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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九五七章 烽煙正濃 文 / 鱸州魚

    「舉弓……」朱靈大聲呼喝,戰鼓敲響,兩翼的一萬多弓箭手齊齊拉開了手中的強弓,閃著寒光的箭矢斜指向上。

    用不著瞄準,只要把箭矢拋向煙塵最濃的地方就足夠了。

    「放……」朱靈一聲狂吼:「射擊,連續射擊!」

    兩翼各數里長的攻擊面上,共計一萬三千強弓手幾乎在同一時間發動了齊射。漫天箭雨如同一朵巨大的烏雲,覆蓋下的地域陡然陷入了黑暗,長箭撕裂空氣的嘯叫聲如同鬼哭神嚎般淒厲,令人毛骨悚然。

    烏雲覆蓋下的鐵騎卻連抬頭看一眼的興趣都沒有,冷冰冰的面甲下,眼眸中似有熊熊火光,一心只盯著眼前的對手。

    漫天箭矢暴雨般落下,發出沉重『咚、咚』聲。

    曹操出手沒那麼王羽闊氣,給全軍將士都裝備破甲錐,但他也不是毫無準備,曹軍的弓箭手裝備的箭矢,都是特別加重了箭頭的重量,雖然還達不到正宗的破甲錐的水準,但同樣也有一定的破甲功效。

    但很顯然,這種半吊子的破甲箭或許能對扎甲、鱗甲造成一定殺傷,但還遠不足以擊破厚重的板甲。

    雖然能在板甲上砸出一個個凹痕,在大量箭矢同時射在一名騎手身上時,強大的衝擊力甚至可以將騎手砸落馬下。但整體而言,殺傷力微乎其微,無法對鐵騎造成實質性的影響。

    穿過對手煞費苦心的阻截和漫天煙塵後,幾乎沒有經過任何調整,鐵騎硬頂著箭雨,直接發動了強攻。毫不猶豫,如撲火的飛蛾一般,一個接一個撞到了蓄勢以久的長矛叢林之中。

    生命,璀璨如傳說中的曇花。瞬間綻放,又在瞬間凋零。

    最先衝入戰陣的數十名名騎手當場和坐騎一道被刺穿,鮮血瀑布般噴湧出來。熱血,浸透了鋪滿野花與碧草的原野。即便是精工細作。堪稱當世最堅固的板甲,也擋不住在高速撞擊之下的矛刃。

    久經戰陣的曹軍步卒對敵人的死亡視而不見。第一排的士卒依舊保持著半蹲的姿勢,槊鋒斜向朝上,架在半人多高的盾牌上。人和戰馬的鮮血順著槊桿快速淌下來,染紅他們的手和胳膊,可所有人都緊緊的咬住牙關,像石雕一樣紋絲不動。

    第二排士卒將長矛平放於第一排士卒的肩膀。矛鋒指向正前,尖端處掛著破碎的血肉。第三排士卒的長矛放在第二排士卒的肩膀上,槊鋒比前一排高出兩尺,尚沒有機會與敵人接觸。冷森森閃著藍光。

    承載著曹軍數萬將士的殷切期盼,一座宏偉的鋼鐵叢林平地而起!

    現在的曹操,其實遠比不上歷史上的那個魏武帝。

    沒有從河北撈到足夠的好處,收編西涼軍的時間又太短,雖然曹操主觀上非常重視。但曹軍的騎兵依然難成氣候,倉促混編的騎兵部隊遠遠達不到歷史上那支虎豹騎的水準。

    虎豹騎不夠強的另一個原因則是沒有夠水準的騎將,沒有得到張遼、張頜兩大名將,以及河北的大批武將投效,僅僅依靠曹休、曹純兩個經驗不足。天賦也有限的後輩是遠遠不夠的。

    因此,曹軍真正強悍的,還得數步兵。

    一方面是因為步兵打的仗多,見過的大場面也多,經驗足,士氣高,訓練有素。另一方面就是步卒的統領是前世五子良將中碩果沒有走入歷史岔道,僅存的一位——樂進!

    樂進用兵的風格和青州大將於禁非常相似,若一定要說有區別,也只是在於兩人的性格略有差異。於禁是個標準的軍人,一絲不苟,鐵面無私,多少顯得有些死板,樂進的性格則是和趙雲有點像,為人低調,除了自己分內事之外,其他什麼都不理會。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一手操練出的這支兵馬,凝聚力非常高。面對呼嘯而來的鐵騎,竟是毫不動搖,嚴整的隊列彷彿一座大山,令人望而生歎。

    剎那間,曹操心中重新生出期望,希望這位心腹愛將能夠創造奇跡,扭轉乾坤!

    在這樣的對戰中,青州軍最拿手的車懸是用不出來的,因為步卒的長矛比騎矛要長,發生接觸之後,騎兵根本得不到迴旋的餘地,貿然使出車懸戰法,只會徒勞的打亂自己的步伐。

    此消彼長之下,奇跡還會遙遠麼?

    曹操開始考慮,是不是該讓弓箭手將目標轉向敵軍的輕騎。此刻,疾風騎兵正轉向,似乎有意返身殺向陣型混亂的豹騎,趁著他們變幻陣型的時候發動覆蓋式攻擊,肯定大有斬獲。

    要知道,這一次疾風軍可沒穿紙甲。

    然而,他這個念頭還沒轉完,前陣已是異變陡生!

    那是無數聲巨響匯聚而成的一聲轟鳴……

    響聲來自於撞擊,瘋狂而兇猛地撞擊!

    被長矛刺透身體的鐵騎還在努力向前,若是還騎在戰馬上,他們就拚命催動戰馬,若是被長矛挑起,他們就用盡最後一點力氣,將手中的兵器投向敵陣,或是死死的抓住刺入身體的長矛!

    人拚命,馬也瘋了,本來馬的生命力就遠超於人,巨大的軀體上的慣性更是沛然難當。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意,馬兒忍著劇痛,拼盡渾身的力氣向前猛撲!

    第一輪撞擊沒能造成太大威脅,憑借層層疊疊長矛陣,重甲步卒硬生生的擋住了敵人的撞擊。有人被戰馬壓傷,缺口很快被其他袍澤補充。未被波及者緊緊咬住牙關,像石雕一樣紋絲不動。

    但第二輪撞擊卻接踵而至。

    鐵騎將士置生死於度外,在他們身上再看不到計謀與運籌的痕跡,只有無所畏懼的悍勇,和高歌猛進的豪壯!

    他們毫不猶豫的飛馬猛衝,哪裡的矛陣越密集,就越是要往哪裡衝撞,很多地方都是雙騎同至,其撞擊力之大。根本就不是人力所能抗衡的。

    雖然陣前的盾牌有木樁支撐,雖然前後五排都能同時發動攻擊,雖然重甲步卒同樣無所畏懼。誓死相抗……但方陣還是出現了裂縫,出現了凹痕。然後一點點的碎裂開來。

    第三波鐵騎衝過來了,緊跟著是第四波鐵騎!

    車懸戰法的確施展不開,也無從施展,王羽這一次使出來的戰法,只是最沒技術含量,卻也是最動人心魄的原始戰法,前赴後繼的亡命一波流!

    矛陣上的破綻越來越多。漸漸變成了巨大裂縫。捨死忘生的鐵騎將士直接從裂縫中闖了進去,長槊急揮,以命搏命。

    一瞬間,雙方都損失慘重。

    配合嫻熟的曹軍步卒雖驚不亂。依靠群體優勢,從四面八方發動了攢刺,將闖入軍陣內的鐵騎逐個捅翻。但憑借板甲的防禦和重量,發了狂的戰馬和發了狂的鐵騎兵在死亡之前,至少要拉上五六名對手墊背。

    密集長矛陣對騎兵的克制只是相對的。如果騎兵勇於犧牲,不難將此陣撞成齏粉。而烈火鐵騎現在這樣子,又哪裡只是勇於犧牲這麼簡單?他們根本已經進入了瘋狂狀態。

    鐵騎如火,一如其名,至狂至暴。至強之兵!

    血光飛濺,號角聲宛若虎嘯龍吟,赤紅色的大潮澎湃著,在黑色的堤壩上砸出了越來越多,越來越大的裂縫!

    比起先前正面戰場上那近乎於一邊倒的屠戮,此刻的廝殺還有那麼點互有往來的意思,但曹操依然緊握刀柄,手指關節處早已發白。

    他知道自己錯在哪裡了,烈火鐵騎是以五百并州狼騎為骨幹組建起來的,如今故主遇險,這些人怎能不拚命?若是自己早做決斷,暫停圍攻呂布,集中全力對付王羽,或許這一戰就不會這麼狼狽了。

    但事到如今,他也不打算再做什麼變更。

    弓箭手的攻擊再怎麼弱,也不是完全無效,不趁著僵持之時盡量削弱這支勇悍無匹的鐵騎,等到重甲步兵的陣列被徹底擊潰,自己還能拿什麼去擋?

    曹操不想再次分散精力,他要將全部的戰力集中起來,先專心解決了威脅最大的鐵騎再說。豹騎肯定不是疾風軍的對手,但要徹底打敗這近四千騎兵,至少也要消耗小半個時辰吧?

    而王羽現在可是在鐵騎陣中,雖然是在保護嚴密的中軍,但從種種意義上來說,也算是個破綻。只要耗光這支凶悍的鐵騎,王羽僅憑一人之力,絕對無法面對千軍萬馬的圍攻。擊殺了他,整個戰局將天翻地覆。

    想到這裡,曹操更不遲疑,劈手奪過號角,鼓足中氣,吹響了一聲龍吟!戰旗飄舞,鼓號高亢,他將手下除了弓箭手之外的全部軍力都趕向了陣前的那個死亡漩渦!

    雙方將士都知道戰局已經到了關鍵時刻,呼喝酣戰,寧死不退。

    幾名青州鐵騎從戰馬上跌下來,立刻棄槊揮動鏈錘,貼著地面橫掃。數桿長矛不閃不避,攢刺而下。數息之後,騎兵落馬的位置出現了一個空檔。已經被血染紅的草地上,幾名勇士倒在一處,肩膀貼著肩膀,面孔對著面孔。

    為了維護戰陣不被衝散,樂進帶著自己的親兵衝到了第一線。他的身手遠好於普通士卒,見到哪裡被敵軍衝出了裂縫,立刻撲上前補位。

    一名剛剛將對手刺翻的青州騎兵大笑著甩落槊鋒上的屍體,沒等他將馬槊再次端平,樂進斜衝上前,揮起大刀,攔腰橫掃,將其從馬鞍上掃去半截。

    「堅持住!主公派援軍上來了!」被人血噴得如剛從染坊裡撈出來一般的樂進舉刀狂吼,衝向了下一名騎兵。

    那名剛剛衝入戰陣的鐵騎不動聲色,長槊微擺,稍稍變幻了個角度,便毫不費力的刺向了形象駭人的敵將。樂進翻腕,斜撩,一刀將馬槊磕飛。進而跨步,上前,又一刀剁在了戰馬高高仰起的前腿上。

    失去雙腿的戰馬發出淒厲的慘叫,向前栽倒,翻滾掙扎。馬上的騎兵雖驚不亂,腳腕甩動著,用靈巧的動作甩開了馬鐙的牽絆,藉著戰馬奔騰之勢,凌空撲向了樂進。

    樂進沒想到敵人悍勇到了這種地步,連一個普通的小兵都凶悍至此,當即大吃一驚,卻已來不及躲閃,只能橫刀向上,使盡渾身招架。

    「轟!」連人帶甲的重量超過了二百斤,再加上巨大的慣性,即便是百煉鋼刀也承受不住這樣的衝擊,瞬間彎成了半月,在不堪重負的呻吟中斷成兩截!

    「閃開!」藉著這一下緩衝,樂進吐氣開聲,發力猛推,借力躲過了接踵而來的一砸。

    「彭!」騎手轟然落地,摔落的力道雖被卸去了大半,但他還是被摔得眼前發黑。幾名曹軍長矛手快速圍上,舉起長矛,準備來個除惡務盡,可長矛剛剛舉起,地上那個本應已經摔得起不了身的騎手卻突然手腳並用的往前一躥,正撞在了一名長矛手的腿上!

    長矛手一時不防,驚叫著摔倒,落馬的騎手順勢撲上,頭、手並用的發動了猛攻。長矛手不堪示弱,怒吼著發動反擊,兩人就那麼在地上滾成了一團。

    另外幾名長矛手先是一愣,繼而大怒,正要圍攻助戰,卻冷不防蹄聲如雷,幾匹戰馬捲著煙塵,從越來越大的缺口中猛衝過來。

    長矛手顧不得倒地的袍澤,連忙舉起長矛迎戰,對方持槊相迎,幾支兵器毫無花哨地碰在一起,發出清脆的金鐵交鳴。

    看起來勢均力敵,但鐵騎們多了一匹戰馬,騎術又精,一擊不中,立刻催馬前進,直接用馬蹄踩踏過來!

    樂進當然不能看著麾下的將士慘死,腳尖從地上挑起一柄長矛,反衝上前,直接來了一招橫掃千軍。

    「乒!」一支月牙戟斜刺裡探出,恰到好處的擋住了樂進這一矛,戰馬也隨之而至,帶起的狂風猛烈之極,讓人有種站不住腳的感覺。

    樂進一時不防,被騎兵捲起的沙塵迷了眼,心知不好,連忙向後飛退。長矛橫在胸前,以格擋敵將的後續攻勢,誰知追擊過來的根本就不是武器,而是包著生鐵的戰靴!

    「啊……」這根本不是戰場上應有的招術,突然施展出來卻起到了出其不意的效果。樂進躲避不及,被敵將一腳直接踹在了小腹上!這一腳力量極大,隔著一層鐵甲,樂進仍然聽到了肋骨折斷的聲音,他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呼,吐血而倒。

    鐵騎催馬前衝,準備給袍澤報仇,將敵將踩成肉泥,長矛手見勢不對,也是一擁而上,誓死保衛主將。

    慘烈的戰鬥,進入了最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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