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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二章 灰頭土腦 文 / 殷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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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國都城,郢,楚國王宮。

    楚考烈王正與寵妃李嫣戲耍,李園侍立在側,畢恭畢敬。

    「哦喲,愛妃,你在哪兒呢?」楚考烈王一口軟軟糯糯的楚地方言,裝模作樣的四下裡尋找李嫣,一副尋之不得而急切的表情。

    「大王,臣妾在這裡呢?」李嫣嗲聲嗲氣,嬌媚無限的道。

    「哈哈,愛妃,你這是自個出來了吧?」楚考烈王歡天喜地的撲上去,把李嫣摟在懷裡,親熱的笑道:「愛妃啊,你千萬莫要調皮了,傷了胎氣可不好。」

    楚考烈王不知道李嫣懷的是春申君黃歇的種,還以為是自己的骨肉,對李嫣是百般疼愛,萬千憐惜,恨不得把心肝挖給她。

    楚考烈王的年紀不小了,他卻沒有骨肉,楚國江山沒法傳承,這由不得他不急。好不容易,李嫣有孕在身,要他不寵著李嫣都不成。

    「恭喜君上,賀喜君上,得龍子。」李園當然知道楚考烈王的心病所在,他最為焦慮的就是沒有兒子繼承楚國江山,一句「得龍子」很能討楚考烈王的歡心。

    只見楚考烈笑得眼睛都瞇到一起了,笑道:「國舅啊,這都是你妹妹嫣兒的功勞呢。寡人那麼多的嬪妃,就沒有一個能懷孕的,就嫣兒懷上了,她真是寡人的福星呢。嗯,李園,從今兒起,你就理政吧。春申君去秦國未歸,這國事不能沒人主持嘛,你就先做著。」

    「謝君上隆恩!」李園歡天喜地,身子躬成了九十度,沖楚考烈王謝恩。

    這意味著李園的地位更高,權力更大了,自此以後。他就能插手楚國的國政了,他平步青雲的日子不遠了。

    「稟君上,魯仲連、信陵君求見。」就在這時,一個內侍快步而來,沖楚考烈王稟報。

    「信陵君?」楚考烈王要打信陵君的主意,曾經要春申君找他卻是沒找到,一聽他來了,大是歡喜,道:「有請。」

    很快的。魯仲連和信陵君快步而來,沖楚考烈王見過禮。

    楚考烈王揮手,請他們坐下,命人送上茶水,這才問道:「敢問二位前來。有何要事?」

    「大王可知秦王稱帝之事?」信陵君沖魯仲連一打眼色,魯仲連開始下說詞了。

    「此事天下皆知,寡人何能不知?」楚考烈王眉頭一皺,有點不滿了。

    「大王既知此事,為何不反對?」魯仲連的聲調略高,只見楚考烈王頗有不快,忙道:「大王可知秦王稱帝的危害有多大嗎?秦是天下最強戰國。雄視天下百載,打得山東之地束手無策,丟土失地。然,秦雖強。畢竟只是一個諸侯,想要滅他國卻是名不正言不順,難以成功。如今,秦王稱帝。就是天子,挾天子之威號令天下。誰敢不從?若秦要起兵伐楚滅楚,大王將如何?」

    魯仲連不愧是「最後縱橫家」,這番剖析很是在理,說得頭頭是道。

    然而,楚考烈王卻是搖頭,道:「千里駒所言雖是,然,即使不如此,秦國就不打大楚了嗎?秦國攻我大秦,欺我懷王,何曾要過天子之名?」

    楚考烈王並非不知道秦昭王稱帝對楚國的威脅有多大,只是,他不敢反對。以秦國之強橫,要稱帝就稱帝了,誰也不敢反對。誰反對就打誰!楚國雖是大國,然而,楚能抗秦乎?

    「秦沒有天子之名份要攻楚,有了天子之名還不過是攻楚,寡人何必做這出頭的鳥,授秦把柄以伐楚。」楚考烈王也是個精明人,他深知若是楚國眼下跳出來反對,那就是在招禍,會立時惹來秦軍。與其如此,還不如承認秦昭王的帝號,順著秦國的好。

    「大王這是短視之行徑!」魯仲連萬萬沒有想到,他信心十足而來,剖析得在理,卻是引來楚考烈王跡近無賴的說法。

    「短視?你這才是短視,為大楚招禍。來啊,有請千里駒離開。」楚考烈王絕對不願在秦昭王稱帝這事上得罪秦國,命人把魯仲連轟出去。

    「楚王,你如此昏昧不明,他日後悔何及!」魯仲連氣惱不已。

    「來人,以後禁止魯仲連入楚。若魯仲連入楚,可殺之!」楚考烈王被魯仲連的話激怒了,動了殺機。

    魯仲連萬萬沒有想到,楚考烈王竟然禁止他入楚了,再也沒有心情說話了,拂袖而去。

    「大王……」信陵君一見情形不對,就要隨魯仲連離開,卻給楚考烈王拉住,道:「信陵君,你在哪裡呢?寡人找你找得好苦啊。你看……」壓低聲音一通耳語,信陵君一臉欣喜,再也沒有隨魯仲連而去的念頭。

    魯仲連不見信陵君出來,大是詫異,等了一陣,不見信陵君的影,不得不離去。

    「楚王如此短視,沒有遠見,他日必然後悔。」魯仲連一邊策馬疾馳,一邊轉念頭,道:「楚王狂悖無行,不可說,我這就去見魏王,說以利害,要魏王反對秦王稱帝。」

    主意一定,魯仲連直奔大梁而去。來到大梁後,求見魏安釐王。

    魏安釐王聽說魯仲連來了,對他這個「最後縱橫家」還是有著那麼一點兒好感,立時命人請進來。

    請魯仲連坐下,命人奉上茶水後,魏安釐王這才問道:「千里駒神龍般的人物,見首不見尾,前來見寡人不知有何要事?」

    態度比起楚考烈王要好很多,魯仲連心裡好受些。

    「仲連此來非為別事,只因秦王稱帝一事。」魯仲連也不廢話,直奔主題,道:「秦王稱帝對魏危害最大呀,大王不得不慮。」

    「秦王不稱帝,難道就對大魏沒危害了?」魏安釐王狠狠搖頭,道:「自中庶子商鞅在秦國變法以來,秦國強大,攻打大魏百載,大魏丟土失地。何曾有過安寧?秦王稱不稱帝,對大魏都一樣,一樣。」

    中庶子是商鞅在魏國時的官職,魏安釐王此時以中庶子稱呼,是對商鞅的蔑視,因為中庶子是個很小很小的官。

    「大王此言雖是有理,卻是不確。」魯仲連危言聳聽,道:「往昔,秦不是天子就能打得魏國丟土失地。一而再,再而三的割地。如今,秦已是天子,挾天子之威號令天下,若要滅魏。魏能存乎?」

    「不能!」魏安釐王臉上頗有懼色。

    魯仲連看在眼裡,大是滿意,遊說之道就是先來一通狠話,嚇得你心驚膽跳,再來出主意,你就得言聽計從。

    然而,魯仲連下面的話還沒有說出來。只聽魏安釐王道:「就算秦王不稱帝,不用天子之威號令天下,秦要滅大魏,大魏亦是抵擋不了。」

    魏國雖是戰國初期的霸主。曾經盛極一時,然而,到了如今,卻是朝不保夕了。秦國若要滅魏,魏國無論如何也是保不住。不管秦昭王有沒有稱帝。是以,秦昭王稱帝之事,對於魏國來說沒什麼影響,不稱帝要滅,稱帝還是要滅。

    「大王休慌,仲連有一策可解大魏困境。」魯仲連一窒,頗有些無言。好在,他不愧是有名的說客,言辭便給,立時想到說詞了。

    「哦。何策?」魏安釐王興趣大起,眼睛瞪圓,死盯著魯仲連。

    「無他,只要大王反對秦王稱帝便可……」魯仲連一句話才說了個開頭,就被魏安釐王粗暴的打斷了。

    「閉嘴!」只見魏安釐沖魯仲連沉喝一聲,道:「你這是在給大魏招禍。要是大魏能反對,還能等到眼下?」

    一甩袍袖揚長而去,連聽的興趣都沒有了。

    魏安釐王雖是昏昧之人,這句話還是說得對,若能反對早就反對了,還用得著等到眼下?

    魯仲連愣怔了好半天,這才接受這一事實,只得收怏怏不樂,離宮而去。

    「魏王不能說,那我就去燕國。蘇秦的合縱就發於燕國,由燕國首倡,相信這次總會有所收穫吧。」魯仲連思來想去,決定還是去燕國試試。

    就這樣,魯仲連趕到燕國,求見燕王僖。

    燕王僖倒沒有拿架子,而是立時召見。

    燕王僖對魯仲連就客氣多了,命人擺上酒宴,親自相陪,兩人一邊飲酒,一邊說話,這讓魯仲連這顆受傷的心好受多了,以為說燕一定能成功。

    「燕國是召公之封地,是姬氏嫡裔,奈何困居北地,一事無成?」席間,魯仲連改變了方法,突然感歎。

    燕國是周武王之弟召公的封地,是正宗的姬氏血脈,從根上說,那是最為純正的了。

    「哎。」燕王僖也是慨然一歎道:「想我昭王之時,大燕之強令天下側目,樂毅率五國之兵伐齊,而齊破。如今,哎!」

    一聲歎息,有著太多的無奈了。

    「大王勿憂,仲連有強燕之策。」魯仲連一見火候差不多了,忙下說詞。

    「哦。何策?」燕王僖雖是玩樂之君,也有過夢想,那就是讓燕國恢復燕昭王時的強大,一聽這話,大感興趣。

    「昭王之時,大燕人才鼎盛,有樂毅劇辛之流奔走,如今,大燕之所以弱,就在於沒有人才。」魯仲連笑道:「劇辛雖是人才,卻不如樂毅遠甚,大燕要強的話,就得再得一樂毅。」

    「有理,有理。」燕昭王很是贊成這話。緊接著,雙手一攤,道:「人才不入燕,奈何!」

    他一玩樂之主,又不是燕昭王那樣的明君,真正的人才,誰願意為他效力?

    「要得人才,有何難哉?只需要大燕擁有名望,人才還不趨燕若鶩?」魯仲連畫了好大一張餅,話鋒一轉,道:「只要大王反對秦王稱帝,逼秦王去帝號,大王……大王……」

    話才說到一半,只見燕王僖低眉耷眼的,眼皮打架,竟然睡著了,發出一陣如雷的鼾聲。

    「這……」魯仲連驚愕不已,如同見鬼似的。

    「千里駒,君上困了,需要歇息,不如改日再議,可好?」有大臣立時上前送客。

    魯仲連胸口急劇起伏,氣惱不已,燕王僖這太無禮了,卻不得不離去。

    魯仲連前腳剛走,已經睡著了的燕王僖卻醒過來了,一咧嘴道:「這個魯仲連,枉費寡人一番好意,設酒宴款待,他竟然要給大燕招禍。反對秦王稱帝,還不如寡人服毒自殺還能圖個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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