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幾乎到手的半月龍玉飛走了,渡邊雲子這下也惱火不已,只見她翹著櫻桃小嘴,嬌俏地跺著黑色的齊膝皮靴,嗔怒道:「哎喲,你們真無能,就這麼給他溜走了!」
小鬍子卻不為所動,全身貫注地觀察著前方,忽地朝邊上竄上幾步,旋即雙手舉槍,「啪啪啪」朝空中連開三槍!
就在我納悶的當兒,只見先前牽來炸彈人偶的那只巨猴,從湘子橋的亭閣間「嘰~」地慘叫一聲,像斷線的風箏般直接跌落在橋面上!
我看著兀自在橋面上痛苦掙扎、可憐兮兮的巨猴,心裡流露出一絲憐憫之意,便向渡邊雲子求情道:「這畜生雖說對我們不利,但究根結底也是受人訓練控制的,你就別傷害它了吧?」
「達美塔!」一聲嬌斥,斷然拒絕了我的善意之舉。
渡邊雲子叉著腰,氣沖沖地踢了渾身是血的巨猴一腳,扭頭朝我嚷道:「誰叫他主人這麼不識抬舉,屢次壞我好事!你們中國不是有一味名菜叫『生食猴腦』麼?今天我就要拿這只傻猴祭旗,叫它知道為虎作倀下場!」
「生吃猴腦?」我一聽到這個菜餚的名稱,不禁打了一個冷戰。
生吃猴腦,是雲貴的一道「特色」菜。說到這個特色,不僅僅是指這道名菜味道鮮美,風味獨特,更多的是指進食手段的特殊。
據饕餮客繪聲繪色地描述,享用這道美味時,食客們圍桌而坐,方桌的正中挖了一個洞,剛好是能容一隻猴子頭顱伸出的大小。夥計將專門供食用的猴兒的頭頂從小洞中露出,並用金屬箍緊固定。接著夥計用特製的小錘輕輕一敲,隨著桌下的一聲淒厲慘叫,猴子的頭蓋骨應聲而破,腦部就完**露在食客們的面前。
這時,夥計便會用小刀熟練地撬開猴子的頭皮和頭蓋骨,有較饞一些的人,卻早已情不自禁地用湯匙伸向紅白相間的猴腦,率先嘗試了起來。最後,令人慘不忍睹的「壓軸大戲」終於上演了:夥計將一大勺滾燙的油灌進猴子頭頂上的窟窿裡,猴子的頭頂頓時滾騰著縷縷青煙,滾燙的油在裡面「吱吱」作響,一桌的看客卻毫無人心地拍手叫好,各自蘸著作料大快朵頤。
想想那隻猴在桌下的慘狀,再想想如果是人被這樣活生生的開顱是多麼的一個可怕法,我腹內一陣陣倒騰,差點乾嘔起來。
此刻,奄奄一息的老豬奇卻嘶叫道:「就這麼辦,誰叫這妖猴害得我倆這麼慘,讓……咳咳咳……讓這只歹毒的猴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渡邊雲子瞄了我一眼,笑靨如花地說:「情哥哥,我們日本人可不像你這樣,以德報怨!我們講求的是有仇必報,錙銖必較!」
小鬍子心領神會,從懷裡抽出一根大棍,帶著標誌性的咧嘴笑容,一步一步地朝在橋面石板上瑟瑟發抖的猴子走過去。猴子雖然身受槍傷,但是神智清醒,看到小鬍子滿臉殺氣地走近,恐懼無比的神色佈滿了它那張毛茸茸的猴臉。
就當小鬍子逼近到巨猴身前,舉起大棍時,原本蜷縮在地的巨猴忽然翻身起來,像一個三歲小孩般跪倒在渡邊雲子面前,開口說出一句讓全場所有看客都大為震驚的人話:
「求求你,別殺我啊!」
我瞠目結舌,舌頭都驚得捋直了:這巨猴,居然會說人話,多麼令人匪夷所思啊!
渡邊雲子也著實給嚇了一大跳,連連後退了幾步,倒是小鬍子挺沉得住氣,猶自鎮靜地用一口不太利索的漢語喝道:「何方妖孽,你的,說!」
那巨猴唯唯諾諾地說道:「我本是畬族裡面的下等賤民,從小就賣給長老做『剝皮猴』,故就這幅人身猴皮的模樣!」
「『剝皮猴』?!」
聽完後我目瞪口呆,忽地在腦海裡浮現出許多年前在公園裡的一幕……
那時候是八十年代末,大家的物質生活水平和精神生活水平都不是很發達。有一日,聽說鳳城的西湖公園來了一個江西的耍猴團,當時大概只有兩三歲的我就吵著要看猴戲。
爺爺拗不過我,只得花錢買票,帶著我去觀看。別說,把戲人訓猴的水平可是一等一,一會命令大馬猴翻跟頭,一會吆喝大馬猴鑽火圈,一會指揮大馬猴騎小單車,最神奇的是,大馬猴還能人模人樣地拿筆算數學題,甚至可以寫出「歡迎大家觀看」的結束詞。
結束的時候,幼小的我可是樂開了花,在爺爺懷裡把小手拍得紅通通的。可是旁邊一個老態龍鍾、看上去有八、九十歲的老翁卻一直搖頭,連聲歎息:「作孽啊,作孽啊……」
少不更事的我忽閃著眼睛,好奇地問道:「老爺爺,你為什麼這麼說呢?」
老翁顫悠悠地轉過頭來,帶著極為神秘的腔調小聲說道:「小孩,台上表演的大馬猴不是真猴,而是像你這麼大小的娃子!」
「什麼?!」我帶著稚氣未脫的聲音說道。
老翁接著說下去:「那些人販把嬰兒買到手,便極為殘忍地剝開他們的人皮,然後迅速把剛宰殺的血淋淋、還帶著餘溫的猴皮直接覆上去,再敷上特製的活膚生肌藥膏,這層猴皮就長到這些不幸的嬰兒身上,再也除不下來……」
「這些固定大小的猴皮讓嬰兒長不大,頂多發育到兩三歲孩子身形,」老翁突然伸出如同蛇蛻一樣起皺的手指,指著那些大馬猴說,「只能在把戲人的手裡悲哀地耍著猴戲……」
我被老翁這番恐怖的言論嚇得哇哇大哭,爺爺低聲罵道「神經病」,便帶著我急急離開了公園的草頭班子……
曾幾何時,我以為「剝皮猴」只是一個以訛傳訛的騙局,沒想到今天,卻有一隻……哦不,一個活生生的剝皮猴人在我面前!
渡邊雲子驚魂未定地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厲聲斥責道:「我不管你是什麼東西,我只要你告訴我,為什麼你們每次都想爭奪我們渡邊大東株式會社要得到的寶物?」
「冤枉啊,我什麼都不知道啊!這次我只是受部落長老的密令,下山輔助『弒天狼』完成任務,其他的一概不知……」
渡邊雲子「啪」地一聲把手槍上了膛,對準剝皮猴人的腦袋,大聲威嚇道:「那你又怎麼知道在壬辰年冬至夜酉時這個三百年一遇的窗口,才可以用密匙打開湘子橋鎮水獸——鐵牲牛,取得畬族至寶——半月龍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