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我深刻地明白,此行目的地——許駙馬府的歷史和傳說。
許駙馬府隱沒在鳳城城北的小民宅中,為北宋宋英宗皇帝之女德安公主之駙馬——許鈺的府第,始建於宋英宗治平年間,歷代屢有維修,但至今仍較好地保留了始建年代的平面佈局及特色。
整個許駙馬府座北朝南,面寬與進深的長度都是四十多米,總面積不到兩千平方米,佔地其實不大,但是是集中體現了潮州「府第式」民居的形制與氣派。
我的外公家就住在鳳城北門一帶,離許駙馬府頗近。在我小的時候,我經常進去許駙馬府玩耍,至今還記得那的主體建築為三進五間,首進與後座均帶插山廳,房合為九間。中廳東西圍屋帶從厝廳、房及書齋。上廳的後面有橫貫全宅的後院,主體的三進與插山構成「工字」格局,圍屋隱伏於中座兩旁山牆外,形成獨廳、獨院、獨天井之獨特設置。
而今,渡邊雲子約我晚上七點在那相候,我的內心更是一陣莫名的躁動。
發自內心深處的躁動。
不得不說,渡邊雲子對於我來說,神秘莫測,又難以琢磨,可她的美麗、她的風情,卻在短短的時間內征服了我。她猶如帶刺的玫瑰,那種帶著危險的誘惑讓我神魂顛倒,與其說我受制於答應她的三件事,還不如說我像給她勾走了魂魄一般,心甘情願為她賣命。
忽然想起了小煩,我的心窩又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陣難言的苦澀。是的,小煩永遠是我心中最溫柔最甜蜜的女孩,也是我自小便青梅竹馬的親密夥伴。或許在別人眼中,金童玉女就要順理成章地戀愛,結婚,生兒育女,白頭到老。可是,車禍一事,讓這一切變得撲朔迷離。
從那一天起,我滿心慚愧,是自己連累到心愛的小煩身受重傷,昏迷不醒。我很想為她做些什麼,卻心有餘而力不足,越發覺得什麼都做不到,這一種深深的無力感讓我極度自責,慢慢地讓我有點逃避的感覺。
我突然很是羨慕老蔣,羨慕他想去香港就去,可以以朋友的身份輕鬆應對。而我,如果面對小煩時,又要用什麼身份去對待?
發小?老朋友?暗戀的人?
在這個淒風殘月的夜晚,我苦笑了一聲,遠處枯黃的街燈越發昏暗,讓人心頭暈上一層暗淡的光。
「阿二哥哥!」
一聲脆生生的呼喚,猶如春風,溫暖了我漸欲冰封的內心。
我感激地抬頭,映入眼幕的是一個楚楚動人的倩影,卻在稀疏的燈光下不甚清晰。
是小煩?
還是渡邊雲子?
我一時都呆住了,自己都不知道殘燈之下,出現誰的身影才是最最正確的。突然腦海裡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一句詩來:
曾慮多情損梵行,
入山又恐別傾城。
世間安得雙全法,
不負如來不負卿?
恍惚中,走近兩步,終於看清了眼前人。
只見路燈下寒風中,兀自瑟瑟發抖的佳人,正是渡邊雲子。
此刻的渡邊雲子衣著簡便幹練,冷冷的寒風讓她不禁蜷縮著脖子,雙手架在胸前,兩腳不停跳動著,一雙白皙好看的小手捂在嘴邊不斷呵著氣。我心頭忽地泛起一種別樣的感覺,不知道是失望,還是興奮,總之百味雜陳,難以言喻。
從口中吹出一口霧氣,笑笑地對我說:「還挺準時的嘛!」
看到她這幅可愛的模樣,我心頭一熱,走上前報以微笑:「大美女,這麼早啊?等了我很久麼?」
「還好呢,」渡邊雲子牽起嘴角暖暖的弧線,輕輕掠了掠頭髮說,「不知道為什麼,看到你到來好開心哦。」
就這麼不經意的一個動作,一個言語,看在我眼中卻是那麼舒服,猶如冬夜的一杯熱茶,沁人心脾。我覺得要是我倆是一對戀人,自己肯定上前給她一個溫馨的有力擁抱。
可惜,我和她都不是。
於是我只好搔了搔頭皮,悻悻地說了一句:「我看到你……也很開心哇!」
渡邊雲子雀躍了一下,歪著腦袋調皮地說:「呵呵,真的嗎?你沒有騙我吧?」然後大大方方地拖著我的手,拉著就往許駙馬府的深牆大院裡邁去。
第一次觸摸到渡邊雲子的玉手,我分明感受到那團無比的柔軟中蘊含的絲絲溫熱,在這個冬夜,熨燙著我略顯僵硬的手。
「注意了,今晚可能有大動作!」渡邊雲子一邊拉著我朝前走一邊說道,輕描淡寫的話語卻讓我頓時冷靜下來。
我不由自主地再度環視了許駙馬府的大門:夜幕下,這座全國罕有的宋代民居建築看起來結構嚴謹,古樸大方,大門兩側的「相國門第」、「駙馬家風」八個大字,隱隱透著一股封建貴族的威嚴氣概。
我和渡邊雲子一前一後跨過高高的門檻,便進到前廳,此刻整個許駙馬府燈火稀疏,人影都沒有一個,瀰漫著一種陰森的氣氛。
我正在躊躇不前,正想詢問渡邊雲子今晚來這裡目的,渡邊雲子已經不由分說地把我拖到天井處。我剛想開口,渡邊雲子忽地止住了腳步,指著天井正中的大龍缸對我說:「阿二哥哥,看到沒?」
大龍缸,就是鳳城裡每家每戶庭中栽種蓮花,或者養錦鯉的大水缸,因從前用山草燒龍窯,那龍窯窯身自上而下有一對對窯膛,猶如節節龍骨而故稱。
我端詳了大龍缸一番,只覺普普通通的,沒看出什麼門道來,便老老實實對渡邊雲子說:「我看到了,但是這大龍缸本來就是尋常無奇的物件,又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呢?」
渡邊雲子搖了搖頭,輕聲說道:「你再看看,那荷花!」
我不敢怠慢,走近大龍缸前,細細觀察了一下,忽然看到了缸中荷花的奇異之處,吃驚地回頭對渡邊雲子說:「這,這荷花怎麼有金邊,還有粉暈?」
渡邊雲子淺笑著走到我身旁,一邊伸出手撫摸著荷葉一邊朝我說道:「這金邊粉暈荷花,傳說是栽種在觀音菩薩道場普陀山下池中的佛界靈物,原來只有城內開元寺才有,後來你們的文革時期給『破四舊』除了個精光。我還以為世間再難尋覓此荷花,沒想卻在此地又看到了真跡!可……可真是詭異啊……」
「估計在那段動盪的年月,這珍稀的荷花給許駙馬府的後人保留了下來吧!這很合情合理啊,又有什麼詭異的地方呢?」我皺了皺眉頭,愣是想不出有何不妥。
渡邊雲子白了我一眼,略帶責備的口吻說:「你見過冬天有荷花開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