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農村跳大神
初一的晚上，大部分人都去打牌了，陳母是個極其本分老實的農村婦女，在村裡頭完全不打麻將的女人幾乎沒有，而陳母就是個例外，過年的時候，陳母就獨自兒呆在家裡看電視，倒也落得清閒自在。當然也有少部分不打牌的，他們一齊窩在一間人潮湧動的房子裡烤著篝火，他們一般年紀有些大，臉上露著古板的神色。
他們七嘴八舌的商議著：
「現在過年也漸漸的不像個樣了，很多過去要做的事，要注意的東西，現在根本就沒人管了，哎，世風日下啊。但著菩薩神靈還是得恭恭敬敬的尊重，村裡風調雨順，村裡人到了外邊也一帆風順、平平安安、財源廣進，著都得咱們村子裡的菩薩保佑著，所以啊還是得請菩薩，跳大神！」
「對對對，說的在理，不管怎麼樣，就算村子裡沒一個人毛，我們著菩薩還是得請的，必須的跳大神，這是祖宗傳下來的，必須得保持下去。」
「瞧你說的，中國什麼都缺就是不缺人，除非咱們村子的男人都不行了，不管怎麼的，難道還搞不出一兩個娃子出來。」
「哈哈……」一群爺們哄笑著。
「就這麼說了，還是和之前那樣，從大年初一一直到初九，九天的時間都得跳大神，只有誠信才能感動菩薩，讓菩薩顯靈。」一個洪亮的聲音響起了。
「對對對，就該這麼幹了，今晚八點就開始，一直到晚上十二點，跳完大神，在場的人一起搞個夜宵，喝幾鍾酒，然後痛痛快快的回家睡覺。」
「那還是得像之前那樣收錢吧！著夜宵得請巧手的女人做，煙、酒、肉、米飯……都得花錢買。」
「嗯，每家每戶，一個男丁收二十塊錢，看那些傢伙還拚命的生男孩不，以後都他媽的等著打光棍，干憋著……」一個瘦黃的男人憤憤不平道，看他的樣子應該是膝下無子，女兒一大堆的，在農村這種情況實在很常見，沒兒子的男人面部表情，說話的中氣都明顯的比有兒子的男人差很多。
「哈哈……」
初一晚上的八點左右，早就有幾個樸實不喜打牌的漢子抬著去年、前年的大鼓、銅鑼……放在早已選定的寬敞的房子裡。
又有幾個漢子將方形的四腳桌子反過來抬著，桌子裡邊放著幾十個大大小小、五顏六色的木製彩繪鍍金菩薩，那些菩薩手裡拿著各式各樣的武器，也都是用木頭製成的上面繪以彩色，菩薩表情各異，惟妙惟肖，或憤怒，或嚴肅，或和藹，或端著，菩薩好像都是男人，沒一個女的，也不知道為什麼。
菩薩也是有等級的，等級高的菩薩塑像可能要大一點，表情一般也威嚴些，高等級的菩薩一般都是有弟子的，這些弟子就是農村裡邊活生生的人了，稱之為「活菩薩」。
陳父常年喝酒撞鬼，就是請著高等級菩薩的弟子來給他治病的。這些弟子聽說都是可以和他們的師傅（也就是高等級的菩薩）通靈，甚至還可以附體的。
至於低等級的菩薩，群眾供奉他們都是給他們幾分薄面了，要收弟子他們還不夠格，因為他們的法力太低，收了人間的弟子，法力自然會更低，正所謂「取法乎上僅得乎中，取法乎中得其下」。
一個短小精悍的村夫拿著兩根系有紅繩的木頭棍子，猛地在鼓皮上敲打了一下，滿座皆驚，繼而誇獎道：「好，好，好，著力氣，著好鼓，就該這麼大，著好鼓也服好人敲。」
鼓聲開始有節奏的響了起來，一個村子有時候可能有幾處地方在跳大神，因而鼓聲也從幾處響起。
本來一處鼓聲就已經讓全村沉浸在祥和、悠遠的氣氛中了，兩三處鼓聲響起，那自然鬧的整個村子不得安寧，不過也好，本來過年也不是用來睡覺的，村民們也好趁著這個時間痛痛快快的吃喝玩樂一回，睡覺還有的是時間了。
為什麼一個村子會有幾處地方在跳大神，而不是所有的人都擁在一起跳大神呢？著肯定是有原因的。
在農村，也不見得到處都是一馬平川，這裡一條河，那條一隻渠是很常見的事，因為隔著溝渠，兩岸雖都是同一個村，但夜晚往來也非常不便。
有些村子的面積非常之大，逶迤好多公里，住在一端的群眾總不能跑到另一端去看跳大神吧，那樣子一是不方便，二是家裡頭不安全，農村小偷多，要是一塊地方的人全部跑到很遠的地方去看跳大神，那那塊地方且不成了無人區了，那還有過年的景像嗎？那小偷能不趁虛而入嗎？
還有一點，國人都非常喜歡內訌，一個村子總喜歡分成好多區，可能是上下兩區總是有矛盾，也可能是上下兩區姓氏不同……所以過年跳大神肯定不會合在一起了。
第一天的鼓聲一直響到凌晨才收工，這一天跳大神還未正式開始，大神們也還沒準備就緒。這一天主要是用鼓聲告訴全村民眾就要跳大神了，號召大家晚上來湊熱鬧啊……
…………
初二那天晚上八點鼓聲再次響起，今晚的人明顯比昨晚多很多。在這樣的年頭，人人都忙著賺錢，跳大神本來就已經沒了什麼吸引力，很多群眾懷疑著今年是否還能正常的舉行跳大神了。因為昨夜的鼓聲響起，給了群眾堅定的信號——老風俗還沒一下子丟掉，今年確實還會舉行跳大神。
跳大神者只能是男人，但看熱鬧卻是沒有限制的，誰都可以來。
初二晚上，婦孺老少都像趕集似的蜂擁而至。人群沿著牆壁從房子裡邊站成兩條歪歪曲曲的線，中間留出一塊很大的空地，這是留個菩薩跳大神用的，著曲線一直到門外，然後再向遠處延伸。
雖然夜晚有些冷，站在門外更是寒風刺骨，但由於人多，外加香火旺盛，所以夜晚就一點都不冷了。
那天晚上大神終於出場了，大神也就是村裡的一個男人，差不多只要成年之後在接受了上一位大神和等級高的菩薩洗禮後就可以擔任大神一職了。
他們相貌無奇，身材也並不是極度魁梧，差不多就是中等個子，他表情正常的在人群前面坐著，可能還抽著煙和人聊著天。鼓聲敲了數遍後，他貌似有了一點反應，也就是傳說中的菩薩開始附體了。
大神腰間繫著根紅絲帶，手裡拿著一大把香火，他眼神微閉，嘴裡唸唸有詞，他極度嚴肅認真的弓腰在眾多佛像前鞠躬行禮，片刻後他將香火插在佛龕上，然後點上黃紙，之後又喝上一口酒水，灑在地上或是向前噴出去。
當然大神的一切動作都不是一層不變的，大神想怎麼做都行，只要能讓菩薩附上他的身體就行。
一切準備就緒，大神突然頭腦一搖，或是身體數度震動，著就是菩薩完全附體了，大神現在徹徹底底的變成菩薩了。
之後大神就要演武施法，他可以拿著銹跡斑斑的鐵劍，劍柄上一般墜飾著許多鐵環，大神用手一搖，就發出「噹噹噹……」的響聲，聽著還有幾分震動人心。
他也可以拿著長長的木棍，或是其他武器。這個得依據他附體的菩薩而定，菩薩拿著什麼武器，他就拿什麼武器。
大神拿著鐵劍一會兒向東揮舞，一會兒又像西砍了過去，好像他真的在砍殺妖魔鬼怪似的，他嘴裡始終都在念著某些咒語，至於念著什麼，就連他同床共枕的老婆也未必知道。
陳子慎小的時候也經常站在門外和其他男女一起伸著脖子看大神的神奇表演。之所以不站在屋裡邊，是因為大神拿著寶劍左右亂砍的樣子，好像是完全沒了理智的發神經。
陳子慎每次都感覺大神的寶劍好像要砍到自己了，但大神每次都是差那麼一點點，然後把劍收回去了。陳子慎也不知道大神到底是處於癲狂狀態還是清醒狀態，反正他小時候非常害怕就對了，當他站到門外後大神總算嚇唬不到他了。
大神的身邊還有一兩個助手，助手也一律腰間繫著紅帶子，助手一般都是非常壯實的漢子，瘦弱的村夫是當不了助手的，主要的原因是當助手非常之累。
大神始終不斷的蹦蹦跳跳著，助手就一直在他身邊護著。大神突然往地上撲倒，助手馬上就要伸著雙手把他接住，助手是絕對不能讓菩薩倒地的，這既不稱職也不吉利。
大神倒地未成就被助手用雙手摟住了，然後大神就一個勁的發神經，在助手雙手勾成的圈子中不斷的滾來滾去，如果助手力量不大，身體不好是絕技承受不了如此折騰的。
大神有時候還會吃帶著殼的生雞蛋，有時候還會把一把點燃的香火往嘴巴裡邊塞，有時候甚至還會將寶劍橫著往頭上砍一下……這一切都是某個受了懷疑的大神為了證明自己確實是菩薩附體且有神功護體在一氣之下而做出來的。
像這些危險的動作，在陳子慎小時候還是經常見到了，但當陳子慎十六七歲時，就沒有哪個腦殘的大神做這些事了。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