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的那個地方,有長城,有故宮……」
這個道士嘴唇輕動,『長城,故宮』那些幾乎快被歲月磨蝕沒了的記憶,突然從四面八方朝宋譯湧來。站立不穩的宋譯連連後退,指著凌風用複雜的表情問:「你還知道什麼?不,你應該告訴我你究竟是從哪裡來的?中國?亦或是……中國的古代?」
慕容沖一臉疑惑的看著極力壓制自己的宋譯,不由奇問道:「我知道你,你自小生活在京城,你說的那個中國是什麼意思?」
此言一出嗎,失態的宋譯這才發現旁邊有人,於是很努力的平復下情緒歉然的對慕容沖道:「無他,浮生一場夢而已。這個道士,算出了我小時候做的一個長夢。我很好奇他還知道什麼,所以,目前他不能離開京城。慕容,把他交給我吧,我會想法子安置好他,絕對不會讓他再生亂子。」
見宋譯忌憚人多,慕容不好強迫他,便點點頭帶自己的人離開。
慕容走後,朱敬也很有眼力見兒的上前拱手道:「大人,如果沒有別的事兒,小的先帶弟兄們回府了。」
宋譯點了點頭,眾人散去後,他忙上前幫鼻青臉腫的凌風從麻袋裡解脫出來,抓著他的胳膊急聲道:「你還知道什麼?你告訴我。」
凌風茫然的看了他一眼,眼皮兒耷拉下去沒有立刻說話。
宋譯只當他為剛才所挨的打賭氣,連連道歉後又緊跟著問:「我爸媽還好嗎?聶雲還好嗎?我為什麼會來到這裡?前世的我怎麼樣了?可還活在人間?你別杵在這裡,你說,你知道什麼就說啊!」
他的聲音越來越高,以至於引起了胡同外行人的注意。
就在這個時候,凌風擦擦嘴角的血污漠然道:「你留下我,想要怎樣?」
宋譯看了他許久,歎了口氣不無悲慼的道:「我想回家。」
我想回家!
遠離的遊子都有個回家的夢,對於同一個世界的人們來說,那夢很近,近到一張車票一張機票就能解決鄉愁。
宋譯內心深處,也有個回家的夢。可是,他知道,除非機緣巧合,不然自己再也沒有機會回去了。於是,他一直很努力的把思家之情埋在心底,很努力的想要忘記。在乞還的幫助下,拚命的想把自己當成這個世界的一份子。
然而,凌風剛才輕飄飄的一句話如同開啟思家魔盒的鑰匙一般,所有壓抑著潛藏著的情緒統統從裡面湧了出來,使人欲罷不能。
凌風初時還對自己無故被打而介懷,然而在宋譯悲聲道出『我想回家』的話後,終於放下了方纔的屈辱疼痛。人之初,性本善,他一直都是以好人自居。
「宋譯,方纔你讓我算你的來歷,我掐指算了下,腦海中所湧現出來的,只有長城和故宮兩個畫面。」凌風不無歉然的道:「找個清靜的地方,我再算一次吧。」……
找醫館為凌風處理好了傷口,宋譯帶著他去了離他們最近的燕歸樓。
進去後,掏出身上的銀子吩咐掌櫃開個雅間,在拒絕了美人相伴的邀請後,宋譯和凌風雙雙跟著小二走了上去。
雅間確實很安靜,一進去就有一股揮之不去的清香盤旋在鼻翼。梅蘭竹菊四君子圖懸在雪白的牆壁上,焦尾琴和棋盤一應消遣東西應有盡有。
陽光從薄如蟬翼的窗紗中透了進來,射在古木地板面兒上,人立在那裡,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小二沏了一壺清茶後很識趣的退了出去,凌風也不廢話,逕自給自己倒了杯茶,然後坐在那裡掐指細算起來。
宋譯在窗旁很緊張的看著他時而皺眉時而歎息,想出聲詢問又怕打擾他掐算,只得耐著性子立在那裡。半柱香功夫過後,凌風突然睜開了眼,抹了一把額上冷汗對問宋譯道:「現在你想問什麼,儘管來問。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想我凌風算卦多年,第一次遇到這等奇事,兩個很少有交集的平行時空,竟然會機緣巧合傳送過來一個人魂。」
「我爸媽……」宋譯坐了下去,一臉緊張的看著凌風。
凌風吃了口茶抹嘴道:「因為你的事兒,你父母很傷心。不過我相信,時間會淡化一切,也許很多年以後,再提起你他們還是會很難過,但是,那只是很偶然的存在。」
「你的意思是,我已經……」
宋譯僵著嗓子不敢問出那個問題,但凌風卻不給他任何退避躲閃的機會,張口道:「你已經死了,沒救了。我剛才看到,你的屍體被他們推到一個很奇怪的櫃子裡燒化。」
不知為何,在聽到這句話後,一陣寒意從腳心冒了起來。宋譯白著臉坐下,喃喃道:「你的意思是,我這輩子,都不能回去了?」
「節哀。」
見宋譯目露絕望之色,凌風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過那個和你很要好的……未婚妻很不錯,她還沒有找下家,一直在你們曾經呆過的地方留連。對了,她現在在你們結緣的那個書院教書,每年都會去你墳前看你。」
宋譯慘然笑道:「我寧可她不要再記得我,我回不去了,她守著那些記憶做什麼。」
說到這裡,宋譯突然抓起凌風的胳膊急急的問道:「我能不能通過某種途徑叫她好好生活不要等了,我再也回不去,她即使等一萬年也是空。」
凌風歎了口氣道:「她願意等,那是她的心意,你不好強加干涉。等時間長了,絕望了,她自然不會再等下去。忘記你,只是個時間問題。」
宋譯沒有說話,凌風見他只是神情恍惚的坐在那裡,只得抬高聲音道:「我已經算出了你的事兒,我能理解你的感受。但事情已經發生,無力改變那只有適應。你就當自己過奈何橋時忘喝孟婆湯,所以今世這才殘存著前世的記憶。你那個世界的親人和你緣分已盡,改變不了就順其自然吧。宋譯,此生你還有很重要的事兒要做,執著前世未免也太娘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