不起,我只是不想連累你受傷。」瞥見他手臂上猙獰的血口子,一抹愧疚浮上眼梢。
「一點小傷不足掛齒,清兒別放在心上。」慕容子喧長吁口氣,對於她的關切不知該喜還是該憂。
兩人旁若無人地緊密相擁,說著關切的話,這刺眼的一幕落入眼底,慕容熠塵只覺得一顆心異常寒冷,支離破碎了,再都難以癒合。
他黑瞳裡黯然無光,五指大力按抓著輪椅,在上頭留下深深的刻痕,直至木屑上沾染了他手心的殷紅,他依舊置若罔聞。
黑衣暗衛垂首在一邊等候命令,與此同時,不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大批的禁衛軍姍姍來遲,「六爺!」齊齊頷首,等候主子發佈命令。
一下子,兩方對峙,各不相讓。
「四哥,若是要與整個皇家禁衛軍為敵,你大可放馬過來。」慕容子喧上前一步,冷冷道。
慕容熠塵只是靜坐在輪椅上,不說話,渾身似是被籠罩了一層無法言喻的淒涼,孤寂。
陰涼的夜風帶起他的墨發,纏繞著,猶如破不開的情絲,許久,他薄唇牽起,啞聲道,「你們走,滾……本王不會再阻攔半分!」
慕容子喧微怔,神色微凝,也不多說什麼,他深知,這場較量,最終吃虧的會是他。
令他不解的是,慕容熠塵何故為了一個女人,而將自己掩藏的勢力盡數暴.露,或許,楚娰清於他眼中漸漸地失控,不再是棋子那般簡單。
楚娰清聽完男人的震吼,頓覺一顆心悶痛極了,今晚,他們就要恩斷義絕了嗎?這不正是她所期望的嗎?
她深深望進他怒火燃燒的黑瞳裡,他眼底,是她慘白虛弱的倒影,最後,她失去了殘存的意識,兩腿一軟,倒在一溫軟的懷抱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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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時分,錦書苑,石桌旁,慕容熠塵一襲雪白的中衣,仰頭提著一壺烈酒,也不用杯具,就大口大口地灌下咽喉。
那種辛辣的刺激讓他胸腔裡一陣不適,「咳咳咳……」他猛地咳嗽起來,咳得面紅耳赤,咳得青筋凸起。
他醉意熏熏,嘴裡喃喃念叨著,「清兒……回到我身邊,對不起,對不起……」
那種鈍痛再次席捲心尖,他又豪飲了幾口烈酒,「咳咳咳……」。一抹駭人的殷紅自唇角溢出。
他置若罔聞,這個人頹喪地趴在石桌上,馨兒……你告訴我,我該怎麼做?怎麼做?她不過是枚棋子罷了,我何苦為她費盡心神?
他又笑了,笑的自欺欺人。他自認為心腸冷硬,任何女人於他手裡,都能玩弄自如。夏沁梅是,舞傾城是,趙靈兒是,慕容昭陽……數也數不盡。
可惟獨那個女人,一張粗鄙的容顏,狂傲不可一世的臭脾氣,竟不知不覺深深走入他心底,好似一根可恨的肉刺,怎麼都拔不掉,越長越深,成了一顆毒瘤。
「塵!」梅妃披著黑色斗篷,身著宮女的服飾掠進苑子裡,就見到男人這幅樣子,不由得紅了眼眶,哽咽著。
「塵,你又喝酒了?你的病……」夏沁梅心痛如絞,顫抖著去扶男人的身子。
「馨兒?」慕容熠塵醉的一塌糊塗,見到來人驀地一喜,「你來了……我很想你……真的很想你。」
八年,多少個日日夜夜,他也不知自己是怎麼熬過來的。他從來不肯去承認,那個刻入她心尖,愛入骨髓的女子,真的,早就理他遠去了。
他自欺欺人地活著,行屍走肉般,將悲痛壓在最深處,看似常人地活著,妄想著某一天,她會死而復生,再一次回到他身邊,就輕輕地換著他的名字,「塵……我的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