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
爛銀槍畫出萬道光芒,旗門前的幾面大櫓幾乎同時被挑飛,一白,一黑,一黃,三匹駿馬不分先後的撞入了旗門。
在他們身後,是風一般的數百輕騎。
一陣劇烈的波動後,旗林再維持不住先前高深莫測的狀態,轉眼間就趨於崩潰狀態。
「是虛陣!」
難得的,太史慈的武器上沒沾到多少血,卻仍然很興奮。這是他們連續撞上的第三個虛陣了。一次是運氣好,兩次也未嘗不是不可能,但連續三次,就不能僅僅用巧合來形容了。
他大聲讚歎:「好小子,確實有一手。」
太史慈就是這脾氣,有疑慮就直說,覺得好也不諱言。和名士們那種皮裡陽秋不一樣,他的態度前後雖然也差了很多,卻只會讓人感到他的直率,而不會生出厭煩或警惕。
趙雲無暇回應,他全神貫注的觀察著四周。
冀州軍陣停止前進,並不代表這座玄襄陣就是固定不動的,實際上,沮授之所以停止前進,正是要專注於陣內的調度,設法形成合圍,將泰山輕騎包圍在陣中。
在沮授的指揮調度下,遠近之間,只見無數士卒在往來奔走,旗幟如雲,刀槍如林,密密麻麻的或前或後,讓人看得眼花繚亂。
單從表面上看,四面八方都是敵兵,如同銅牆鐵壁一般將深入敵陣的泰山輕騎合圍起來。
這就是疑陣發動起來的效果,沒有小說演義裡說的那麼神乎其神,但攪亂視線,讓人失去方向感,卻是一點都不誇張的。
「走這邊!」
王羽不知道趙雲到底是如何判斷虛實方向的,他覺得那是一種類似直覺的東西,否則他做決斷的速度不會這麼快,幾乎就在自己三人殺透適才那座疑陣的同時,趙雲就判明了下一個方向。
「不要戀戰。跟上!」王羽收迴環視四周的目光,高聲喝令。
四面八方都有敵軍逼上來,不到近前,誰也不知道盾陣後面是疑兵還是精銳,每個陣勢後面,都持續不斷的有箭矢射出,看起來一點差別都沒有。
一旦被某一路敵人纏上,失去速度的輕騎只會被淹沒在人海之中。破陣也好,突圍也好,最佳的方式就是加速,再加速,不斷前進!
「緊隨君侯,不要戀戰!」秦風完全融入了旗手和傳令兵的角色,大聲將王羽的命令層層傳遞下去。對輕騎來說,速度就是生命,這個他多年以前就領悟到的真理,在今天得到了再一次的印證。教訓是血淋淋的。
前方的盾陣後面探出了一排長矛,是來狙擊的精銳!
好在趙雲早就做出了提示。帶領弟兄們斜向撥轉了戰馬,弟兄們再一次臨陣變向,斜著切出了一道血色弧線。
弧線邊緣,不斷有弟兄被敵軍刺下馬,或被陣中飛出的箭矢射中;弟兄們也不甘示弱,一邊縱馬狂奔,一邊將一**的箭雨射入敵陣。
「加速。加速,不要戀戰!」王羽長嘯聲猶如狼嚎。他擦著敵陣衝了過去,耳畔。流矢絲絲作響。
「主公,前方的陣勢……」堪堪繞過了敵陣,趙雲突然回過頭來,眼神中帶著一絲歉然。
「避不過去了嗎?」王羽微微一怔,繼而朗聲長笑:「沒關係,那就踩平他們!」
直覺畢竟不是衛星圖,當然有不夠準確的時候,這也沒什麼,憑借實力闖過去就是了。大伙是來打仗的,又不是來作秀的,跑跑馬就把敵人嚇癱這種事,他想都沒想過。
「讓我來!」太史慈等這一刻等了很久了,在敵陣中旁若無人的縱馬狂奔固然很爽,但還是硬碰硬的衝陣最對他的胃口。
他一抽馬韁,黃驃馬領會了主人的意思,一聲長嘶聲中,縱身猛躍,從落後趙雲一個馬身,變成了並駕齊驅,槍戟合璧化成的暴風,再次席捲而來。
趙雲性子雖然謙和,但這種時候卻也不肯落後,雙腿猛夾馬腹,掌中爛銀槍再次化成了萬道光芒,迎向了前方密密麻麻的箭雨。
……
「好像……攔住了?」郭圖有些不自信的說著。
「確實攔住了,王鵬舉此子還真不是一般的狡詐,竟然連續突破了五道防線,在我軍陣中攪了小半圈!」
「合圍之後,任他有通天的本事,也出不去了吧?」
「不好說,他自己就是萬夫莫敵的勇將,身邊那兩個也極不尋常,就算真被圍住了,說不定也能殺透重圍出來。以某看,不如把麴義也調上去,說不定能再建奇功也未可知呢。」
謀士們議論紛紛,就算先前對王羽不怎麼感冒的人,見證了此戰之後,也不得不提高重視程度了。
只是能打的莽夫沒什麼可怕的;能打又會練兵的武將更可怕一些,但也不至於讓人太過忌憚;但既能打,又會練兵,戰場嗅覺逆天的武將,已經不能再以武將稱之了,只能稱之為名將或神將!
與這樣的人為敵,豈能不寢食難安?
眼下似乎是扼殺這個威脅的好機會,眾人在指揮方面幫不上忙,只能從其他方面想辦法。一通議論下來,倒也出了幾個好主意,特別是調動麴義上前助戰或狙擊那條,聽起來相當對症。
袁紹心情正糟,聽到這話,卻也覺得有理,於是帶著滿懷的期望看向沮授,發現後者神色越來越凝重,一點都看不到勝利在望的喜悅,甚至連終於攔住對方後的激動都沒有。
他皺眉問道:「公與,戰事有何不妥麼?」
「回稟主公。」沮授頹然搖頭,「此番恐怕是攔不住了……」
「怎麼可能?」袁紹驚怒交集,遙指前方問道:「這不是已經攔住了嗎?攔住一次,就能攔住兩次,把麴義也調上去,先登營還有半數可戰之人,一定能擋住他!」
袁紹急於解決王羽,這話也是衝口而出,並未經過深思熟慮。眾謀士聽在耳中。心裡都是暗歎:讓剛剛損失近半的先登營再戰,就算大家都知道主公看不上麴義,可還是顯得太過涼薄了,畢竟麴義剛剛立過大功啊!
先前雖然也有人提議調麴義上前,但那人說的是上前助戰,而不是狙擊。兩者的難度和產生的傷亡率,完全無法同日而語。面對氣勢如虹的泰山精騎,就算麴義真的狙擊成功。先登營還能剩下幾個人?
「來不及了。」無視袁紹的急切,沮授只是搖頭不迭:「擊破這一陣,泰山軍很快就能透陣而出,麴將軍離得尚遠,哪裡趕得及?」
「來不及也要趕上去,明明他們還在大陣中央,哪兒那麼容易就透陣而出!」袁紹的怒火越來越盛,一半是因為王羽的攪局,另一半倒是因為沮授的不配合。
沮授雖然不精擅諂媚之道,可他畢竟不是麴義那種徹頭徹尾的情商白癡。基本的察言觀色他還是能做得到,哪裡看不出袁紹已經氣急敗壞了?
他不再爭辯。在心中暗歎一聲,重新專注於指揮,一道道命令從他口中傳出,經由旗號傳達至大陣中的每一個角落,將五萬步卒盡數調動了起來。
玄襄陣覆蓋的範圍本來就廣,這一下調動更是顯得氣勢磅礡,讓人望而心驚。
「弟兄們。鵬舉賢弟在給咱們爭取時間,加把勁,殺光他們!」正與冀州騎兵激戰的公孫瓚的催戰聲更加響亮了。
在他看來。王羽就是為了給自己爭取時間,這才捨身赴難,這份兄弟情義沉甸甸的壓在他心頭,讓他感動莫名,讓他激動不已。現在,他能做的,就是盡快解決眼前的敵人,去增援自己的好兄弟!
勝負?管他呢,能痛痛快快的戰上一場就已經足夠了!這麼多年來,自己不都是以這樣的心情在奮戰嗎?
「殺!殺光他們!」越來越多的幽州騎兵加入了戰團,他們如風一般在戰場上掠過,箭雨遮天蔽日,將河北的三大名將死死的壓制住,狼狽不堪。
不能只讓友軍流血,幽燕男兒沒有孬種!
戰場暫時分成了兩部分,但核心卻同樣圍繞著王羽和他的騎兵。
一方要圍殺他,一方要盡快救援。
就在戰事方酣之際,玄襄大陣的一角突然發生了混亂,隨即,一旅精騎透陣而出。
「揚旗!」王羽縱聲長嘯,酣暢淋漓。
「揚旗!」「揚旗!」秦風等人喊成了一片,『漢』,『驃騎將軍王』,『大漢冠軍侯』,『太史』,『趙』,最後,還有白馬義從的『義』字戰旗,大大小小的旗幟在冀州軍前耀武揚威。
「爾等尚能戰否?」王羽朝身後望了一眼,然後大聲問自己的弟兄們。
「戰!」「戰!」「戰!」長槊,馬刀,長矛,在日光下舞成一片鋼鐵叢林。千騎衝陣,在看似銅牆鐵壁般的敵陣中殺了個對穿,己方的損失還不到百人,這等暢快淋漓的戰法,誰不想再多來幾次?
「那就隨我來!」有了第一次的經歷,王羽對趙雲的信心已是不可動搖,他長槊一擺,帶領兄弟們兜了個圈子,順著趙雲指點的另一個空虛處,又殺了回去。
「他們又殺回來了!」玄襄陣不再沉默,驚慌的叫喊聲在四面八方響起,激起了陣陣回聲般的應和。
這跟說好的不一樣。
據說,大伙擺下的這個陣勢可以迷惑敵人的心志,讓他們自行陷入陷阱,被包圍,被屠殺。別說衝陣,入陣後,能僥倖逃出去就已經是天大的幸運了。
先前的戰鬥驗證了這一點,所以大伙都能保持鎮定,堅定不移的執行著上峰的指令。
現在,常識都被顛覆了。
敵人不但輕輕鬆鬆的殺透了己方的大陣,而且還不肯罷休,居然又兜回來了!
而自己這邊,中軍傳來的命令越來越急,越來越亂,大伙跑斷了腿,上氣不接下氣,卻怎麼也追不上這些飛一樣的命令,和飛一樣的敵騎。
這種仗到底要怎麼打?
還沒等冀州軍卒們得出個結論或是對策,雷鳴一般的歡呼聲又在軍陣的另一側響了起來。循聲望去,所有人都驚呆了,不久前那一幕再現了,除了位置不同之外,沒有任何改變。
泰山輕騎興奮的歡呼;驕傲的揚起了戰旗;從容的撥轉馬頭;最後,無畏的從另一個方向,再次衝進了玄襄大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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