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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三十是華夏的傳統節日——除夕,中原有諸如擊鼓的方法來驅逐『疫疬之鬼』的諸多慶祝方式,是個相當重要的節日。
不過身處戰場上的人們可沒那個時間和興致過節,特別是對於曹操來說,光是接踵而來的情報就夠他頭疼的了,哪裡還有慶祝節日的心思?
「報……」
「講!」
「啟稟主公,青州軍於兩日前清晨向封丘城發起全面進襲,軍容龐大,全力以赴,應該是存了必得之心!李將軍臨危不懼,施冷箭突襲以明心志,率全軍將士力戰強虜之中!」
快馬進城,直入城守府,帶來的消息令得曹操心神一鬆,他最擔心的就是李通見勢不妙,舉城投敵。卻又捨不得將擅長防守的樂進、李典這些心腹愛將放到第一線去消耗,只能不得已而為之,心中卻難免忐忑。
李通的才能、武藝曹操都是知道的,只要此人肯拚命,就算不能擋住王羽的兵鋒,也能對青州軍造成不小的消耗。
曹操沒指望李通為他創造戰機,此時率軍駐守浚儀,構築後備防線的是夏侯尚和臧霸的組合,在封丘被大幅消耗之後,青州軍很有可能頓兵於浚儀城下,到時候孫策差不多也出兵了,還怕沒有戰機嗎?
還沒等曹操發表看法,做出部署,就聽得外間又是一陣喧鬧,伴隨著急促的馬蹄聲,有人大聲叫喊著急速接近。
「報……」
「講!」
「青州軍攻勢極為猛烈,箭矢遮天蔽日。喊殺聲震天,城頭將士傷亡慘重。恐怕難以堅守!李將軍命屬下冒死突圍來報,封丘怕是守不過三日。請主公早作準備!」
「……」
議事廳裡一下子變得靜悄悄的,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得見,封丘城的確比不上洛陽、濮陽,但也不是泥捏紙糊的,城中有精兵五千,更兼城池倚仗地利,最多只須固守兩面城牆,這都擋不住青州軍三天?
曹操的眉頭皺得緊緊的,開戰之前。他對戰局的艱難就已經有所預計,但他怎麼都想不到,竟然艱難若此!
騎兵戰,只是一開始出其不意,在疾風軍的新兵身上討了點便宜……說是討便宜,其實也只是一比一的戰損比,幽州大戰後,疾風軍擴軍近倍,有一半左右的士兵都是新兵。在他們身上佔便宜,根本算不上多了不得的戰績。
等到青州方面逐漸加強力量,戰後統計下來,雙方的戰損比竟然高達近三倍!
曹操當然不甘心。但正如郭奉孝所說,強兵是打出來的,而不是練出來的。自己對虎豹騎的期望太高,也難免太寶貝了。一直不敢將其投入最激烈的戰事之中,戰術顯得死板不說。個人戰力也有所不及。
他忍了這口氣,沒有貿然進行會戰,又放棄了顏面,請求各路盟軍來援,甚至在大戰的開局階段,就做出了捨車保帥這種很可能會動搖軍心的激烈舉動。
然而,無論他如何輾轉騰挪,都沒辦法哪怕是延遲一下青州軍挺進的腳步,饒是曹操心志堅定如鐵石,也一樣會感到慌亂、彷徨。
無奈之下,他再次傳令,召集眾文武,舉行軍議來商量對策。文臣都在陳留城內,但武將卻有些麻煩,好些人都是統兵在外,足足等了一個多時辰,人才算是到齊了。
結果,程昱剛將最新的情報念完,還沒等眾人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更新情報又來了!
「報……啟稟主公,大事不好,封、封丘城已經被攻破了!」曹操不是把李通丟到封丘就算完了的,他的策略是防守反擊,在封丘周邊廣佈哨探,為的就是及時把握戰況。這些斥候也的確盡職,一有最新消息就立刻回報,結果卻令得曹操經受了多重打擊。
「什麼!?」曹操驚立而起,嘴唇都有些哆嗦了。前一個情報已經讓他瞭解到形勢不太妙了,可他總是覺得,還有那麼一兩天的緩衝時間,誰想到封丘城就這麼被打破了。
「文達將軍如今何在?城當日就被攻破了嗎?戰事到底是如何進行的?」郭嘉也顧不得越俎代庖了,搶前幾步,疾聲追問。
「回稟軍師,不是當日,城在午時之前就被打破了,青州軍還在城裡吃了頓午飯,吃完就即刻開拔了!」也不知是累的還是嚇的,那信使的精神狀態非常差,一句話說完才想起沒回答軍師的前一個問題。
「李將軍父子當場戰死……屬下離得太遠,看得並不仔細,一開始青州軍就集中了上百架弩車,數千弓弩,還有櫓車、雲梯等器械,然後就是進兵,弩車在三百步的距離上就開始輪射,壓的城頭上根本抬不起頭,藉著弓弩手靠近,又是輪射……」
信使的講述頗有些前言不搭後語,但這會兒也沒人計較,連同曹操在內,眾人都是心驚肉跳,震驚不已,他說什麼就聽什麼好了。
其實這信使已經很努力了,關鍵是這一戰根本也談不上什麼過程。前後也就是一個多時辰,守軍先是被青州軍的遠程壓著打,靠近了之後似乎有些起色,燒了青州軍十幾架雲梯,然後不知怎地城牆就在一聲巨響之中轟然倒塌了。
李通父子大概是在牆倒的同時就死了,所以在青州軍攻進封丘城,展開巷戰的時候,城內的抵抗近乎於無,殘存的頑抗者不到半個時辰就被徹底肅清了。
整場戰役之中,青州軍在人員方面的損失都是微乎其微,五千守軍卻是或死或降,全軍覆滅,這哪兒是攻城戰啊,倒過來還差不多,完全違背了用兵的常理啊。
曹操和一眾文武都是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該如何評價這場戰役。李通不賣命嗎?沒本事嗎?肯定不是啊,真是個廢物的話,又怎麼會死在城牆上?只能說敵人太強,太不依常理了。
反應最快的還是郭嘉,他沒有只顧著驚訝,而是準確的捕捉到了一個重要訊息:「你說青州軍破城之後立即開拔,他們往何處行進?」
「渡河向西去了!」
「向西?」郭嘉大吃一驚,曹操也反應過來了,當即也是倒抽一口冷氣,急忙忙取輿圖來看。其實不用看,他也知道,青州軍自封丘西向意味著什麼。封丘向五十里就是陽武,陽武西向百里左右就是虎牢關!
陽武只是個小縣城,不值一提,而虎牢關是天下雄關不假,但青州軍在封丘之戰表現得太過強悍,誰能保證王羽拿不下虎牢關?
雖然洛陽地處平原,周圍四通八達,但向東與兗州諸郡連接的道路上,虎牢關是必經之路。一旦被青州攻克,洛陽和陳留之間就徹底失去了聯繫,而青州卻可以藉著大捷之威,徹底懾服張楊,將戰線整體向外擴張,不存在隱患。
這顯然是要反客為主,逼自己攤牌了!
「不若圍魏救趙,全師北上,截斷青州歸路如何?張楊鼠首兩端之人,現在雖表面屈從於王羽,但兩邊並沒有實質性的約束,看到勢頭不對,他肯定不會在王羽這一根繩上吊死。」程昱率先提出了對策道。
「不妥!」荀攸搖搖頭,提出了自己的見解:「驃騎將軍極擅用兵,不會不知道分兵的危險,他特意等拿下封丘之後再轉向虎牢關,就是為了將戰線前壓。如今只要他留一員大將駐守封丘,我軍要北上,就須得先經歷一番苦戰才行,很難說能否搶在虎牢關失守之前成事。而且,除了分兵留守,驃騎將軍未必沒有其他佈置。」
「其他佈置?」程昱遲疑道:「公達指的是……」
「呂布!」
荀攸的語氣中,充滿著不容置疑的味道:「濮陽軍此刻尚在定陶不假,但定陶乃是通達之地,濮陽軍又極擅奔襲作戰,若我軍北上,與駐守封丘之軍交戰,難保呂布不來偷襲。呂布之外,青州的騎兵同樣不可小覷,最壞的情況就是,我軍受到三面夾擊!」
「公達所慮甚是。」郭嘉點點頭,附和道:「王鵬舉改變了策略,初衷卻沒變,他就是想逼主公速戰速決,盡快抽出手來增援其他戰場。我軍若放棄穩打穩扎的策略,跟著他的節奏用兵,很容易陷入危局!」
「那你們說要怎麼辦?」程昱攤攤手,無奈說道:「難道只能令元讓孤軍死守虎牢關,大伙卻眼睜睜看著嗎?還是放棄陳留,全軍西進增援?可妙才將軍如今尚在山陽郡,若放棄陳留,豈不是……」
曹軍兵馬經歷的戰事較少,碰上的有份量的對手更少,以至於軍隊戰力弱於青州軍。所以,王羽可以分兵,曹操卻不能分,不分兵,好歹在主力所在的戰場上還能佔些優勢,一旦分兵,那就是處處被動了。
跟別提青州聯盟的高機動力部隊更多,更強,分兵那就是取死之道,所以程昱壓根就不提這茬。
「這就是鵬舉的用意所在啊。」曹操突然長歎一聲,面帶頹然神色,道:「一步落後,步步落後,孤不如鵬舉多矣。」
曹操比程昱看得更深,哪還不知道,呂布這支兵馬在濟陰磨磨蹭蹭的一直行動緩慢,其實是故意的,就是一柄懸在自己頭頂的利劍。呂布不光能奔襲封丘,還能隨時快速東進,和張遼、黃忠一起夾擊夏侯淵。
形勢已經變得異常險惡,稍有不慎,就是滿盤皆輸。苦思良久,他也想不到什麼良策,最後只能無奈看向郭嘉,無奈說道:「看來,也只能用那條計策了……可惜,可惜,辛苦籌謀卻是為人作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