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知道柳夢潮現在的心中究竟在思考著什麼,甚至連柳夢潮都在懷疑自己現在是否還具有思考的能力。他不知道這樣的場景是否真的會出現在自己的面前,他甚至懷疑自己眼前的一切都是一場噩夢。
「如果真的是噩夢的話,為什麼你不能夠清醒過來?如果現在真的不是噩夢的話,為什麼你還能夠堅持?」
楚智的聲音再次在柳夢潮的耳邊響了起來。他有著和柳夢潮一模一樣的樣貌,有著和柳夢潮一樣冷酷的=心腸,不,如果只是單單比較一個人的心腸軟硬的話,楚智無疑便是這兩個人之中的佼佼者。
他曾經沒有感情,所以只是單純的殺人。
他現在又擁有了感情,所以能夠更加冷靜地殺人。
殺死柳夢潮所在乎的所有人。
「下一個又會是誰呢?柳夢潮你有沒有興趣猜一猜?我是會殺死炎發灼眼的夏娜,還是殺死毒島子,又或者脖子上面繫著一條紅色圍巾的三笠?」
她們三個人之中,誰會是下一個人?究竟誰是,將會走上那接下來的道路,那條能夠讓心臟停止的道路?
「柳夢潮,你完全可以一個人前來赴死,為什麼要帶上這麼多的累贅?既然她們都跟隨著你,你自然應該做好了心理準備,那麼你為什麼現在又是如此的悲傷?」
楚智不解地向著柳夢潮詢問,但是每一個字卻像是利劍一樣刺進柳夢潮的心中。他的身體在顫抖,顫抖地讓人絕望恐懼、柳夢潮努力地張開了自己的嘴來,想要從嘴裡發出一些悲鳴聲,卻又被從眼睛裡面流出來的眼淚沖走。
柳夢潮說不出任何話來,他不能夠求饒,因為他知道這一切都沒有用。他不能夠認輸,因為他現在已經一敗塗地。他不能夠放棄。因為他現在已經一無所有。
「再次經歷這樣的場景,是否會有一些懷念,柳夢潮?」
楚智回過頭來,注視著那雙和自己一模一樣的深黑色雙眸。
柳夢潮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他的眼睛早已經釘在了楚智手中那片輕薄的白紙之上。他已經能夠看到了,看到楚智寫下了第二個人的名字。
「這個名字很短,只有兩個字。」楚智微低下頭,似乎在沉思,「你可以死猜一猜,我寫下的名字。究竟是夏娜,還是三笠?」
是誰……誰將會是下一個死去的人?
柳夢潮不知道,他已經覺得自己的心臟開始麻痺了起來,下一秒便要停止跳動了。一個人的心靈又能夠承受多少束縛,承擔多少重量。即使柳夢潮一直覺得只要為了自己愛的人毀滅世界都在所不惜,但是現在……
「世界還沒有毀滅,你愛的人卻已經在你面前一個接著一個死去了。這真殘忍,是不是?」
楚智臉上的表情是如此的肅穆,又是如此的令人迷醉。他似乎在朗誦著真理。卻又像是在嘲諷著柳夢潮所做的一切。
「你並不想要拯救世界,但是你想要拯救的人卻已經成為了世界。」
楚智的話音還沒有在柳夢潮的耳邊消散,已經有人在柳夢潮的面前緩緩地倒下去。她是一個堅強的女人,即使在這樣的時候。她也是以孤獨一個人。她本來便已經習慣了孤獨,孤獨地成長,孤獨地活著,獨孤地享受著陽光。孤獨地注視著世界,然後孤獨地死去。
「我早已經準備好了……是不是?」
少女紅色的眼眸漸漸地恢復了本來顏色,原本明亮火紅的長髮卻像是已經漸漸燃燒殆盡的火焰。慢慢地消失不見。
夏娜,炎發灼眼的討伐者。這是第二個被寫在**本上的名字。
「我知道她們每一個人的名字,但是我卻不知道她們每一個人的相貌。這才是我讓你們一路勝利來到這裡的原因,相信到了這裡,你已經知曉了一切,是不是,柳夢潮?」
楚智微笑地訴述著事實。
柳夢潮卻對於自己耳邊的一切充耳不聞。他只能夠看到一片安靜地樹蔭,那是一個夏日的清晨。
太陽並不是過分得明亮,溫度並不是嚇人的炎熱。少女穿著好看的天藍色制服,坐在青色的台階上,陽光從她的身後走來,在她的身前投下了一層薄薄的陰影。陰影照耀出了少女的輪廓來,一個小巧的菠蘿包握在了少女的手上。
便在這個時候,另一道影子投射在了少女身前,蓋住了她的身影。她有些疑惑地抬起了頭來,這樣一個人的清晨,她早已經不知道經歷過多少次。
但是……
這是第一次有人站在自己的身後,第一次有人無聲地,微笑著注視著自己。這種感覺是如此的美妙,便像是初夏時候吹來的風,讓人的臉頰微微地發燙,卻又有一絲奇妙的涼爽。
少女回過了頭,翹起沾著菠蘿包的嘴角微笑。
「你要吃嗎?」
少女終於看到了一個久違的人,看到了一個自己不知道等待了多久的人。她的聲音是如此的輕柔弱小,卻又是如此的充滿了驕傲。
來人沒有回答,只是微笑著點了點頭,俯下了自己的身子來,嘴唇在她的額頭上輕輕一點。
於是,心臟再也沒有了跳動,微閉的雙眸再也不在明亮的跳動。
夏娜剛剛正在做了一個最美妙的美夢,這夢是如此的輕柔,彷彿夜晚的月光,輕如薄紗,微如蟬翼。
夏天,可不正是有著蟬兒鳴叫的時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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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夏娜死得很安詳啊,真是出乎了我的意料,你說是不是,柳夢潮?」
傷口上撒鹽本就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只要將那個人懸吊在半口之中,用名為回憶得刻刀在他的心靈之上劃下一道道深不見底傷口,然後看著橫流的鮮血,一邊微笑,一邊加深便可以了。
柳夢潮知道一萬種傷口上撒鹽的方法,也知道每一種方法所能夠給人帶來的痛苦。一般的正常人,只要面對著這樣的場景,便應該早已經無聲無息地昏迷過去了。即使沒有昏迷過去,整個人的精神也早應該在這個瞬間完全崩潰。
但是柳夢潮沒有,他充滿著淚水的眼眸之中依舊閃爍著光芒。這並不是希望的光芒,而是名為絕望的禮讚。
柳夢潮陷入深深的絕望之中,像是墜入了無盡的深淵。但是他依然沒有倒下,他知道這一切還遠遠沒有到達黑暗的最底層,沒有到達地獄的最低點。如果他現在昏迷過去,如果他現在便徹底瘋掉,那麼……
「那麼一切都會變得多麼無趣。我當然不會寬恕她們,我自然也不會讓她們在臨死之前還能夠見到你最後一面。這便是我的恩賜,也是我的詛咒。你必須承受著失去的痛苦才能夠證明曾經得到的喜悅。」
楚智的聲調在此刻又似乎終於高昂了起來。這高昂的語調卻又是如此的冰冷,像是將整個世界的熱量完全散去,只留下絕對的冰涼。
「一個人所想要的越多,他所背負的罪孽便越大。一個人所想要擁有的越多,他所失去的便越多。得失,從來只是讓你先品嚐得到的喜悅,然後再讓你承擔失去一切的痛苦。」楚智的手緩慢地放在了柳夢潮的肩膀之上,目光卻已經看向了更遠的方向,「你們人類將在這之中的過程稱為人生,那麼,柳夢潮,瞪大眼睛看好了,這便是你人生必經的旅程。」
第三個名字,隨著漂浮到柳夢潮面前的白色紙片,緩緩寫下。
字,寫的一絲不苟。
心,真的破碎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