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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年少輕狂的逍遙行 第十六章 孰對孰錯心坦蕩 文 / 傾卿墨淺

    雲璞感興趣的是什麼?自然是煞刀堂的何去何從。

    薛保才忿恨地吼道:「羅思齊,你別以為你這樣就能封住我煞刀堂,今個我們勢要和丐幫血戰到底!」

    羅思齊聽聞卻只是淡淡地一笑,應道:「丐幫並不遠與煞刀堂結仇,是你們處處為難我們罷了。俗話說冤家宜解不宜結,有些時候我們又何必呢?」

    「哼哼,天大的笑話!你丐幫就沒有過錯嗎?是,是我們發動的紛爭,無紛爭不江湖,你以為我們個個都願意?我們都是把腦袋掛在刀刃上過活的人,說這些有的沒的,有意思嗎?這位小兄弟的好計謀,我也認了,誰叫我技不如人呢!」

    雲璞聽罷這番話,心裡很不是滋味,他覺得其實煞刀堂堂主並不惹人生厭,薛保才雖是一介莽夫,但是有氣有節,實在可稱得上是一條好漢。不過,從未遇到紛爭雲璞也不知如何是好,雲璞雖不是丐幫的人,但是丐幫是他的家,為自家謀劃有何錯?

    錯在哪?

    薛保才也歎了一口氣說道:「既然今天大家都想來個了結,那麼我薛保才就奉陪到底,廢話少說,看鞭!」

    一聲令下,雙方人馬立刻纏鬥在一起,分不清誰是你,誰是我。

    這般血腥的場面,猶如那天血洗華容分舵再現。

    閻羅再一次降臨人世間!

    雲璞在他們開打之間就跑了出來,他實在對這樣的廝殺看不下去,他們這為的到底是什麼?是自己不懂,還是應是如此?

    這華容分舵離長江邊並不遠,江水就在旁邊怒吼翻滾。

    而岸邊早已立了一個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望著江水發怔,好像沒有注意身後來了人一樣。

    雲璞知道是哥哥,堂堂丐幫幫主,雙手沾滿血腥的丐幫幫主,竟然也會躲起來,不願意看到這般廝殺。

    畢竟是兄弟連心,兩人自是同一份心思。雲延做得再強勢,他也是為了丐幫而已,沒有一個人願意自己的手上沾滿別人的鮮血。若不是丐幫岌岌可危,若不是為了計劃,也許,雲延寧願死守著丐幫。

    現在一切都發生了,又能怎麼辦呢?雲延只好苦笑自己的無能。

    仁慈者,必不能成大器。

    所以一開始雲延就已經計劃,讓煞刀堂毀滅在自己手中,當初有了雲璞的通風報信,也就有了這次的圍剿行動。原本雲延是打算讓羅思齊去搗亂,使得煞刀堂內訌再圍剿殲滅。

    可是沒想到竟然是雲璞去實行的,並且還要布下了這個天羅地網,若不是他,還真沒有人能做的這麼好,不愧是雲天的兒子!

    自己真是小看他了。雲延心中歎了一口氣,自己口口聲聲為了丐幫,其實這次只是為了煞刀堂的勢力而已,是不是太過貪心了?所以這場殺戮是自己該背負的!

    不該嗎?

    難道還要再去怪不祥?雲延自嘲地笑了笑,怪他拯救了丐幫,怪他帶給自己那麼一個大包袱?

    真是可笑!

    說起不祥,不祥之人云璞也在想他的這個字,他看著眼前滾滾長江水,怒吼翻滾,就像那天雲延失控的樣子。

    哥哥說我是個不祥之人,我一直以為我是沒有字的,字不詳罷了。沒想到字還是哥哥給我取的,還真是取得好。

    若是沒有我不祥,那一切都將會不一樣,就像這次的煞刀堂一樣。

    師父呀師父,您是不是知道有這麼一天,所以你才教我權謀。你說,江湖不需要一個的絕頂高手,只想我做一個真正的俠客。

    您說的俠客,要以俠義為德,以忠義為心。您教我習武,教我詩書,教我這些權謀,是為了什麼?只是為了您說的行俠仗義嗎?

    那師父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什麼是江湖?

    雲璞心裡這麼想著,身體倚在岸邊的樹幹,嘴裡叼著一根草,雙手枕在腦後。他抬眼看著不遠處的哥哥,沒有說話。

    不是不敢說,而是怕打破這種難得的景致。

    長江邊有兩個白色剪影,一個遠眺對岸,身姿挺拔。一個笑看怒江,怡然逍遙。

    寧靜到只剩下颯颯的風聲和洪騰的濤聲,寧靜到只聽見那邊傳來的喊殺聲。

    與這邊寧靜得過分相比,華容分舵已成了修羅場。

    屍橫遍野,血流成河。刃芒淒寒如冰,怒吼起落飛揚。淺薄的語言已經無法描繪那種淒慘的景象。

    這人劈下一刀,那人刺出一劍,拿刀的砍中了拿劍的,接著拿刀的又被另一個拿劍刺了個對穿。如此的反反覆覆,看得人都麻木了。

    地上的屍體堆滿個個角落,就連站的位置都沒有了。鮮血就像潑墨般潑向所有人身上,人,一個接著一個地倒下。

    煞刀堂堂主,薛保才看著自己的兄弟死在眼前,他的心涼了。

    他大吼一聲:「停手!」

    這一聲,喊得早廝殺麻木的雙方人馬一個激靈,從那種不受控制的狀況冷靜下來。

    薛保才仰天哈哈大笑,笑聲中有著說不清的落寞,笑完了又露出莫名的淒楚。

    「我,薛保才,也有無人企及的英勇,曾經出生入死為了這個煞刀堂。可是天並不會可憐我。因為我錯了!」

    在場的所有人都靜謐了,誰對誰錯誰也說不清。

    「我把這個計劃想得太理所當然了,太小看你們丐幫了。我一直以為我的計劃是多麼的天衣無縫。但是我卻只走了一步,就步步踩在了別人做好的陷阱裡。我不會說什麼天助你丐幫,不助我煞刀。這話實在是太懦弱了!

    江湖紛爭,一直都沒有絕對的對也沒有絕對的錯,有的只是人的心,心有多大,武林就有多大。我已經站在這個位置了,若是我不去爭我要的東西,那我還留在這個武林幹什麼?

    混江湖,我薛保才混了三十多年,有這麼多兄弟,也算是得償所願了。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我失敗了,我不會有一絲悔恨,我會死的很坦然。

    但弟兄們,再聽我一言,散了吧!所謂俠義道義對我們這些人來說,還不如一碗飯重要。沒必要與那些大俠爭那口氣。江湖,本就是弱肉強食的地方。進容易,退也容易。

    我的心,進退自如!」

    話音剛落,舉起雙鞭敲向自己的百匯穴。薛保才一生不算是個光明磊落的英雄,但是卻是個豪氣沖天的坦蕩之人。

    當所有的傳說成為泛黃的書頁時,誰還記得這個進退自如死得坦然的薛保才呢?

    羅思齊看著倒地的薛保才,不知為何,他就想起了劉邦和項羽。一行老淚差點就溢滿出來,他哀歎一聲,對著薛保才的屍體抱拳深深鞠了躬。

    這個對手值得敬重。

    殘陽如血,只有旁邊酒樓豎起的酒字旗在風中獵獵作響,就像是為他奏起了輓歌。

    凝重的氣息傳到了江邊,聽不見喊殺聲,雲延知道意味著什麼。雲延只是不願看到生靈塗炭,卻沒有後悔,為了丐幫,他可以付出一切。

    這種悲哀與薛保才同出一轍。

    雲延冷嘲地笑了笑,轉過身來看著身後的雲璞。雲璞在雲延看向他的同時,也抬眼望向哥哥。

    這次眼神的觸碰,他們在對方眼裡都沒有看到仇恨或是糾葛,甚至沒有內容。

    只有迷茫。

    突然,一個悠揚頓挫的聲音從上游沿岸傳來。雲家兩兄弟轉頭看去,原來是一位耄耋老者緩緩走來。

    這位老者邊走還邊大聲念起了詩: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

    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

    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復醒。

    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陳王昔時宴平樂,鬥酒十千恣歡謔。

    主人何為言少錢,逕須沽取對君酌。

    五花馬,千金裘,

    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念完以後,又哈哈大笑道:「哈哈哈……我老了,真糊塗。竟然在長江邊念起了黃河之水天上來,哈哈哈……若是被古人聽見,那可要笑掉大牙咯!」

    這個時候,老者也發現了雲璞和雲延,他們倆兄弟一動不動站在那。老者邊走近他們,邊笑呵呵地說道:「哈哈……被你們聽到了。你們不會笑我老人家的吧!」

    雲璞連連擺手:「當然不會!」雲延也報以微笑。

    老者繼續笑呵呵說道:「就算笑我老人家又何妨,人嘛,就是要灑脫點。誰說就不能在長江邊念將進酒的?哈哈……」

    老者的腳步是沒有停的,邊說他還邊走,不一會兒,只聽見他哈哈的笑聲一路傳遠。

    雲璞目送老者走遠,回過頭來看雲延,卻發現雲延竟然對著他笑了起來。

    然後雲延也轉身離開江邊了。

    剛剛是哥哥在笑?還是眼花了?雲璞搖了搖頭,也笑了起來。

    一個人看著這天而降,一瀉千里,東走大海的滾滾長江水。

    是呀,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也許這就是江湖,其實沒有那麼多苦惱,孰對孰錯,心裡坦然就好了。我雲璞對得起天,對得起地,更對得起父親心心唸唸的丐幫。

    那麼我何錯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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