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陽夫人剛剛暈過去,嬴煇就被押了過來,秦異人一瞧,差點沒失笑出聲。
此時的嬴煇哪有絲毫往昔的強橫樣兒,渾身篩糠,抖個不住,臉色卡白卡白的,如同受驚的兔子似的。
要不是秦異人親眼所見,還真是不相信往昔裡那個強橫的嬴煇會被嚇成這樣。回想往昔,嬴煇蠻橫,一言不合就要飽以老拳,好像就沒有他害怕的事兒似的,今日一見方才知道他的膽子其實也不大嘛。
「三叔啊,你瞧瞧你自個,嚇成什麼樣兒了,你不用害怕,我是請你前來飲宴的。」秦異人心中念頭一轉,立時有了主意,臉上泛著親切的笑容,彷彿他與嬴煇之間沒有過節似的。
「當真?」嬴煇原本有瀉白跟魚死眼有得一比的眼中掠過一抹明亮。
誰都惜命,嬴煇也不例外。他被朱亥擒住,原本以為死定了,要他不怕都不成,哪裡想得到,秦異人竟然說是請他赴宴,要他不充滿希望都不成。
范睢、樂毅、黃石公、尉繚、韓非、王翦這些瞭解秦異人的人知道秦異人這是在戲耍嬴煇,無不是一臉的古怪,強忍著笑意。
白起直性子,哪裡想得到秦異人有如此多的花花腸子,不由得大是不解。
「千真萬確。」秦異人上前一步,來到嬴煇面前,在嬴煇肩上輕拍幾下。
這一拍不要緊,嬴煇心下大定。不再驚懼難安,臉上擠出笑容。忙道:「君上仁德,胸襟寬廣,嬴煇佩服,佩服。」
由驚懼難安到心下大定,這一轉換太快了,他還沒有適應下來,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這話也有生硬。
秦異人摟著嬴煇的脖子。笑得眼睛都瞇一起了,道:「三叔,我們都是一家人,都是嬴氏血脈,你這話就太見外了啊。」
「是是是。」嬴煇忙稱是,一口氣不知說了幾多個「是」字。
秦異人強調都是嬴氏血脈,是一家人。這讓嬴煇心下大定,以為秦異人會看在嬴氏一脈的份上放過他,臉上的笑容更加親切了。
「三叔,我問你,我回國後遇刺,那是不是你的人?」突然間。只見秦異人臉一板,沉喝一聲,如同驚雷滾滾在嬴煇耳際炸響。
「啊!」嬴煇驚呼一聲,臉色蒼白,差點沒給嚇暈倒。
秦異人對他異常親切。他以為這事就過去了,哪裡想得到異變突生。秦異人竟然提起這事,他嚇得不輕,一聲驚呼如同炸雷似的。
「不……是……」嬴煇驚駭之下,一句話說得結結巴巴,臉上沒有絲毫血色。
是個人都能看得明白,這事必然是嬴煇做的。
「我再問你一次,是不是你做的?」秦異人臉色陰沉,幾欲擰出水來了。
這事一直是秦異人心頭的一根刺,他每每想到就很是不爽,這是骨肉相殘啊,誰的心裡都不好受。要不是怕傷了秦昭王的心,秦異人早就把這事掀出來了。
「不……」嬴煇有心否認,把秦異人那副快噴出火來的樣兒看在眼裡,一句否認之言再說不出來了。
「你有種做,卻沒種承認,真是丟嬴氏臉面。」秦異人目光如劍,在嬴煇身上刮來刮去,陰森森的道:「寡人早就在知道是你做的,這是骨肉相殘,令人痛心。要不是怕傷了大父之心,寡人早就收拾了你。若只是這事,寡人倒也可以饒你一命,可你不知進退,竟然參與到謀逆之事中,寡人就是要饒你也不行。」
秦異人沒有說假話,若僅僅是行刺一事,秦異人還真的可以饒嬴煇一命,無論怎麼說,嬴煇都是秦昭王最為喜愛的兒子,秦昭王對秦異人很好,秦異人雖然恨嬴煇,也能容忍。只是,嬴煇不知自愛,竟然參與到謀逆之事中,秦異人就絕不能饒他了。
「君上,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嬴煇臉色蒼白,渾身篩糠,牙關相擊,差點軟倒在地上,忙向秦異人討饒。
秦異人不耐煩的揮揮手,立時有鐵鷹銳士押著他出去了。
「君上饒命……」遠遠的傳來嬴煇的求饒聲。
「傳旨,明日早朝,凡在咸陽的官員宗室都得上朝。尤其是四叔五叔六叔他們這些王子王孫,更是一個不能少。」秦異人沉聲下旨。
秦異人是要借這機會殺雞儆猴,四王子五王子六王子這些王子王孫自然是跑不掉的。他們雖然沒有參與這次謀逆,卻是知曉其事,並沒有向秦異人稟報,秦異人雖然沒有追究的意思,嚇嚇他們總不為過吧?
次日早朝,四王子趕到朝殿前,放眼一瞧,差點沒被嚇軟倒在地上。
只見朝殿前出現很多木樁,每根木樁上綁著一個人,有呂不韋招攬的死士,有華陽夫人的傭僕,還有呂不韋、華陽夫人、陽泉君、華月夫人和嬴煇。
呂不韋、陽泉君和華月夫人三人,四王子倒不怎麼放在心上,可是,一看見華陽夫人和嬴煇也綁在木樁上,他的心差點蹦出來。
「這……是在示威,他要殺雞儆猴!」四王子立時明白秦異人的用意,差點軟倒在地上。
華陽夫人是嬴柱的夫人,是一國之後,她犯了國法可以交給宗正處置。這樣做的好處就是可以保全嬴氏的臉面,可以讓華陽夫人死得體面點。秦異人沒有這麼做,沒有把華陽夫人交給宗正處置,而是令人綁在木樁上示眾,就是不給華陽夫人留一點體面。
同樣的,嬴氏作為宗室子弟,秦異人也可以把他交給宗正處置,保留一些臉面,讓他有個體面的死法。秦異人令人把他綁在這裡,那就是要示威。就是要殺雞儆猴,讓那些有非份之想的人好好掂量掂量。
「還好。還好,幸得我當初沒有見呂不韋這奸商,要不然的話,我也會被綁在上面。」四王子又是慶幸,幸好拒絕見呂不韋,要不然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其實,這也是好事。異人只是嚇嚇我們,也就是說這事與我們無關,他放過我們了。」四王子想明白這一層,心下大定。
「以後,千萬莫要招惹異人了,切記切記!」四王子在心裡告誡自己。
「四哥。」正轉念頭之際,只聽有人叫他。扭頭一瞧,只見五王子六王子這些王子趕到,個個臉色煞白,走路都在打顫,很明顯,他們被眼前情形嚇得不輕。
「你們記住。以後老老實實做人,千萬莫要亂來。」四王子倒也是個明白人,知道秦異人這次可以饒過他們,下一次就不會饒他們,忙告誡一眾兄弟。
「謝四哥教誨。」五王子以及一眾王子忙道謝。他們額頭上的冷汗直冒,彷彿綁在木樁上的是他們似的。
唯有六王子不以為然。臉色陰沉,眼中凶光閃閃。
「四弟,快救救我,救我。」嬴煇一見四王子他們到來,如同落水的人抓住稻草似的,以為可以救命,忙叫嚷開來。
「走!」四王子一聽這話,差點沒軟倒在地上,要是能救你我自然是救你,可是,眼下我是自身難保,怎麼救你?忙加快腳步,進入朝殿中。
五王子六王子他們無不如是,跑得比兔子還要快,轉眼功夫,就進入了朝殿。
「嗚嗚。」一眾兄弟都進入了朝殿,沒有救自己的打算,這對於嬴煇來說是沉重的打擊,如同天塌了似的,不由得眼淚直下,哭得那叫一個慘,比起被輪了千兒八百回的小媳婦還要悲慘。
時辰一到,秦異人到來,端坐在寶座上,群臣忙參見:「見過君上。」
「免了。」秦異人四平八穩,威儀四射,右手一擺。
「今日早朝不議他事,只議謀逆之事。」秦異人眼中精光閃爍,在四王子五王子六王子這些王子王孫身上掃來掃去。
四王子他們只覺秦異人那目光如同利劍似的,好像要剜心似的,無不是低垂著頭,不敢與秦異人的目光相觸。
「抬起頭來。」秦異人卻是不放過他們,沉喝一聲,如同雷霆炸響。
四王子他們萬般不願,卻不敢不抬起頭來。
「嬴煇身為巴蜀太守,不遵秦法,而是胡作非為,惡行纍纍,按律當誅。只是念大父年事已高,難以經受喪子之痛,寡人這才暫且放過他。然,嬴煇不知悔改,竟敢參與到謀逆之事中,此等大罪不得不辦。」秦異人先是列舉了嬴煇的罪過,然後聲調拔高,突然問道:「四叔,你說嬴煇當如何處置?」
如何處置嬴煇這得問掌管律令的廷尉,問我做甚?四王子很鬱悶,卻又不敢不答,道:「按律當……斬。」
他很不想說出「當斬」二字,卻又明白秦異人這是在試探他的態度,若是他敢為嬴煇求情,那麼他也保不住了,他不得不說出如此絕情的話。
「五叔呢?」秦異人盯著五王子問道。
秦異人的聲調並不高,五王子聽在耳裡,如同雷霆在耳際炸響,差點沒暈過去。
不用想也知道,秦異人這是在試探他的態度,要是他敢為嬴煇求情,對不起,你也莫想活了。五王子萬分不願,卻是不得不說「當斬」。
就這樣,秦異人問了六王子七王子,把秦昭王的王子王孫會問了個遍,他們沒有一人敢為嬴煇求情,眾口一詞「當斬」。
「既然你們都認為他當斬,那就斬了他吧。你們都去觀刑。」秦異人右手一揮,雲淡風輕,彷彿這事並不算大事似的。
對於秦異人來說,他從未把嬴煇放在眼裡,殺嬴煇如同捏死一隻臭蟲,他真不當一回事。
「這不是要我們命嗎?」四王子五王子他們在心裡直嚷,卻是不敢說出口,只得去觀刑。
當嬴煇人頭滾落後,有不少王子王孫禁不住嚇,當場就暈了過去。即使沒有暈過去的,也是臉色煞白,渾身篩糠,如同見到惡魔似的。
秦異人殺雞儆猴的效果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