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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七六零章 生死若等閒 文 / 鱸州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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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鋒很失望,因為王羽的行動並不符合他的預期。

    漢軍的戰鬥力超出了他的想像,鮮卑大軍看似佔據了全面上風,實際上卻遠未到勝負分明的一刻。漢軍陣列被胡騎大潮沖得七零八落,是因為他們本來就沒拿出最擅長的,陣列而戰的手段。

    而這一點,顯然也在王羽和青州眾將的預期之中。

    就在這整個戰線看起來都岌岌可危的時候,太史慈和魏延沒有發動決死衝鋒,徐晃也沒有全力阻擊鮮卑騎兵的意思。前者放棄了加入戰團的打算,開始向胡騎軍陣的側後機動迂迴,後者則指揮部隊,就地結成戰陣,如同一個個礁石一般,在大潮中屹立不倒。

    就在這樣的緊要關頭,王羽卻未如他所想,利用軍中的大量車馬擺出拒馬陣,來消耗騎兵的攻勢,而是策動了新的攻勢——他將所有的部隊,一次性的投入了攻擊之中,卻沒有如同傳說中一樣,親自帶隊衝鋒,而是如同很多普通將領一樣,帶著部分親衛,在中軍壓陣,隨著步兵大潮徐徐而進……

    一陣強烈的不安,湧上了慕容鋒心頭。

    按照常理,一萬步卒的衝鋒,無論如何也不可能一口氣將十萬騎兵組成的大軍打垮。可問題是,這一點,王羽應該也想得到,他明知如此還發動……難道真是魁頭這個無謀的傢伙認為的那樣,走投無路,故而孤注一擲了嗎?

    「慕容,你這人什麼都好,就是想得太多。」

    像是有著某種心靈方面的感應似的,魁頭突然轉過頭,拍拍慕容鋒的肩膀。笑道:「漢人的智慧不是完全沒用,但打仗這種事,還是要靠真刀真槍的較量,計謀?嘿,戰前或許還有點用處,仗打到這份兒上,還能玩什麼花樣?」

    他抬手遙指王羽的將旗,信心十足的說道:「眼下,戰局的變化不出兩種可能……要麼王羽自行殺過來。被金狼衛全力圍殺;要麼他不來,看著漢軍被咱們一口一口的咬死。一萬步卒而已,就算都和前面那些巨劍兵一樣,在十萬大軍面前,他們又能翻出什麼浪來?」

    「大單于說的是。」拓跋力微在馬上微微躬身。搶在慕容鋒之前作出了回應。

    雖然他也不喜歡魁頭的囂張,但眼下的形勢很清楚,鮮卑這一仗終究是要贏了的。

    鐵騎、輕騎、鐵甲步卒、戰馬劍陣……漢軍已是王牌盡出,卻依然落在下風,最後的一萬餘步卒在行軍途中被落在後面,顯然體力和訓練程度都遠不如前,單憑他們。又怎麼可能逆轉?不成為拖累就已經不錯了,這一仗哪還有什麼懸念?

    贏了這一仗,魁頭的聲望會立刻飆升到難以想像的地步。

    佔據幽州,攻略河北。這可是當初處於極盛時期的匈奴人都未能達成的豐功偉業!別說鮮卑各部,就算是盟友烏丸,以及仇敵丁零和夫余,只怕都會望風影從。臣服在鮮卑大單于的馬蹄之下!

    草原崇尚的是強者,評價強者的唯一標準就是成敗。

    雖然一直以來。魁頭這個大單于都當得有名無實,但只要有了這場大戰的勝利,一切都不是問題。長老們會從魁頭乏善可陳的前半生之中,挖掘出無數的閃光點,最後匯聚起來,變成空前絕後的輝煌。

    勝利前夕,自己怎麼能不早早的奉上忠誠呢?

    有了拓跋力微帶頭,圍在魁頭身邊的各部首領紛紛跟進,一時間諛詞如潮,將魁頭直接捧上了雲端,彷彿此戰已經塵埃落定了一般。

    魁頭得意的不得了,渾身上下的骨頭都變輕了,自從登上大單于的位置之後,就以今日最為風光。放在從前,這些桀驁不馴的傢伙,豈會對自己如此恭敬?

    先前一直被魁頭引為肱骨的慕容鋒卻悄聲無息的退到了一邊,不過也沒人理會他。

    在草原上,智慧是膽小怯弱的代名詞,有需要的時候,倒是可以借用一下來擺脫困境,得意的時候,當然是要鄙夷加蔑視的。誰讓草原上大部分人都不具備這種東西呢?木秀於林,肯定是要被大家一起鄙視的。

    只有拓跋力微留意到了慕容鋒的舉動,發現後者不但退開一旁,而且還上了馬,帶著十幾個親衛迅速奔向了慕容部騎兵所在的位置。

    戰局……真的會逆轉?拓跋力微疑竇滿腹,看看慕容鋒的背影,然後將視線投向了戰團的中心。

    夕陽下,十幾萬人正絞殺成一團,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完全沒有清晰的戰線存在,除了正相向接近的那兩股人潮。

    如果說,真是有什麼不可預知的情況發生,恐怕,也只有這裡了,可是……懷著滿心的疑惑,拓跋力微成為了鮮卑各部首領之中,唯一在第一時間見證了碰撞發生的人。

    步兵的衝鋒速度有限,騎兵經過了亂戰的激流後,速度也降到了相當低的程度,但畢竟是數萬人組成的陣列正面衝突,兩軍短兵相接的那一瞬間,依然爆發出了極其劇烈的聲響!

    「轟!」人嘶馬叫,金鐵交擊,利刃入體,激烈的碰撞……所有聲音交匯在一起,化成了一聲轟然大響,慘烈至動人心魄的戰鬥,在長達千步的戰線上隨處可見。

    「殺……」鮮卑騎兵端起了手中的長矛,狠狠刺向面前的對手。

    騎兵失去速度後,戰力會有大幅的下降,成為步卒圍攻的靶子。不過,那是在騎兵的數量少於步兵的時候,如果雙方的數量對比反過來,就算失去了速度,也沒什麼了不起的,騎兵對步兵,還有居高臨下的優勢呢。

    牧人已經算好了,對方如果反擊,他就利用戰馬的身體做掩護,以攻對攻,殺掉對方。如果對方躲避或是招架,他就趁著搶到先手的機會,利用長矛和戰馬的踩踏,發動連綿不斷的攻勢以解決對方。

    只要不會被圍攻,騎兵和步卒一對一時,優勢還是相當大的。

    「蒼天……已死……」漢軍步卒的反應,大大出乎了牧人的預料,面對疾刺而來的長矛,步卒不閃不避,口中高呼著戰號,雙目血紅,迎著矛鋒猛撲上來,像是打定了主意要送死一樣。

    「噗!噗!」利刃入體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那步卒合身撞在了對方的矛鋒上面,眼睛卻一直死死的盯著居高臨下的對手,在被對方刺中的同時,也將手中的長槍揮刺了出去。

    同歸於盡?騎兵無法置信的瞪眼看著對方,不甘心的發出了一聲慘嘶,從馬上頹然落下。他怎麼都想不明白,對手怎麼會採用這樣的格鬥方式,在自殺的同時拉自己下馬?這需要何等視死如歸的勇氣啊?

    漢軍,不是從來都只能憑借裝備、陣型的優勢,才能在與悍不畏死的草原勇士對戰時,佔得上風嗎?現在怎麼……咦?

    墜落塵埃的那一瞬間,牧人又看到了更匪夷所思的情景:那個本應和自己同歸於盡的對手,竟然扔掉了長槍,然後很從容的從肋下拔出了長矛,任由從傷口處噴湧出來的鮮血飛濺了滿頭滿臉,又快步衝向了下一個對手!

    「彭!」牧人墜落塵埃,瞪著眼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他甚至到死都沒搞清楚,殺死自己的兇手到底是人還是鬼。

    是人的話,就不應該一點都不受恐懼和傷痛的影響,用這種恐怖的打法,連續殺死兩個,乃至更多的對手——意識消散前,他分明看到那名兇手用近乎完全相同的方式殺死了另一名騎兵,他自己身上也又添了一處刀傷。

    他不知道的是,同樣的疑惑正在很多人的心頭浮現,有重傷瀕死者,也有正在嚎叫著衝鋒者,亦或在相對安全的地方,遠遠觀望的人,他們都被漢軍匪夷所思的打法嚇到了。

    世上沒有真正不怕死的人,即便拋開了生死,也不可能無視危險和傷痛。而這支被王羽當做勝負手的漢軍,卻顛覆了所有常理,他們迎著刀鋒矛尖,毫不退避,以近乎自殺的方式,將胡騎成片成片的斬落馬下。

    他們是人!

    在前陣指揮的闕機可以很肯定的給出答案,因為他親眼看到,那些漢軍會流血,會說話,有影子,而且也會死——陣亡的漢軍,身上至少會有十幾處傷口,闕機很懷疑,殺死這些人的方法是不是只有在他們身上造成足夠的傷口,讓他們的鮮血流光。

    因為這些人身上都有精良的甲冑,所以,即便是同歸於盡的打法,他們受到的傷害,也比胡騎小些。只要被擊中的不是那種一擊致命的要害,他們就能繼續奮戰。

    鮮卑人以狼為尊,也都是群亡命徒,一開始,他們被漢軍蠻不講理的打法激出了血性,和對手針鋒相對的展開了搏命對攻。

    可打著打著,他們就發現,自己的亡命只是血勇,遠遠無法和對方漠視生死的狂熱相媲美。

    同樣是一矛換一矛,鮮卑的悍卒會盡量躲閃,以保全自己,而漢軍的眼裡卻只有對手,他們的眼中,根本沒有對自身安全的考慮,甚至沒有自己的存在,唯一的念頭,就是殺掉眼前的敵人!

    亡命悍匪遇到真正無視生死的勇士將會如何?

    闕機和拓跋力微都親眼見證了這一幕,鮮卑大軍氣勢洶洶的狂飆猛進,在漢軍反擊的大潮前,只堅持了一炷香的工夫,就被遏制,繼而反推回來!

    黃巾大潮,長驅直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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