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徹底升起來了,清晨才有的淡淡薄霧漸次散去,天穹蔚藍如洗,平野草綠清幽,晨風送來遠處不知名植物的香氣,清新溫雅,舒適合宜。舒骺豞曶
鳳無霜全身沐浴在陽光下,雖然沒有多少溫度,但那樣金燦的顏色瞧著總是特別喜人。她深深的吸了口氣,將徹夜無眠的濁氣盡數從胸腔中排出,一時間只覺全身清爽,天高海闊,好不舒坦。
她伸了個懶腰,轉過身來,臉上帶著習慣性的淡笑。「好了,我要做的事情都完結的差不多了,接下來就是你的事了。斐妮。」
斐妮慢慢從地上站起來,面容平靜,讓人完全聯想不到數分鐘之前她還是一副失了神的模樣,淡淡的一笑,正要說話,眼神卻瞥見她的身後,艾麗莎之前所躺的地方,驚呼一聲,竟是不顧形象的大步奔跑過來,彎腰一把撿起地上的某物,驚道:「這是什麼?」
鳳無霜詫異的扭頭,卻見斐妮手中握著一個小小的東西,在陽光下泛出奪目的光,一時間竟晃花了她的眼。
「什麼東西?」她瞇了瞇眼睛,走過去接過來一看,頓時詫異的瞪大了眼睛。
那是一枚戒指。
更準確的來講,是一枚非常精細的戒指。
不知道是什麼質地打造的戒環,泛著淡而溫潤的反光,有點類似於黑玉。戒面是從戒環衍生出來的,居中盤繞成極優美的模樣,上面栩栩如生的雕刻著一朵盛開的夕顏。花瓣柔軟的鋪開,形成飽滿的模樣,活靈活現的宛若迎風招展。花蕊正中心卻鑲嵌了一顆石頭不像石頭、玉不像玉的東西,色呈純白,宛若靈魂的結晶。
仔細看進去,那花蕊中央似乎還藏著什麼東西,只可惜太過細微,若真要看的清楚,不動用顯微鏡怕是不行了。
鳳無霜一開始還以為這戒指是艾麗莎死後凝結出來的,但是轉念想想,這想法未免也太不切實際了。
精靈本就是從天地虛無中誕生出來的生靈,從某種意義上而言,他們根本就是沒有實體的生物。一旦死去,必會重歸於虛無,除非是對族內貢獻特別大的精靈才能享受魂歸精靈樹的優渥待遇,其他的普通精靈,是連屍首都不會留下的,更別說是這種輕巧過度的飾物了。
既然不是她死後留下來的,那必然是她生前所留下來的。類似於紀念品。
精靈不同於人類,他們是不需要飾品的,所以自然也沒有販賣這種戒指的商販,所以這東西,應該是艾麗莎自己動手做的。
撫摸著戒指上凹凸有致的夕顏花,鳳無霜無不詫異的想:還真看不出艾麗莎有這種天賦,這手工雕得,都快趕上大師級了。
就在這個想法剛剛冒出來的時候,她突然感覺放在戒指上的食指一痛,好似被什麼尖利的東西給紮了一下,本能的倒吸了口氣涼氣,手一鬆,戒指立刻直直的往下掉去。
斐妮頓時瞪大眼睛,想也不想的一把推開鳳無霜,伸手接住戒指,緊緊的攥在手心裡。
鳳無霜被她推得趔趄了一下,背後突然伸來一雙手,扶住她的肩膀,「小心點。」
鳳無霜回過頭,右手緊緊的攥著左手的食指,眉心未松,「夜祗……」
「怎麼了?」夜祗看著她的模樣,又瞧了瞧她攥住的左手,順手拉過來一看。「是被扎傷了嗎?」
「大概是,疼了一下。」鳳無霜由著他把自己的手拉過去,順便仔細一看,果然見食指上有個深紫色的小圓點,像是被什麼尖尖的東西扎過的痕跡,還在一下一下的抽痛著,卻沒有血流出來。
「這裡嗎?」夜祗伸出手,指甲輕輕在那個小圓點上刮了一下。
「嘶——」鳳無霜猛然倒抽了一口涼氣,整隻手臂如痙攣般往後一縮,皺眉道,「很疼啊,你別亂動。」
「疼?」夜祗詫異的看著那比芝麻還小的一個圓點,眉梢都飛了起來。
鳳無霜絕非那種受一點點疼痛就哭天喊地要死要活的嬌小姐,她的忍耐力一向不錯,怎麼看也不是會因為一點小傷就喊疼的人。況且還是這麼個連血都沒見的小圓點。
「很疼。」鳳無霜皺著眉頭重複道,伸手虛指著左手食指,一路順著手臂挪動,直到心臟部位。「剛剛你碰那一下,我就好像被誰捅了一刀,從手指一路疼到了心臟裡。」
她撫住心臟的位置,抓住胸口的衣料,眉頭越皺越緊,自言自語道:「真奇怪,痛感到現在都沒有消失掉,一下接著一下的,像是被人用錘子砸一樣。難不成我還得上心臟病了嗎?」
這世上很多東西都沒有感同身受一說。比如說疼痛。
鳳無霜只說她疼,但除了她自己,沒有人能知道她到底是怎樣的一種疼,夜祗擰眉想了半天,突然憋出一句話:「你確定是心臟疼而不是腹部?」
鳳無霜抽了抽嘴角。「你覺得我是分不清胸口和腹部的人嗎?」
夜祗訕訕的一笑,接著揣測道:「那會不會是什麼隱疾?」
「怎麼可能……」鳳無霜翻了個白眼,「如果這具身體真有心臟病,像我這麼上天入地的亂蹦,早八百年就該發作了,怎麼可能留到現在……」
話還沒說完,她的腦子突然冒出一個聲音,悠遠細長,像一個捏著鼻子吊聲音的戲子。
「快去……」
「誰!」鳳無霜嚇了一跳,條件反射的扭頭四顧,卻並未看見任何的不對勁,反倒把夜祗給嚇到了,「怎麼了?」
「別說話。」鳳無霜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側耳細聽。
果然,那個細長的聲音又慢悠悠的響起,鬼魅一般道——「快去……」
「誰在說話?」鳳無霜確定了其的真實性後,再次出言喝道。
夜祗越發莫名了。「沒有人說話啊,你怎麼了?」
「你聽不到?」鳳無霜詫異的看著他,「你什麼都沒聽到嗎?」
夜祗老老實實的搖搖頭。
經歷過太多離奇情況的鳳無霜很冷靜的道:「這麼說,那聲音只有我能聽到嗎?」
「快去……」細長的聲音繼續重複,像一隻饒舌的鸚鵡,又像一台開啟的復讀機,不停的在她耳邊喃喃,「快去……快去……快去啊……」
鳳無霜心理素質良好的翻翻眼球。「去哪啊?你都不告訴我,我怎麼去?」
夜祗的頭頂頓時飄出一個碩大的問號,眨巴著眼睛,莫名其妙的看著她。「你聽到有人在說話?說得什麼?」
「一直叫我『快去』,」鳳無霜撇撇嘴。「誰知道它什麼意思。」
「快去……」
那聲音繼續鸚鵡學舌。「快去啊……就在眼前了……快去啊……」
「什麼就在眼前了?」鳳無霜越聽越迷糊,「你能把話說清楚點嗎?」
那聲音將一台復讀機的職業操守遵從的很是妥帖,一個字也不多說,只是不停的催促她「快去」、「快去啊……」
最後,鳳無霜有些惱了。「去你個頭,我哪知道去哪?滾滾滾,從哪來滾哪去了!」
說完,她懶得再去聽不停迴響的那聲音,正準備離開,突然想到一件事,腳步頓時停了下來。
貌似那聲音剛剛響起的時候,是她被艾麗莎的戒指扎中之後的事吧。
難道和那戒指有什麼關係?
她滿頭霧水,卻突然聽聞從開始就一直蹲在生命泉水旁的舞浪發出一聲驚呼,頓時將她的注意力全給吸了過去。
舞浪從台階上連滾帶爬的上來,衝她用力招手,臉色竟有些發白,「快過來,這裡面不太對勁。」
鳳無霜和夜祗臉色微變,對視了一眼後,二話不說極有默契的跑過去,只留下握著那枚戒指的斐妮站在原地。
還未跑到生命泉水旁側,便從下而上吹來一陣強烈氣流,促使兩人的動作不得不暫時停下來,伸手護住臉,以格擋那堪比刀割一樣的氣流衝擊。
好在那氣流來得快去得也快,眨眼便不見了,鳳無霜和夜祗加快步伐,三步並作兩步,一下子便竄到了那生命水潭旁,低頭往下一看。
原本平靜的潭水不知何時竟泛起了白色的漣漪,自潭中心開始,一圈一圈的旋轉起來,形成一個漩渦的模樣。像一個拔掉了出水口的游泳池,池水一下子倒捲而入,便會在表面形成漩渦的模樣。
但是這裡的漩渦明顯不是因為水量的倒捲,反倒像是被什麼力量大力的攪拌而形成的。在漩渦的正中心,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發光,一吞一吐的,擴散出猶如行星般的幽藍色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