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鐵十字與夜姬
苦痛才是積極實在的，幸福、快樂都是消極根本不存在的東西。
——叔本華
當你越是快樂，那麼你從這種狀態中脫離，痛苦也就越是深刻。
——徐放歌
在這一日的清晨，徐放歌就是咬著牙，強迫自己從那種懶散的半睡半醒中爬下床來。望著大銅鏡裡，那個小肚子都有些凸起的身影，老徐也不由得發出一聲——無奈骳肉復生乎。再想想，前一個發出如此感慨的那位劉皇叔，不久就被一群人逼的馬跳檀溪，嗯，自己看來是要趕快振作，檀溪好跳，這大海可就難說了。
當然了，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獨個痛苦，也不能放過其他人。他下狠手把小兔和抱抱全從睡夢中揪起，整個套房中一片哀號，悲切的令人不忍猝聞。
「度假結束了。」船長告誡諸位船員，「從今天起，我們要恢復訓練，抓緊時間把幾件大事辦完，然後，以最佳狀態出海。所以，我不得不告訴諸位，我們要重新啟動戰時供應體制，也就是配給制。前幾天給大家發的那些個人津貼，全部上繳，以後如果有需要，必須提前向船長我申請額度，經我同意後才能購買。看什麼看，抱抱說的主要就是你。你那一屋子亂七八糟的趕快給我處理掉。」
「啥子叫亂七八糟？」抱抱嚷嚷道：「都是上好滴食材啦，我要研究那本《大廚的菜譜》撒，做出來好吃的，你不要吃？」
「哼哼，食材？那一盒錫兵人偶是食材？那木雕的骷髏龍是食材？那一副翠玉麻將是食材？」
「那個，那個，也得容我有點點個人愛好撒」······抱抱沒詞兒了。
小兔拿著大梳子梳頭，看到熊貓叔叔受窘，悄悄的在一邊幸災樂禍笑。
「笑神馬笑？」火力轉移，將小丫頭打入海底：「還有你呢，你那些什麼破布片、碎布頭的，想幹什麼？開裁縫店？小孩子嘛我允許你有些玩具，不過你也得想想大叔我掙錢不易啊。瞧你那一屋子娃娃，都成專賣店了。」
小兔嘟著嘴，不敢吭聲，乖乖的雙手揪住耳垂，任那把梳子吊在頭髮上。
在一邊旁聽的翠緹有些看不過去，飛起來想替小兔辯解兩句，被大叔一把抓住，手指在她小腦袋上揉了揉：「哼哼，對了，翠緹，我正要有事跟你說呢。你們都先下去，趕快洗漱，等下有事情要你們去做，也該學著幫本船長分憂了。」
把其他人都轟走，小翠緹站在桌子上，看著徐放歌，心有所感，不由得神態黯然，一雙手下意識的攪動腰間的布帶。
果然，徐放歌從兜裡掏出一摞子銀幣，足有三十枚，放在她身邊——幾乎跟她一般高。
「哦，船長大叔，你，你的意思是咱們的僱傭期結束了？」翠緹看看那一摞子銀幣，垂頭喪氣的說。這麼多銀幣，遠超出她的想像，可她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是啊，這幾天多虧了你呢，翠緹。這個是你的工資。」徐放歌笑著說。
「唔······可，可用不了這麼多啊，這有三十枚，咱們的協議一共才四天」······
「多出來的是船長給你的獎勵。不要推辭，你應得的。這幾天你幫著我侃價，可讓我省了不少。收著吧。」船長和藹的說。
「其實，也沒有啦。」翠緹臉上露出些許不自然，搖著手說：「那都是俺引路人應該做的。何況這幾天跟著大叔你們吃了那麼多好吃的，玩了那麼多地方，還住在這麼高檔的酒店，都是沾大叔你的光呢。俺真心不能要這麼多，只給俺工資就很好了。」
「三十枚，我覺得都很少了，你收下吧。」
「不不不，二十枚就好，再不能多。」
「我說三十，就三十，快快收起。」
「那怎麼行，怎麼能你說多少就多少？買賣不是這樣做的。聽俺跟你好好算算——第一······第二······第三······」
巴拉巴拉一大通，徐放歌趕緊喊停：「得得，翠緹啊，這個不是在侃價啦。」
翠緹反應過來，不好意思的吐吐舌頭。紅著臉不說話了。
「你先把錢收起來，快點。」
翠緹猶豫再三，上去把銀幣收進口袋，低頭說：：謝謝大叔你照顧了，那麼等下俺就先走，拜託大叔和小兔他們打個招呼，告訴，告訴她們有空······有空來看俺，嗚嗚。」眼淚忍不住的滾落，小翠緹哭的稀里嘩啦。
「哎，你這個孩子，不要哭，不要哭，幹嘛急著走呢，大叔還有話說。先把臉擦擦！」
「嗚嗚，真真是對不起······」翠緹拿出手帕擦乾眼淚，眼睛紅紅。
「是這樣啦。」徐放歌撓撓頭皮，覺得自己這個決定不知道是好是壞，繼續說下去：「雖然咱們引路人的僱傭算是結束了，不過俺呢，覺得你很有數學天賦，算賬算的很好，也擅於跟人侃價——所以，俺想接著聘請你來幫俺們做點事，不知道你是願意啊，願意啊，還是願意啊？」
「願意，願意，翠緹願意。」不等徐放歌說完，翠緹就一個蹦高飛在空中，轉著圈的答應，那一瞬間小妖精的身上爆發出一片七彩的光暈，煞是漂亮。
「哎，你也不問問，工錢是多少，要幹點啥？」徐放歌調侃道。
「不用問不用問，還問啥呀，船長大叔你素好銀，肯定不會虧待俺的。吼吼吼······」翠緹在空中跳動著，翅膀掀動，灑下一片金色光點。
「唉，也就四碰到俺。」徐放歌學著翠緹的口音道：「要四碰見個壞銀，你就此老虧了。」
「嘿嘿嘿······」翠緹高興的飛舞，笑著不說話，火紅的小辮子一甩一甩。
早上，吃完早飯，徐放歌把抱抱和小兔打發出去，讓翠緹帶著他們去找個合適的場地。沒錯，馬戲團要立場子得有地方啊，還有些啥手續要辦？城管哪裡需不需要打點，都得問清楚。
「城管？」翠緹有些茫然的被船長大叔推出門，滿臉不解。「俺們這嘎達不叫城管，都歸裁判司······哎哎，另外船長大叔你這一枚銀幣是啥意思啊？三個銀的午飯這也太少了？大叔你不會讓俺倒貼吧？不帶這樣滴！」
彩虹島綜合大學，位於彩虹湖的南岸，一大片的林地包繞之中。佔地面積十分寬廣，裡面的教捨充滿希臘化文明的風格。那大門口佇立著一尊高大的大理石雕像，持著權杖手扶盾牌，正是雅典娜女神。
在大學的西南，一座水池旁，有一座巨大的廊廟式建築，那是學校的內部圖書館，藏書豐富，環境優雅。只對學校的教師和高年級做畢業論文的學生開放。
陽光中，一位身披亞麻長袍、手托一本厚厚線裝書的中年男子，斜靠在池塘邊的廊柱下，靜靜的閱讀。在他周圍幾十米內，都沒有其他人存在。那些後來的學生或者教師一看到他，就立刻恭敬的退開，腳步聲都變得輕柔，生恐打擾了這位大人。
他似乎並不在意，只是關注在自己的閱讀世界當中。不時，用手扶一下鼻樑上的水晶眼鏡。一頭灰白的短髮，配以冷峻的面容，更為他平添了些許滄桑的魅力。
當陽光將他的影子，斜斜的投射在走廊下之時，一個年輕的黑髮女子腳踩一雙平底麻鞋，邁著輕盈的步伐，走近了他。這個女子個子很高，也是一身潔白的亞麻長袍，剪裁合體的長袍依稀的顯露出她那傲人的身材。一頭烏黑的長髮隨意的飄動，似乎自己就是風的寵兒。
「我可以坐下嗎，尊敬的鐵十字大賢者？」女子在他身邊站定，淡然的問了一聲，不過顯然也沒有徵求他意見的意味。只是一種禮貌。
「請坐吧，尊敬的夜姬大人。這裡沒有什麼大賢者，只有老師，或者學生，您還是稱呼我為教授比較好。」灰髮男子隨意把書合上，抬頭看著這個女子，看著那一張貌似普通但卻是魅力無窮的面容。
夜姬微微一笑，就那麼輕鬆的坐下，坐在他對面。
鐵十字摘下眼鏡，揉著鼻樑，微閉著眼，說：「是什麼風把您吹來的？我記得校長的爭奪戰還要一年才召開啊，怎麼您這麼著急著回來？繁星之海難道沒什麼事情做了？」
「哼哼，鐵十字教授，放心，我來不是為了你那個校長的位子。雖然三年前我不小心輸給你，但規矩就是規矩，我們闇夜海盜團可是出了名的恪守規矩，不像某些······呼呼，不說這些，口舌之爭沒意思。真要是爭奪校長位置，我會在明年這個時候向你提出挑戰的。」
鐵十字無所謂的一笑，似乎對這個昔日手下敗將並沒有在意，但心裡卻是緊緊的提了起來。作為同樣是步入五難度的輪迴者，彼此之間實力的差距已經是微乎其微，他可是深知這位闇夜海盜團的大統領有多麼厲害，那一手追星箭，對於他這樣的法術系尤其克制。上次一招得手，那個結果到現在他都覺得僥倖之至。
夜姬稍微一頓，接著說道：「我來，是要跟你們通報點事情。」
「我們？」鐵十字目光一縮，神態鄭重起來。
「不錯。是跟你們，湍流之海海商聯盟的元老院。」夜姬點點頭，手指輕輕的撫摸著自己的鬢邊長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