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宮的人,至所以會在海島的四周,設下攔路與遮擋視線的靈力結界,其意顯而易見。
他們不容外人的濁眼,褻瀆他們的靈島仙景;他們不容外人的污足,弄髒他們的靈島神地。
然,此刻--
他們這麼一大群人,不但破了靈力結界,還浩浩蕩蕩的上了島,站在照壁前觀看地形圖。
結果呢?
無論是逗雞的孩童、鋤草的男子,還是洗衣的婦女、對弈的老者,卻對他們這一大群人的出現,來了一個視若無睹?
這,意味著什麼?
對於他們一大群人的出現,視若無睹的男女老少,因為害怕打不過,所以乾脆置之不理麼?
不,絕對不是的。
根據娘親所留的記憶:靈宮的人,上至老者、下至孩童,人人擁有靈力,他們又豈會怕以卵擊石,自取滅亡呢?
因此,很顯然的。
今日,他們這一大群人,破結界登島岸的舉動,靈宮外島的人,必定早已心中有數。
居住外島的靈宮人,心中都已經有數,那麼居住內島的靈宮人,心中就更加的有數了。
先前,與南宮雪衣交手之時,他口口聲聲的說,奉了聖帝的命令,要迎自己回靈宮。
如今,她主動踏上了外島。
即便,她不讓傻寶飛送渡湖,那一位心心唸唸想迎她回靈宮的聖帝,又怎會不派船來接她,而令她被一條湖截住去路呢?
對於東長老的杞人憂天,給予了篤定的回答之後,上官凝月與軒轅焰笑望了一眼。
緊接著--
自打上了島岸,便手拉著手兒,一刻也未曾鬆開的小倆口,根據照壁間所刻地形圖的指引,朝著湖堤方向走了去。
天機老人、無痕、上官浩、軒轅璃四個人,則一顆心愈擰愈愁、愈擰愈痛的,尾隨小倆口身後走向了湖堤。
--他怎犯糊塗,問了一句傻到家的話呢?
少主和少主夫人,心急去靈宮奪取藥材,可靈宮的聖帝卻更心急,等少主夫人化解靈泉乾涸危機。
因此,心急如焚的聖帝,豈會不知少主夫人已登上外島?豈會不派船過來,迎少主夫人入內島呢?
用力的一拍腦門,暗罵自己蠢的東長老,亦與眸黯心憂的蕭寒等人,腦袋耷拉的朝著湖堤方向走了去。
--這些人……為何怪怪的呢?
瞅了瞅一眾腦袋頹廢耷拉的人,鷲眸驚詫的眨了一眨,傻寶也馱著球球緩飛向了半空。
牌坊的前方,延伸著一條青石路。
青石路的兩側,偎風雅聳著黛瓦白牆;青石路的盡頭,則是一座呈拱形,綠意瀰漫的竹橋。
穿過拱形竹橋,是一條白色鵝卵石鋪墊的大道。
鵝卵石大道的兩旁,盛綻著如雲似霞的櫻花,一縷柔風輕輕吹過,花瓣如飛揚的粉雪,紛紛飄落眾人發間。
只可惜,裹上暖暖金輝的粉色櫻花,雖染香了眾人的墨發,卻無法染香眾人一顆悲傷的心……
約莫一盞茶的工夫,眾人抵達了湖堤。
剎那之間,一幅瑰麗詩句難以詠贊、筆墨丹青無法描繪的美景,映入了眾人的眼簾內。
碧空艷陽的縈繞下,清波微漾的澈湖,左邊浮著極為罕見,艷姿高貴、芳華香溢的藍睡蓮。
暖風溫柔的撩拂中,清波微漾的澈湖,右邊浮著頗為稀有,雅韻十足、清靈脫俗的黃睡蓮。
藍睡蓮與黃睡蓮間,蜿蜒著一條行船的通道。
此刻,兩兩成雙的紅蜻蜓、綠蜻蜓、霜白蜻蜓,正時而比翼齊飛,衝向金輝瀰漫的高空,時而細尾輕點碧波,勾畫圈圈漣漪。
不過--
這睡蓮臥碧波,暖風送清香,蜻蜓淺戲水的靜美靈韻畫卷,瞬間因為一艘畫舫的到來而破壞了。
蜻蜓展翼飛遠,睡蓮東飄西晃。
一艘壯美萬分,首為金色龍頭,尾為金色龍尾,身為金色龍軀,頂上鑲珠嵌玉的畫舫,速度宛若離弦的箭……
卷狂風、掀猛浪,從藍睡蓮與黃睡蓮間,那一條蜿蜒的碧色通道,飛駛向了上官凝月等人所身處的湖堤。
幾個眨眼的工夫,這一艘金光閃閃,呈現威龍形狀的畫舫,便已經停靠在了湖岸邊。
畫舫靠岸的一瞬間--
立於畫舫的兩側,一襲粉裙罩體的梅蘭竹菊四使,當即衝著上官凝月等人,微彎腰的施了一個迎客禮。
而,畫舫的前端,一襲銀色錦衣罩體,眉目含笑的南宮雪衣,則是倏地一個抱拳,唇中奏出了清朗的聲音。
「在下南宮雪衣,特奉聖帝之令,恭請尊客們入內島。」
徹底發揮尊客的氣場,半句客套話兒都懶得回應,上官凝月等人踏上了畫舫,各自找位置就坐。
對於上官凝月一眾人,這極不友善的態度,南宮雪衣仍舊眉目含笑,容顏間並未流露一絲一毫的慍色。
待眾人坐穩了之後,南宮雪衣的白皙手腕,朝著畫舫的兩側,梅蘭竹菊四使一個淺揚。
齊點了一點頭,收到開船指令的梅蘭竹菊四使,盛瀉渾厚掌風的手心,當即朝著湖面一掃。
狂風捲、碧浪掀。
金光閃閃的畫舫,如來時一般,速度快若離弦箭似的,飛駛入了清香瀰漫、臥波睡蓮美飾的通道內……
內島,位於碧湖的正中央。
一刻鐘過後,畫舫泊在了內島碼頭。
未隨眾人登上畫舫,展翅先行飛達的傻寶,與球球已等在了青色條石鋪成的碼頭上。
暖風柔拂間,眾人陸續的踏出了畫舫。
在聖君南宮雪衣,以及梅蘭竹菊四使,前方恭敬的領路下,眾人穿過了兩座白玉雕成的拱橋,三條花間長廊。
長廊的盡頭,映入眾人眼簾之內的,依然是粉色櫻花漫天飛舞,如詩如畫的秀美雅逸風景。
只不過呢,這一片粉花如雪漫舞,清香拂面的櫻花林中,聳立的不再是黛瓦白牆,而是一座宮殿。
令人瞠目結舌,靈宮的宮殿,並非想像中的金碧輝煌、氣勢恢弘。
一壁一瓦、一柱一廊、一門一窗、一簷一角,竟然……全是由綠意瀰漫的翠竹建成的?
右前方--
領路的聖君南宮雪衣,以及梅蘭竹菊四使,右掌心朝著綠色殿門方向一攤,齊聲的道:「諸位尊客,請!」
踩著白石鋪墊的大道,衣擺隨風微漾、一言不發的眾人,在南宮雪衣與梅蘭竹菊四使的引領下,進入了靈宮的殿門。
血鷲之王傻寶和小金貂球球,並沒有隨眾人入殿。
它們各挑了一株櫻花樹,一個寬背依靠樹幹,一個爪子摟抱枝杈,偷閒的睡起了懶覺。
靈宮之內,偏殿不計其數,主殿卻只有四個。
這四個主殿,分別為:聖帝的天靈殿、聖尊的地靈殿、聖主的玄靈殿、聖君的黃靈殿。
其中,以靈宮的最高統治者,聖帝所居的天靈殿為尊,以聖君南宮雪衣,所居的黃靈殿為末。
靈宮的百名長老,居於偏殿。
至於三百名副長老,以及數萬名護法,是無資格入居宮殿的,他們皆居於宮殿的不遠處,一排排竹製的樓閣內。
此刻,天靈殿的大廳中--
一名白髮雪須,已入花甲之年的老者,雙手正交叉的負於身後,背對著天靈殿的廳門。
這一名身著褐色錦衣,褐色錦衣間用金絲線,精繡二龍戲珠圖案的老者,便是靈宮的最高統治者--聖帝南宮傲日。
雙耳微動,聽到殿廳外的長廊間,奏響了輕緩的腳步聲。
眼瞼低垂的聖帝,負於身後的雙手,先是倏地一下捏握成了拳,緊接著,又一點一點的鬆了開來。
聖帝捏握的拳頭,徹底鬆開來的一瞬間,聖君南宮雪衣的身影,出現在了廳門之外。
白皙的右掌心,朝著廳門內一個敬攤,南宮雪衣柔笑的語道:「諸位尊客,請入天靈殿大廳!」
相互間默望了一眼,軒轅焰夫妻倆攜手在前,無痕一眾人等並肩在後,全部踏進了天靈殿大廳。
待到眾人入了大廳,南宮雪衣亦踏入了大廳,至於梅蘭竹菊四使,則微微彎腰撤離了門口。
大廳的左右兩側,各置放了七把紅木雕花椅,每兩把紅木雕花椅間,則擺放了一張紅木茶几桌。
紅木雕花椅,加起來總共十四把。
而,軒轅焰他們的人數,加起來正好十四。因此,很顯然的,大廳左右兩側的椅子,是特地為軒轅焰他們準備的。
「諸位,請坐。」
仍舊背對眾人的聖帝,那筆直挺立的背影,雖盛綻著令人無法忽略的貴氣,可唇間溢出的聲音卻是淡柔的。
聽到聖帝的話,眾人也懶得客氣。
天機老人與四位長老,幻影銀狼和青豹,落座在了右側的椅子間,至於軒轅焰夫妻倆,則與剩餘的人,落座在了左側的椅子間。
眾人落座的一瞬間,梅蘭竹菊四使踏入了大廳。
將事先泡好的茶水,陸續放置到了茶桌上後,腰微彎的梅蘭竹菊四使,低頭退出了大廳。
「諸位,請用茶。」
這一次,開口說話的聖帝,終於掉轉過了身,與身旁靜站的南宮雪衣,一同面向了兩側落座的人。
聖帝轉身的一瞬間--
除了天機老人之外,眾人不禁再一次瞠目結舌。傳說中的聖帝,竟然並非冷眉冰目,而是慈眉善目?
眾人盯望著聖帝,聖帝的眸光,同時也在掃瞅著眾人。
只是,當聖帝的眸光,隔著徐徐回漾的暖風,落在了上官凝月的艷容間後,便再也沒有抽離了。
剎那之間,雙眸瞪大的聖帝,顫抖萬分的唇中,慈柔的喚出了一個名字:「玉……玉兒?」
緊接著--
眸內隱有淚花閃爍、唇角不停發抖的聖帝,竟倏地一下,飛奔到了上官凝月的面前。
俯身,聖帝伸出顫抖的雙手,輕輕撫向了上官凝月的臉龐:「玉……玉兒,你還活著?」
嘴角一陣猛抽,風中凌亂的上官凝月,額頭擠出了三條黑線。
上官凝月清楚的知道,聖帝口中所喚的玉兒,乃靈宮的前任聖主,她親愛而又早逝的娘親--南宮玉兒。
對於聖帝,上官凝月並無好感。
娘親和爹爹相愛之後,若不是因為眼前的聖帝,不斷的派出使者,四處尋找娘親的下落,想將娘親押回靈宮。
那麼……
她親愛的娘,又怎會不敢以真面目示人,長久帶著一層醜陋的易容皮,導致被人譏笑嘲諷呢?
長久帶著一層醜陋的易容皮,這也罷了。
最最最可恨的是,娘親去世了之後,娘親的墓碑間,爹爹連名字都不敢留,只敢雕刻:上官浩愛妻之墓!
因為,一旦親愛的爹爹,於墓碑間雕刻下:愛妻南宮玉兒之墓。
一直未放棄尋找娘親的使者,必會從中找到線索,從而給自己,提前的招來血光之災、殺身之禍!
就在上官凝月的雙掌,倏地一抬,準備推開聖帝之際--
衣擺一陣飛捲,雙足一個速移,動作疾若流星的南宮雪衣,瞬間抵達了聖帝的身側。
上官凝月的玉眸內,那一閃而過的怒色,南宮雪衣並未忽略。
將聖帝的雙手,拉離了上官凝月的臉龐間,南宮雪衣柔聲的道:「聖帝,她不是玉姑姑,她是玉姑姑的女兒上官凝月!」
聖帝為何會如此,南宮雪衣一清二楚的很。
上官凝月與聖主姑姑,長的一模一樣。
想當初,他奉聖帝之令出宮,第一眼見到上官凝月時,何嘗不是也將她看成了聖主姑姑呢?
聖帝雖知聖主姑姑已逝,卻因為太過思念。
所以,當聖帝看到了上官凝月,將上官凝月錯認為了聖主姑姑,也是他意料之中的。
因為南宮雪衣的提醒,聖帝從思念成疾的狀態中,緩緩的清醒了過來。
充滿慈愛的雙眸,望向了落座的上官凝月,聖帝一字一句的柔語道:「月兒,我是你的外公。」
上官凝月向來聰明絕頂,又豈會不明白聖帝的言外之意,是希望自己喚他一聲外公呢?
從聖帝的慈愛眼神,以及剛剛的錯認舉止,上官凝月能夠感覺到,聖帝應該是很疼愛娘親的。
可是,既然他很疼愛娘親,又為何千方百計的,要拆散爹爹和娘親呢?
難道……
在聖帝的心目中,即便他很疼愛娘親,可靈宮的高貴血統,卻還是遠遠勝過娘親的幸福麼?
一想到此,外公這兩個字,上官凝月實在喚不出。
「聖帝,首先,對於我的到來,謝謝你用茶水熱情款待。不過呢,我來貴島,並非為了飲茶。靈宮之中,有兩樣東西,我真的非常喜歡,希望聖帝可以將它們送給我。」
避開聖帝的慈愛眸光,上官凝月腦袋淺垂,指尖圈畫著桌間的杯口,一字一句瀰漫著淡冷的氣息。
「聖帝若是願意割愛,我自然感激不盡;聖帝若是不願意割愛,恐怕我的血琵琶與聖帝的綠瑤琴,也只能共譜一曲戰歌了!」
本想聽外孫女上官凝月,親切的喊一聲「外公」。結果……
聽到的卻是外孫女,櫻唇間緩緩溢出的,既生疏又冰冷,且威脅意味十足的話語,聖帝的心中不禁幽幽一歎。
聖帝清楚的知道,因為愛女玉兒的事,才導致這一刻的外孫女,對自己的誤會實在太深,怨恨也實在太濃。
心中幽幽歎息的聖帝,由於傷感,一時說不出話,開口回答上官凝月的,乃聖君南宮雪衣。
「你娘是我的姑姑,即便你不認聖帝這個外公,不認我這個哥哥,我還是想喚你一聲月妹。」
見上官凝月抬起了頭,南宮雪衣的俊眸,當即望向了上官凝月的臉。
「月妹,你要的聖花和聖草,雖是靈宮極為珍貴的藥材,可只要你開口了,聖帝必定會心甘情願給你的。」
聖花與聖草的珍貴,上官凝月已從傻寶的口中,瞭解的一清二楚了。
因此,聽到南宮雪衣的回話,迎望向南宮雪衣的上官凝月,如畫鳳眉不禁詫異的一挑。
--不會吧?
這麼容易,便能拿到聖花和聖草?
忽略上官凝月詫異一挑的鳳眉,南宮雪衣抿了一抿唇之後,輕吐出了兩個字:「只是……」
--哼,果然另有下文!
她就說嘛,罕見的藥材聖花和聖草,對於靈宮來說那麼的珍貴,聖帝豈會如此大方呢?
臉色倏地一沉,玉眸寒芒隱閃,上官凝月冷冷的道:「只是什麼?別拐彎抹角了,說吧!」
「聖花和聖草,就在聖帝的天靈殿之內,月妹如果現在就要,聖帝馬上便可以交給月妹。只是,我覺得當務之急……」
「月妹不該只顧著拿聖花和聖草,而是趕緊解決靈泉乾涸危機。畢竟,離靈泉乾涸的日子,已經不足一個月了!」
「你說什麼,解決靈泉乾涸危機?靈泉為何會乾涸?還有……」
右手的食指兒,朝著自己的瓊鼻間一戳,腦袋微歪的上官凝月,疑惑氣息瞬間瀰漫玉眸。
「這靈泉,不是你們靈宮的人,每日必須飲用的聖水麼?你們的聖水要乾涸了,為何自己不想辦法解決,而要等我來解決呢?」
聽到一連串的疑惑問題,從上官凝月的如櫻紅唇內,彷彿決了堤的怒潮般湧出。
倏地一個掉轉頭,嘴角猛抽的南宮雪衣,望向了大廳的右側,正在低頭默默喝茶的天機老人。
「天…天機老人,靈泉乾涸一事,以及它將產生的劫數,您還沒有告…告訴月妹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