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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秦異人震驚,就是范睢、王翦他們哪一個不是很震驚?
天下歸一,這是從未有過之盛事,趕來咸陽的人必然很多,可是,當親眼看見時,方知人之多已經超過了想像。
「君上,這還是經過一再遴選,還有兩千餘人沒能進入朝殿呢,要不然的話,連轉身都困難了。」黃石公忙為秦異人解釋一句。
「久聞前來的人很多,當親眼見到時,方知人之多已經超過了想像。」秦異人頗為感慨。
「天下歸一,千古未有之盛事,要想人不多都不成呀。」范睢笑瞇瞇的道。
「見過君上。」朝殿中的人沖秦異人見禮,聲音洪亮,整齊,還有興奮。
秦異人完成了很多人想做卻沒有做成的一統偉業,他的名聲早就傳遍天下了,引起無數人的興趣,這些趕來參加朝會的人也不會例外,無不是睜大眼睛,打量著秦異人,想要瞧個明白,生怕錯過一個細節似的。
「免了。」秦異人揮手,示意免禮。
秦異人並沒有坐下,而是站著,掃視殿裡,把人人興奮的樣兒看在眼裡,微微一笑,打趣道:「寡人這麼一瞧,只見你們眼睛瞪得比牛眼睛還要大,你們一定聽過很多傳聞,有人說寡人是青面獠牙,吃人不吐骨頭,你們瞧清了,寡人是不是那麼凶狠可怕?」
秦國素有虎狼秦之名,其歷代國君都是山東之人謾罵貶低的對象,秦異人也不例外,損他者不知幾多。
「哈哈。」秦異人直陳其事,使人倍覺親切,這些人發出一陣暢笑聲。臉上泛著笑容。
「秦帝與傳聞不符嘛。傳聞中,秦帝殺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頭,還是青面獠牙,見面之下方知秦帝是如此的風趣呢。」
「你呀,竟然聽信傳聞,那些風言風語,都是山東之地打不過秦國,用來貶損的。歷代秦國國君哪一個不是給罵得體無完膚?」
更有人小聲議論。卻對秦異人的看法大為改觀。
秦異人雙手抱拳,作個團團揖,笑道:「在朝議之前,請允准寡人向你們致歉,說聲對不住了。寡人沒有想到。會來如此之多的人,這朝殿已經是大秦王宮中最大的地兒了,竟然不夠了,如此擁擠,還請各位多多擔待。」
「啊!」一片驚呼聲響起,這些人個個目瞪口呆,有些難以置信。
秦帝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他竟然親口致歉,要不是親耳聽見,打死也不會相信這是真的。
淳於越也在人群中,聽在耳裡。微微點頭,臉上露出了笑容,暗自嘀咕:「秦帝與傳聞大相庭徑呢,如此親切。難得難得。」
「秦帝仁德。」不少人齊聲頌揚秦異人了。
秦異人能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致歉,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極為難得。
「都坐下吧。」秦異人一聲招呼,這些人跪坐在褥子上。
人太多了,不可能用矮几,因為那會占不少地兒,一人一張褥子就是了,此時此刻,也沒人計較這些。
秦異人坐了下來,仍是泛著笑容,道:「自從周室失德,無力制諸侯時起,天下大亂,諸侯力征,黎民苦戰國,苦不堪言,這一苦呀就是數百載,死於溝渠者不知幾多。如今,大秦終成大業,終於一統天下。然,天下歸一不過是開始,接下來的治理將是重中之重,如何治理,如何讓國人庶民過上好日子,安居樂業,說實話,寡人也不是很有底,這才把各位請到這裡共商此事,你們有什麼好的想法,儘管暢所欲言。」
不多繞彎子,而是直接切入主題,這令人大生好感,不少人暗暗點頭,大為贊同。
「抬進來。」秦異人右手一揮。
幾個內侍抬了幾罈酒進來,還有不少酒爵,放在秦異人面前。
朝議當前,不先進行朝議,卻是先抬酒進來,這令人想不明白,無不是睜大眼睛死盯著秦異人。
「秦人浪得虛名,說是高效,竟然要先飲酒,哼。」淳於越看在眼裡,很是不屑的冷笑。
秦異人笑道:「寡人一掃,就發現你們很是驚奇,你們一定在想為何不先進行朝議,而是要把酒弄上來,是吧?你們中更有人一定在想,大秦是不是浪得虛名,徒有高效之說?」
「呵呵。」的確有不少人如此想,被秦異人說中了,訕笑一陣。
淳於越一愣,暗道:「難道我想錯了?」
「你們如此想就錯了,這酒呀,不是給寡人喝的,是給你們喝的。」秦異人眼中精光一閃,道:「你們先莫流口水,流口水也不能給你們喝。」
這話有些繞了,個個不明白,卻是給秦異人逗得發出一陣暢笑聲。
「大秦朝堂有大秦朝堂的規矩,但凡所說有益者,可賜酒一爵以示尊榮。」秦異人解釋。
「哦。」一片恍然聲響起,這些人個個摩拳擦掌,想要說些有益之事,拔個頭籌,賞酒一爵,那是何等的榮光,可以榮耀一輩子了。
「所言有益者,賜酒一爵,善者賜酒兩爵,大善者賜酒三爵。」秦異人右手一揮,道:「要是能出不世奇計,能比擬丞相遠交近攻者,就不是賜酒了,而是萬戶侯。」
這話太有誘惑力了,無不是眼中精光閃閃,恨不得立時把主意全說出來。
真要有人能出一條比擬遠交近攻奇策的奇計,賜萬戶侯是應該的。
「先說了賞,接下來就說說罰……」秦異人的話剛出口,就被人打斷了。
「罰?秦帝好不曉事,既要賞,為何要罰?你就不怕這會讓人有話不敢說嗎?」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淳於越。
「是呀。」一片附和聲響起。
「這位先生如何稱呼?」秦異人打量著淳於越問道。
「在下淳於越。若是秦帝要治罪的話,請便。」淳於越頭一昂,脖了一梗,昂昂而言,一副不怕死的樣兒。
「淳於越?引發焚書坑儒的那個書獃子?」秦異人眼中精光暴射。盯著淳於越。
「怎麼了?秦帝,你是不是要處置我淳於越?淳於越頂天立地,不怕。」淳於越不知秦異人是驚訝他給秦朝惹來的罵聲,還以秦異人是動怒了,要懲治他。
不少人很是緊張,打量著秦異人,生怕秦異人動怒大開殺戒似的。
「呵呵。」秦異人一陣暢笑,道:「你們中如此想的人不在少數吧?淳於越問了一個好問題,就是心急了點。容寡人把話說完,你再作評判不遲。」
這話有理,淳於越本想反駁,卻是找不到詞兒,只得丟下一句:「我倒要看看你能有什麼說詞?」
「大秦朝堂議事。有兩罰。」秦異人伸出兩根手指,道:「一罰阿諛奉承……」
「阿諛奉承要受罰?」一片驚呼聲響起,不少人一臉的驚訝。
如此驚訝者,皆為山東人,他們不知秦國朝堂上的規矩,乍聞此言,要不驚訝都不成。
「真是虎狼秦人。如此不近情理,人家說你好話,你還要懲罰,哼。」淳於越很是不屑。
「你們的驚呼聲不小。差點把寡人的耳朵都震聾了。」秦異人調侃一句,道:「如此驚呼者,多為山東之人,是吧?你們不知大秦朝堂有此一規矩。這也難怪。你們一定在想,好話。奉承話,聽著多舒服呀,這也要懲罰,秦國真是虎狼之秦也,太不近情理了,是吧?可你們想過了嗎?山東之地諛詞如潮,把一條蟲會誇成一條龍,聽著是舒服,令人身心通泰,可是,這是那些奸佞小人的進身捷徑。山東之地,靠阿諛奉承而取高位者不知幾多。淳於越,齊國的後勝就是靠阿諛奉承而取丞相之位,弄得是天怒人怨,齊國最終滅亡,你可知此事?你可恨後勝?」
「……」淳於越嘴巴張得老大,半天說不出話來。
秦異人這話太有道理,秦國不允許阿諛奉承,乍聽起來很不近情理,卻是堵住了奸佞為奸之路,很有遠見。
「君上英明。」一片頌聲聲響起。
這些頌揚的人中有不少是山東人,他們不再稱「秦帝」,而是稱「君上」,這是心悅誠服。
「秦帝英明,淳於越心服。」淳於越雖然迂腐,倒也磊落,知道錯了,立時就改,沖秦異人抱拳一禮,恭恭敬敬。
「大秦朝堂議事第二罰,就事論事,不得扯遠了,更不得攻訐。」秦異人臉一肅,道:「寡人在邯鄲為質時,親眼見過趙國朝堂議事,他們那叫議事嗎?他們那叫扯皮吵架,不就事論事不說,還要謾罵。罵得一時興起,收不住嘴,可以問侯他人祖宗十八代,你們見過嗎?」
這一問擲地有聲,讓人無話可說。
「淳於越,你是齊人,你當知齊國朝堂議事之無聊吧?後勝仗著權勢,可以指著群臣的鼻子罵個遍,更能把群臣的十八代祖宗問候個遍,你說,寡人有半字虛言嗎?」秦異人盯著淳於越問道。
後勝仗著是國舅,還是丞相,那是為所欲為,朝堂議事,他可以嬉笑怒罵,把群臣的祖輩問候個遍,這事早就傳遍天下了,誰個不知,哪個不曉?
「君個英明!」一片頌揚聲響起。
「秦帝所言屬實,淳於越深恨之。」淳於越不得不服氣。
「是以,大秦朝堂議事,鼓勵你們暢所欲言,說得在理,賞。就算是無理,也不會治罪。可是,寡人要提醒你們,不要短話長說,要簡潔明瞭,就事說事,不得扯遠了,更不得有誅心之論,不得攻訐他人。」秦異人臉一肅,道:「初犯者,訓斥;再犯者,掌嘴;三犯者,驅逐,你們要記好了。」
「秦帝英明!」這一次,反倒是淳於越率先贊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