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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書房中,秦異人跪坐在短案上,正在處置公務。而面前的短案上堆滿了竹簡,等著秦異人處置。
一陣沉重的腳步聲響起,在尉繚的指揮下,幾個鐵鷹銳士又抬著幾大捆竹簡進來了。
秦異人一瞧就是一陣頭大,這天下一統之後,事務多如牛毛,各地的奏章言事者不知幾多,秦異人忙得沒有時間吃飯,沒有時間睡覺了。
「放下吧。」秦異人揮手。
鐵鷹銳士放下竹簡,見禮告退。
「進來。」尉繚衝門下吩咐一聲,只見十幾個讀書人快步進來,沖秦異人見禮,道:「見過君上。」
「你們是……」秦異人把這十幾個讀書人一打量,沒有一個認識的。
「君上,他們是飽學之士,能識多種文字。」尉繚撫著額頭,頗有些頭疼,道:「眼下收到的奏章中,有不少是趙文齊文楚文魏文韓文燕文寫的,臣恐君上不識得,找了他們來,君上但有疑惑,可以向他們問詢。」
秦異人想說上幾句,卻是不知從何起來,右手重重拍在自己額頭上,道:「尉繚,你做得很好。」
秦異人站起身,把剛剛送進來的竹簡一陣翻找,眼珠子差點掉在地上了。
正如尉繚所說,這些竹簡來自全國各地,所用的文字五花八門,齊文、魏文、趙文、楚文、韓文、燕文,無不應有盡有。
「一國之中,竟然有如此多的文字,真是天大的笑話!」秦異人撫著額頭,倍覺頭疼。
「君上,天下剛剛一統,各地的文字依然在實行。比如說一個『馬』字,就有近十種寫法,一個『敢』字就有二十餘種寫法。」一個讀書人上前一步,沖秦異人一禮,頗為感慨。
「你叫什麼名字?」秦異人把這個讀書人一打量,只見這人中等個頭,卻是很精神。
「臣叫周青臣。」此人忙回答,甚是榮耀,昂頭挺胸。
秦異人第一個就問他的名字。他很是自豪。
「周青臣?」秦異人眼中精光一閃,打量著他,暗道:「引來焚書坑儒之人?他在後世背負了罵名,實際上他說的是實話,很有眼光。」
「是的」。周青臣忙道。
「一個『馬』字就有近十種寫法。一個『敢』字有二十餘種寫法,駭人聽聞啊,這文字必須要統一。」秦異人眉頭一軒,沉聲道。
造成文字如此混亂,不用說,當然是天下不一,諸侯力征的必然產物。往昔裡。與諸侯較著勁,倒還不覺得,如今,天下一統了。把這些由各種文字寫成的奏章擺在一起,方知其不方便如斯。
這僅僅是秦異人遇到的積弊之一,隨著王翦他們的歸來,秦異人遇到的問題越來越多。哪一件不是千古積弊?
王翦、李牧、司馬尚、李斯、黃石公、王綰、范增、鄭國、李冰他們先後趕到咸陽,秦異人把他們召集在一起商議。
「在你們往回趕的這段時間。寡人這裡的政務增加了十倍都不止,隨著治理的鋪開,這政務會更多。」秦異人撫著額頭,輕笑道:「不一天下,不知事務是如此之呀。」
原本秦異人已經把治理的事務想得夠多的了,臨到事兒來了的時候,方知遠遠超過了他的想像。
「再多也得撐著。」范睢揉揉發紅的眼睛,很是困乏。
范睢是個精力旺盛的人,入秦這麼多年來,就少有見他困乏的時候,如今他都累成這樣了,由此可知政務之繁重。
「幸好你們都趕回來了,可以分擔一些了。」秦異人把李斯他們一打量道。
李斯、黃石公、王綰、范增政才不凡,有他們幫忙,相信會好上很多。
「接下來的治理是重中之重,干係著一統偉業能否存續的大事,絕不能掉以輕心。為此,寡人特命各地官員趕來咸陽,參與大朝會,共商大事。」秦異人的眉頭一挑,道:「然,在舉行大朝會以前,我們得先好好商議商議,拿出個章程來。」
大朝會主要目的是給各地的官員統一認識,明確如何治理一事。在大朝會之前,秦異人他們這些高層就要達成共識,拿出如何治理的綱領,不然的話,一切都是空談。
「首先要解決的當然是積弊。」秦異人眉頭一挑,很是頭疼,道:「這些積弊可不得了,很多是千年積弊,存在上千年呢。你們從各地趕來,遇到什麼問題,都說說吧。」
「君上,臣率軍東進,先是征韓,後是滅魏齊,再滅楚,深入江東之地,足跡遍佈華夏各地,感慨最深的當數交通不便了。」王翦撫著額頭,第一個發言,一臉的感慨,道:「交通之不便不僅僅是地形各異,還在道路難行,寬窄不一。從咸陽去臨淄,要經過韓地、魏地,韓地通行的車輛不能適宜魏地道路,魏地道路不適宜於齊地道路,太難行了,太難行了。」
華夏分裂,諸侯力征,各自有各自的道路標準,要是好走了就成了怪事。
「沒錯,上將軍之言深獲我心。」一片附和聲響起,出自眾人之口。
「寡人也是為此事感慨萬端呀。」秦異人深知戰國時代的道路是如何的難行了,不僅僅是自然環境,更多的是人為。
「還有,關卡多如牛毛。」王綰一臉的感慨,扳著手指頭,細數起來道:「臣在韓地時,隨便找個方向出行,不要走太遠,就走百八十里,就會遇到三五個關卡不等。若是走上千里地,遇到的關卡竟然多達四五十個。」
「哎!」一片歎息聲響起,一眾人大搖其頭,一臉的感慨。
上千里之地就有四五十個關卡,平均算下來就是二三十里就有一道關卡。
關卡如此之多,就在於韓地實行的是分封制度,韓王要分封他的大臣,大臣還要分封家臣,家臣還有家臣……層層分封下來,每多一次分封就多了一道關卡,人人都有權力在自己的封地上設關卡收稅。
「韓地還算是好的,楚地更加令人震驚。」尉繚搖頭,道:「在大世家的封地上,還算好的。大世家的封地大,關卡數目要少些。在那些小世家的封地上,那才叫一個令人震驚,我曾經看見十里之地就四道關卡,細算下來,三兩里地就有一道關卡。」
「這些關卡不能留,一定要廢。」秦異人親眼見過山東的關卡是如何的恐怖。
「臣在魏地數載,親眼所見世家豪強是何等的猖狂。」李斯搖著頭,大是氣憤,道:「世家豪強在山東之地根深蒂固,雖然推行秦法後有所收斂,卻仍是不容小覷。那些世家大族大養門客,少則三五人,多則數百上千,為他們爪牙,多行不法之事。」
戰國時代,養門客成風。所謂的門客,其實就是游手好閒之輩,依附有錢有勢之家,為虎作倀,欺壓良善,巧取豪奪。
養門客最有名的便是有著「戰國四公子」之稱的孟嘗君田文、平原君趙勝、信陵君魏無忌、春申君黃歇。這四人有著豐厚的身家,所養門客多達數千,為他們奔走吹噓,把四人吹得跟花兒一樣,「賢名」滿天下。
其實,這四人背地裡盡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和一個「賢」字挨不著邊,不過是沽名釣譽之輩罷了。
春申君竟然幹起了篡國的勾當,這能當得一個「賢」字?
在山東之地推行秦法,這些豪強之家雖然有所收斂,卻是根基仍在,時不時就會做出壞法之事。
要知道,在戰國大爭之事,俠客多如狗,刺客滿地走,一言不合便要拔劍而起,殺人洩憤,要想在短時間內根除這些豪強,那是不現實的,是以,儘管韓魏齊三地已下數年,豪強仍是很猖狂。
「六國舊貴族、世家、豪強必須連根拔起,不然的話,山東不寧,國人庶民難有好日子過。」秦異人與平原君、信陵君和春申君多次交手,深知這些人有多麼猖狂。
以前,天下未一,秦國還騰不出手來對付他們,眼下是該懲治這些人的時候了。
「貨幣不一,不便商賈貿易。」范增道。
七大戰國各有各的貨幣,齊刀趙幣各行其地,秦國忙著一統天下,還未整頓經濟秩序,眼下各大戰國的貨幣仍在流通。要是不進行整頓的話,不便經濟的發展,經濟不發展的話,國人庶民難有好日子過。
「貨幣必須要一統。」秦異人重重點頭。
貨幣的重要性不需要說的,誰都能明白,此事沒有任何商量餘地。
「臣路上所見所聞,國人庶民多為尺度不一,衡器不一而苦惱。更有那些不良豪強世家,以此做欺詐之事。」李牧右手緊握成拳,一臉的氣憤。
戰國時代,天下大亂,度量衡多如牛毛,一個國家有一種甚至數種度量衡,亂得一塌糊塗,不法商賈、豪強世家從中漁利,牟取暴利。
有些國家的度量衡可以達到十數甚至數十種。這點,楚國最為明顯。因為楚國實行的是分治,世家林立,世家的勢力很大,就是楚王都難以控制,他們是為所欲為,度量衡如何制訂,還不是他們一句話的功夫?
「度量衡必須一統。」秦異人當然知道度量衡混亂的可怕後果。
就這樣,眾人你一言,我一語,暢所欲言,所說無一不是千古積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