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丘之底--
車輪的「骨碌碌、骨碌碌」滾動音止,一百輛寬長的板車,被丐幫弟子整齊的排列著。
忽略滄月、西辰兩國士兵的怒瞪視線,鬆開了車柄的丐幫弟子,身軀倏地彎成了弓形,雙手朝著地上屍首探伸了去氣武窺天。
見到一群龍耀的敵人,欲碰觸已陣亡戰友的屍首。
滄月、西辰兩國士兵,腦海中的第一反應,自然便是--難道…敵人想摧毀已亡戰友屍首,來作為他們絕不歸降的懲罰?
猛力的推開丐幫弟子,阻攔丐幫弟子碰觸戰友屍首,橫眉怒目的西辰士兵,聲音殺氣騰騰的吼道:「你們想幹什麼?」
粗魯的踹開丐幫弟子,與西辰國的士兵一樣,不讓彎腰的丐幫弟子,動戰友屍首的滄月士兵,亦咬牙切齒的道:「屍首都不放過,你們不怕遭報應麼?」
滄月、西辰的兩國士兵,幾乎都是不懂什麼武功的,他們上陣殺敵,憑的只是一腔熱血和一身蠻力。
而,被推開或被踹開的丐幫弟子,皆是武功一流的高手。
所以,丐幫弟子若催動內力去抵抗,滄月、西辰的兩國士兵,根本就動彈不了他們分毫的。
但是,丐幫弟子並未催力抵抗,就這麼任由滄月、西辰兩國的士兵,將他們或猛推、或狠踹了出去。
瞅了一瞅滿眸敵意的兩國士兵,面無慍色的丐幫弟子,聳了一聳肩頭,退到了東南西北四位長老、以及幻影銀狼和青豹的身後。
東南西北四位長老,雙眸環掃向了滄月、西辰兩國的士兵,唇中溢出了柔柔的話語。
「別怒動,對你們已亡的戰友,我們並未惡意。」
「我們家王爺和王妃說了:戰場上的敵兵,其實並不是真正的仇人,只是各為其主、各守其國的立場不同者。」
「我們家王爺和王妃還說了:對於忠君愛國、浴血奮戰的英勇敵兵,特別是已為國犧牲的敵兵,拋開立場的不同,他們內心是萬分尊敬的。」
「所以,我們家王爺和王妃,正在山丘頂上鏟土挖墓坑,以便安葬雖立場不同,但卻值得他們萬分尊敬,為國犧牲的英雄亡兵。而我們…則是奉命來此,將這些犧牲英雄送入墓坑的。」
四位長老說完,滄月、西辰兩國士兵的臉間,那濃濃的怒意化去了一半,雙眸亦齊望向了山丘之頂。
--原來,龍耀瑞王和瑞王妃,率著一群人在山上揮舞鐵鍬,並不是為了搭台唱戲,而是為他們已犧牲戰友挖墓坑?
原來,眼前這一百名推車下山的人,亦不是為了殘忍毀屍,是為了將他們已犧牲戰友運入墓坑?
一大半的西辰士兵,腦袋忽然低垂了下去。
他們想起了以往的戰爭中,御駕親征的西辰帝,指揮他們殺敵之時,對於陣亡的戰友屍首…
只是令人草草的掩埋,從未親手為陣亡戰友,挖過入葬的墓坑,更未去戰友墓坑瞅望過一眼。
而,對於已陣亡戰友家屬的撫慰金,若非荻將軍一再的懇求,西辰帝給的也是微乎其微的。
一大半的滄月士兵,腦袋亦突然低垂了下去。
他們想起以往的戰爭中,對於已陣亡戰友的屍首,皆是他們挖坑埋葬的,自家的太子並未與他們一起挖。
而,對於已陣亡的戰友,太子雖然亦會流露出哀傷表情,卻從未說過他們是值得人尊敬萬分的英雄。
這個時候--
「為了讓我西辰大軍歸降,你們家虛偽的主子,倒還真是煞費苦心黑色紀元全文閱讀。我呸!告訴你們家主子…」
鼻間嗤冷一哼的荻將軍,唇中吐出了嘲諷的聲音:「別以為惺惺作態的演一場戲,便能令我西辰大軍感動的歸降!」
聽到荻將軍嘲諷的話語,臉間淡然的一笑,銀狼啟唇回道:「荻將軍,以我家主子的本領,別說弄出幾個深坑了,即便將一座山丘夷為平地,也只是揮一揮衣袖的事。」
「若我家主子真是惺惺作態的演戲,直接揮袖震踏幾個深坑就是了,何必握鍬一點一點的辛苦鏟土呢?我家主子如此做…」
銀狼的話音落下,青豹補充道:「絕對是發自肺腑,希望用自己的汗水和力氣,對你們國家犧牲的勇士,表達心中的誠摯敬意!」
鼻間再次嗤冷的一哼,荻將軍別過了臉去。
瞅了一瞅別過臉的荻將軍,又瞅了一瞅原本腦袋低垂著,但卻因為荻將軍的一翻嘲諷話語…
腦袋又倏地一下高抬,臉露「原來你家主子在演戲,企圖誘發我們心中感動」的表情,齊唰唰送來鄙夷眼神的兩國士兵。
青豹和銀狼淡笑了笑,異口同聲的道:「各位,我們主子確實真心誠意,想送你們已亡戰友入土為安。你們信也好,不信也罷,總之…你們也希望自己亡友早些入土為安,所以請不要再阻攔了!」
青豹和銀狼的話音落下,原本攔路的兩國士兵,口中雖未給予絲毫回應,身軀卻是退讓了開來。
--這兩個人說的沒有錯,無論龍耀瑞王和瑞王妃,是否在虛偽的演戲,他們確實希望自己的亡友,能夠早些入土為安。
見到兩國士兵不再阻攔了,四位長老和一半的丐幫弟子,將身著橙色的盔甲,已陣亡的西辰士兵搬抬上了板車。
青豹、銀狼以及另外一半丐幫弟子,則將身著黑色盔甲,已陣亡的滄月士兵搬抬上了板車。
小半晌過後--
徐徐回漾的柔風中,「骨碌碌、骨碌碌」的車輪音響起,第一撥士兵的屍首,被丐派弟子送上山安葬了。
待到丐幫弟子推著板車下山,一臉恭敬無比的表情,搬抬第二撥士兵屍首時。
少部分的滄月、西辰士兵,感覺這似乎並不太像演戲,人家的確在真心實意的葬亡友,於是他們默默對望了一眼,加入了搬抬屍首的隊伍。
待到丐幫弟子推著板車下山,搬抬第三撥士兵屍首時。
少部分的滄月、西辰士兵,不僅加入了搬抬屍首的隊伍,甚至,有些更是與丐幫弟子一起推板車,將戰友屍首送上山頂安葬去了。
見到這一幕--
雖依舊認定軒轅焰和上官凝月,是在惺惺作態的演戲。不過…
對於參與葬屍隊伍的少部分西辰士兵,雙掌握成拳的荻將軍,卻並沒有出聲喝令他們停止。
因為,荻將軍心中清楚的知道,若此刻嚴厲的喝令,只怕會適得其反,引起軍心的動搖。
而,見到這一幕,藍色衣擺隨風飄漾,被幾縷飛揚髮絲隱遮雙眸的蕭寒,那一張仰望碧空的俊顏,浮現出了一縷苦澀氣息。
至於低頭的夜逸風,望見地上的屍首越來越少,雙眸內瀰漫的愁霧,則愈來愈濃了。
就彷彿,漸漸消失於夜逸風眼簾內的,並非已陣亡士兵的屍首,而是滄月國的皇宮和疆土官賴。
蕭寒和夜逸風都知道,以軒轅焰的為人作風,眼前發生的這一切,軒轅焰並不是在惺惺作態的演戲,他的確是真心誠意安葬亡兵屍首的。
也正因為如此,這才讓他們感到恐慌。
並非惺惺作態的演戲,完全真心誠意的投入演戲,才能真正的亂敵之心,得敵之情,令敵最終發自肺腑的臣服。
而,根據眼前發生的一切,恐怕這真心誠意的戲碼,將會一幕接著一幕的輪番上演。
蕭寒和夜逸風沒有猜錯,半個時辰過後--
安葬的戲碼謝了幕,再次登上山頂的龍耀精兵,將板車和鐵鍬送下山之前,放下了無數個銀色的圓藥罐。
原先拿來蒸美味包子的鐵爐,又一次派上了用場。
將無數個鐵爐一排排擺好,將藥罐置放在了鐵爐上,點燃爐倉中的木炭,往藥罐內倒入了清水。
上官凝月、軒轅焰、無痕公子三個人,各率著一隊丐幫弟子,時不時往藥罐內添加一些藥材兒,時不時的蹲在鐵爐前,拿著一柄扇子左右來回的認真煽風。
白煙裊裊,一縷縷淡淡藥香,隨著一陣陣柔風飄達山底。
被淡淡藥香襲鼻的滄月、西辰士兵,實在猜不出龍耀敵人又要做什麼,只能無法控制住好奇心的,頻頻瞅望著山丘之頂。
半晌過後,爐火滅,藥罐起。
一摞摞青花瓷碗,被丐幫弟子從廚櫃中取出,一個個滾燙的藥罐,亦被丐幫弟子捏布端起。
其中一半丐幫弟子,由無痕公子率領著,繼續的守在山丘之頂,牢牢堵截住北翼大軍的撤退之路。
另外一半丐幫弟子,或捧抱瓷碗、或捏握藥罐,由上官凝月和軒轅焰率著,朝著山丘底緩行而去。
這一次,無須上官凝月開口,知道阻攔只會自取其辱的北翼精兵,自覺的往山腰兩側一擠,讓出了一條暢通無阻的道兒。
抵達了山底--
一臉艷笑的上官凝月,玉眸掃了掃兩國的將士,催動體內的七彩靈力,將柔語送入了所有人的耳內。
「你們身上的傷口,非但縱橫交錯,有些甚至深可見白骨,直到現在還流淌著鮮血。你們應該很清楚的,若是再撐熬下去,恐怕不光肌膚腐爛腥臭,更會血盡而亡。」
玉掌一伸,接過銀狼所倒的一碗藥,上官凝月繼續道:「止血療傷的藥,已經為你們煎好,你們是否願意賞臉喝下呢?」
上官凝月的話音落下,兩國的士兵沉默無聲,發出怒吼的人是荻將軍。
「上官凝月,你以為施一些小恩小惠,便能籠絡人心麼?告訴你,我西辰大軍不吃這一套,帶著你的屬下滾遠點。」
「既然籠絡不到人心,這小恩小惠我也施定了。而…」
移步到荻將軍面前,將藥碗朝著荻將軍面前一遞,上官凝月歪頭的笑回道:「我第一個要施的人,便是荻將軍你。」
臂膀倏地一個猛揮,荻將軍掀翻了上官凝月端遞的藥碗。
藥碗「匡鐺」碎地的一瞬間,上官凝月以迅雷之速,五指捏掐住了荻將軍的下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