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異人說得非常在理,在秦國只要你有才,就會得到相應的官位,朝中群臣有不少人來自山東之地,他們在山東之地時是無出頭之日,到了秦國他們就能有用武之地,這令他們感慨特別深。他們打從心裡贊成秦異人這話,要他們不喝采好叫都不成。
「更為可恨者,你們竟然道聽途說,風聞言事,要定人之罪。」秦異人的聲調有些高,有些刺耳,眼中殺機湧現,冷冷的道:「河西太守任鄆盡忠職守,年年政績皆優,河西國人庶民安居樂業,家境殷實,你們卻說他品行有虧,不堪為太守,這話從何說起?」
六王子知道大事不妙,若是不能說出個所以然來,他的人頭難保,忙壯著膽子,道:「君上,任鄆著實品行有虧呀。」
「是嗎?你倒說說看。」秦異人盯著六王子冷冷的道。
「任鄆他……盜嫂。」六王子想了半天,終於想到一個令人不恥的罪名。
盜嫂這等事兒,歷來為人不恥,若是坐實了的話,任鄆就會為人不恥,會成為卑鄙小人,六王子夠狠。
「任鄆本是齊國人氏,他在齊國之事,你又何以知曉?」秦異人緊逼一步。
「這……」六王子無言以答,他是臨時胡謅的,一時間無法圓謊了。
「君上,這事兒知曉的人挺多呀,他身邊的人都知曉。」十一王子忙解圍。
「你確定?」秦異人卻是眉頭一挑,沉聲問道。
「臣確定。」十一王子只得硬著頭皮回答。
「廷尉!」秦異人沒有理睬十一王子,而是沖廷尉道。
廷尉是個老頭,鬚髮皆白,終於板著一張生人勿近的臉,冷冷道:「任鄆祖輩三代單傳。何來盜嫂之說?」
「噗!」廷尉的話剛落音,一眾大臣齊齊失笑。
這個六王子也真是的,要誣陷人也要找個像樣的罪名,任鄆祖輩三代單傳,連個哥哥都沒有,怎能有嫂子?怎能盜嫂?
「你不僅誣陷任鄆,還要誅殺之,你好狠毒!」秦異人冷聲道。
「……」六王子額頭上的冷汗像水一樣滲出來,滴在衣襟上。沾濕了衣襟。
「河內太守枉顧秦法,貪沒錢糧……」六王子知道任鄆這事他是輸定了,只得又以河內太守說事。
「河內太守奉公守法,經查無一錢一糧之貪沒。」然而,六王子一句話沒有說完。就給廷尉打斷了。
「商郡太守……」六王子只得再換一個目標。
「商郡太守兢兢業業,從無犯法之事!」廷尉當場駁斥。
廷尉鐵面無私,他的話就是真理,誰也不敢有絲毫懷疑,這是他辦案數十年積累的名望,無論六王子怎麼像瘋狗一樣亂咬人,都被廷尉駁得體無完膚。
「鄭國。對,鄭國,他是韓國間人……」隨著駁斥的進行,十七王子知道情形越來越不妙了。只得把矛頭對準鄭國。
鄭國是這次逐客的源頭,一被提醒,六王子如同落水的人抓住稻草般,以為可以救命。忙扯起嗓子叫嚷道:「鄭國是韓國間人,豈能逍遙法外?豈能不問罪。」
「傳鄭國。」秦異人沒有在這事上多糾纏。而是很痛快的命人把鄭國帶來。
鄭國一襲袍衫,快步而來。此時的鄭國,紅光滿面,整個人很是精神,與起當日被關入雲陽國獄時要好得太多了,當然,他還是有些瘦。
鄭國入秦以後,奔走操勞,少有時間歇息,整個人瘦了好大一圈,關入雲陽國獄反倒可以歇息了。而且,秦異人親自下旨,要好酒好肉的供著,不准有絲毫不敬。為了這事,上將軍白起親自過問,而且,白起時不時去獄中與鄭國共飲,或是談心閒聊,鄭國的身體能不見好嗎?他的精神能不好嗎?
「這……」六王子、十一王子、十七王子當然記得當時鄭國關入雲陽國獄的情形,眼見鄭國大變樣,驚疑不定,一雙眼珠子差點掉出來了。
「鄭國,你可是韓國間人?」六王子一愣之後,就是大聲喝問。
對於這事,他可以百分百肯定鄭國就是韓國的間人,底氣很足,吼得山響。
「是!」鄭國臉色一黯。
「聽見了嗎?聽見了嗎?鄭國是韓國間人,他親口承認了,君上,你得明察,得治鄭國之罪。」六王子這一喜非同小可,這句話幾乎是唱出來的:「山東之人就沒有好東西,他們都是奸人,欲對大秦不利。」
「是呀,這事一定要給個交待,不然人心不服。」十一王子、十七王子,還有那些上跳下躥的宗室子弟齊聲附和,人人臉上泛著喜色。
他們終於佔了上風,他們能不喜嗎?
這話就太過了,殿中大臣中就有不少是山東之人,很是氣憤,眼裡光芒閃爍,仇視著六王子他們。
秦異人如同沒聽見似的,而是沖鄭國問道:「鄭國,寡人問你,韓王要你為間,消耗大秦錢糧,可有此事?」
「有!」鄭國臉色黯然,很是痛苦。
被韓桓惠王逼迫為間之事,是鄭國一生中最為痛苦事之一。
「寡人再問你,你可曾應允?」秦異人再度發問。
「未允!」鄭國當然不會同意,想也沒有想,脫口而出。
「你入秦以來,可曾有對大秦不利之事?」秦異人又問。
「未有!」鄭國一挺胸膛,昂起頭顱。
入秦以來,鄭國兢兢業業,奔走操勞,沒有做過一件對不起秦國之事,他行得端,坐得正,問心無愧。
「那麼,你為韓國間人之事從何說起?」秦異人眼中光芒一閃。
「這……」鄭國無言以答。
「君上,韓王要鄭國為間人,他就是間人。」六王子忙道。
「哼!」秦異人冷哼一聲,如同驚雷似的,道:「韓王枉為一國之君。竟然逼迫一布衣水工為間人,真是好不害臊!而你,竟然不分青紅皂白,就枉稱鄭國是間人,真是令人不恥。廷尉,你給他說說,什麼叫間人?」
秦異人先是數落一通韓桓惠王,再冷聲數落六王子,最後才沖廷尉道。
「間人者。有心為禍大秦,有行為禍大秦是也!」廷尉先是給出「間人」的界定,然後再道:「韓王雖有令鄭國為間之言,鄭國未允,鄭國無心為間。入秦以來。鄭國更無對不住大秦之事,無為間之行,是以,鄭國不是間人。」
「好!采!」廷尉的話剛落音,一片叫好喝采聲響起。
鄭國既無對秦國不利的動機,更沒有對秦國不利的實際行動,這與間人沒有絲毫關係。整個事情。也就是韓桓惠王在唱獨角戲罷了。廷尉這話說到人們的心坎上,誰能不叫好?
「這……」六王子他們個個張大了嘴,想要反駁,卻不知從何說起來。
這就好比一個人拒絕他人威逼不去做壞事。難道這人還成了壞人?六王子他們很不想承認,卻是不得不承認,廷尉所言極是在理,他們連反駁的理由都找不著。
「鄭國。請受寡人一拜。」秦異人站起身,來到鄭國面前。深深一躬,身子躬成了九十度,這是極大的禮遇。
「這……」鄭國萬萬沒有想到,他這個「間人」竟然能得秦異人如此大禮,當場就愣住了,連話都說不出來。
「君上,鄭國不敢當!」鄭國好不容易反應過來,激動不已。
「當得!當得!」秦異人卻是執著鄭國的手,笑道:「先生以一介布衣之身,力拒一國之君,這是何等的氣魄?更別說,你的家人還在韓國,你拒絕了韓王,就會給你的家人招禍,先生不屈於韓王淫威,這是何等偉岸的風骨!」
「好!采!」群臣又是一陣叫好喝采聲,人人眼裡射出激動的光芒。
秦異人能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給鄭國鞠躬,還如此盛讚鄭國,這是何等的讓人服氣。平生能追隨如此大氣魄的君王,此生何憾?
「先生請坐!」秦異人扶著鄭國坐下。
這又令鄭國激動難已。
他原本以為間人之事被揭發出來,他不死也要脫層皮,哪裡想得到,秦異人壓根兒就沒有問罪的意思。不僅沒有問罪,反而對他倍加禮遇,要鄭國不激動都難。
「來啊,把他們拉出去斬了!」秦異人臉色一沉,眼中殺機湧現,打量著六王子、十一王子和十七王子,冷冷的道:「上次三叔逼宮這事,寡人念著骨肉之情,只誅其身,未牽連其家人,你們是不是以為寡人不夠狠?那好,這次,不僅你們要死,你們的家人也要死,一體誅殺!」
「君上饒命,饒命,臣再也不敢了,不敢了!」六王子、十一王子、十七王子臉色大變,如同在土裡埋過似的,沒有一絲兒血色,連連求饒。
「哼!若你們只是為了取高位的話,寡人或許能饒你們一命,可你用心太過狠毒,你們竟敢無中生有,羅織罪名,欲要加害上千官吏,這是何等的狼子野心!」秦異人真的是怒了,眼珠充血了,道:「若是寡人放過你們,天理何在?」
起初,秦異人沒想過大開殺戒,只是想懲戒懲戒一番就行了。直到三人的奏章上來,秦異人一瞧之下,大是震驚,他們真敢下手,竟有上千官吏被他們陷害,這是何等的驚人。從那時起,秦異人就決心要誅殺三人全家了。
「噗通!」三人如同死狗一般軟倒在地上,被鐵鷹銳士拖了出去。
沒多久,三人的頭顱就被送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