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怪響,異常的詭異和低沉,似乎天邊滾滾而至的一記悶雷,又像地底熔漿湧動的徐徐回音,幽幽地讓人心頭一陣莫名的憋慌。
我心頭一凜,忽然感到一絲不祥的預感:從我雙手緊握純銅鍍金大毛筆御空飛行,到支撐的透明絲線突然莫名其妙地崩斷,再到我不幸而又萬幸地跌入這艘滿載稻草桿的小漁船之後,接著到驚見這三口呈「品」字形排列的「狗碰」薄棺材,直到最後到一一破棺窺見裡邊匿藏之人,其實存在著太多疑點……
只不過,大難不死的我渾渾噩噩中沒有發覺罷了。
首先透明絲線毫無預兆的驟然消失,究竟是絲線撐不住自己斷裂,還是有人故意所為?
其次,這艘小漁船看似凋敝,但實則內有乾坤,真的是韓江上的普通漁民所擁有的私家運輸的漁船嗎?
再之,堆得滿滿的一船乾枯蓬鬆的稻草桿,難道不是用來掩蓋三口「狗碰」薄棺材的嗎?要不是我的腳極為湊巧地踢到,說不準我還看不出稻草堆裡頭藏著這樣的奧妙!
而若不是一腳踢穿第一具「狗碰」薄棺材,保不準我還發現不了裡頭凍成冰棍的毛耳醜臉人?可技藝高超的他,怎麼會給人活活凍死在這麼侷促簡陋的薄棺之中?
同樣,凶狠毒辣、陰險狡猾的易容人,為何會被當成烤鴨烤豬般燒成這般木炭模樣,再被封入「狗碰」薄棺材裡面?
而我的雲子,究竟是給哪個挨千刀的在體內布上地獄之花——曼珠沙華種子,任其長滿身子、吸吮鮮血、腐蝕肌膚,而瀕臨死亡?
短短一兩天的時間,那晚出現在黃尚書府外小巷中的三個人,為何會遭遇如此淒涼悲慘的酷刑?
究竟這一切的一切,是誰做的?
他或他或它或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還有,剛剛從腳底下發出的那一聲如同來自地獄的低吟悶吼,是怎麼一回事?
「嗚……」
又是一聲異響發出,低沉震撼,再次遍佈了整艘小漁船,駭得我一下子從第三具「狗碰」薄棺材邊跳了起來。
這一次,我分明聽得一清二楚,這恐怖懾人的怪誕聲響,正是由船頭的位置發出!
我有些害怕了:這是什麼玩意啊?發生了什麼事嗎?
一時間,恐怖死亡的氣息瀰漫在整艘小漁船中,三口怪異的「狗碰」薄棺,兩具慘不忍睹、死不瞑目的屍首,還有象徵死亡和滴血的曼珠沙華花組成的駭人畫面,霎時間在我眼前變得猙獰、扭曲,如同愁雲慘霧般極不真切。
我有些不知所措地呆呆站在船艙之中,忽然察覺到了什麼,發狂似的撥開阻礙在我面前的厚實稻草桿堆,拚命往船頭擠去!
好不容易來到船頭,我有些上氣不接下氣地掃開最後一撥攔在我身前的稻草堆,踏上了船頭。可就在我的腳甫一接觸到船頭地板的一瞬間,我緊繃的心「咯登」一下子全亂了!
這……
這哪裡是什麼船?
這分明就是一塊……如小船般大小、堅實無比的巨石,而且上邊還有很多古怪的圖案!
「奇了怪了,這塊大石頭怎麼會恰好出現在我跌落的位置,把我接住?又怎麼會給人裝飾成漁船的模樣?而且又怎麼會堆放著三具『狗碰』薄棺材?」我心頭頓時一片惘然。
眼前的一切超出了我的想像,我一下子難以接受如此變化莫測的事實,只能呆若木雞地傻站在「船艙」外,直到被「嘩啦」、「嘩啦」的江水有節奏地拍打著腳底下巨石的聲音喚醒,自己才魂不守舍地抹了抹額頭上的黃豆大汗,真心地感到這一切實在太過匪夷所思了。
我在黃昏颯颯的江風中吸了一口冷氣,剛想回身轉入船艙中,設法帶著奄奄一息的渡邊雲子離開這邪魅不堪的巨石,沒料到腳還沒移動半步,前方忽然傳來「汩汩」、「汩汩」的古怪水聲。
有些錯愕的我循聲望去,只見巨石前的不遠處,江面上「咕咚」、「咕咚」不斷地冒出一連串的水花,就像有個人在水底一直吐氣的樣子。
「這……這又是什麼狀況哇?」我真的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
就在我探頭探腦地往前邊江面望去時,忽然整塊巨石如同地震一般晃動了起來,江水「啪啪啪」地飛濺,船艙內的稻草桿也四散得到處都是,我腳下一不穩,朝前一跌,差點摔個狗啃屎,幸好雙手支住了巨石古怪的表面,卻扯起左肩的疼痛,搞得我又齜牙咧嘴起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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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就在我兀自罵罵咧咧個不休時,前方忽然激盪起一個漩渦,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伴隨著一聲巨大的破水聲,一個碩大的黑影毫無徵兆地出現在我眼前不到一米的地方,極大地挑戰著我的承受能力和神覺神經。
「我的媽呀!這是什麼玩意?!」我駭得直接一屁股跌坐在巨石之上!
眼前出現的,是一個吃飯桌大小的深褐色腦袋,還往下不停「滴滴答答」地淌水;籃球搬的眼睛直瞪瞪地盯住我,帶著不屑一顧和煩躁不安的神色;更叫我心驚肉跳的是,這個大腦袋忽地張開了血盆大口,目測一口便可輕鬆咬斷我的小蠻腰!
這……
這分明便是一隻大龜的頭哇!
「原來我身處的大船……哦不,巨石,便是它的龜殼——我說怎麼巨石上會有這麼多奇怪的花紋那!」頹然坐在龜背上的我此時才幡然頓悟!
大龜長大的嘴巴忽然發出一聲低吼,霎時間,巨響夾雜噴出的涎液,挾著勁風朝我劈頭蓋臉地襲來——一時間,我只覺得疾風如刀割般沖洗著我的軀體,雙耳刺痛鼓脹,頭髮向後紛飛,下盤瞬間不穩,不由自主地被颶風攜入船艙內!
「哎喲,哎喲,哎喲……」
跌了個七葷八素的我禁不住哀叫連連,隔了差不多三四分鐘才搞清楚到底哪是上和下,哪是左和右。好不容易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子,正想抱起第三具「狗碰」薄棺材裡的渡邊雲子奪路而逃,忽然感到此刻右肩已不知道給什麼東西悄然搭住了……
像是有一個人的手搭在肩膀上的感覺!
「不是吧?在這個船艙裡頭,難道還存在另一個人,如同鬼魅般悄然出現在我的背後,將手搭在我肩膀上嗎?」我心頭大駭,眼睛立刻朝右肩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