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兄乃祥德文士許仕奇,平日裡與朝中很多大臣交好,尋常人不敢找這裡的麻煩。公子你如果問心無愧,大可以在這裡暫時避禍。」
不高不低的聲音傳到宋譯耳畔,準備跑路的宋譯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憋屈。問心無愧,我自然是問心無愧的。她既然如此言語,我若不留在這裡,倒像是做賊心虛了。
這樣想著,微一思量,便回頭朝著那俏然立於門畔的女子昂然道:「既然姑娘不怕事,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另外,我雖然不算是什麼老好人,但也絕對不是滋事生非的小地痞。」
說完,悶頭扶著那個流民進了院子,情緒有些起伏的他沒有注意到那個女子嘴角綻放的那抹詭計得逞的笑容,說到底,還是激將啊!
徐家的院子很清貧,這倒也很吻合許仕奇的文士身份。
「我是許穎,你可以把他安置到廊下竹床上。」
正打量間,那女子走過來很淡然的自報了閨名。
宋譯邊把那流民扶到純竹子做成的竹床上邊道:「我是宋譯,這位我也不認識,我在街上行走,他過來向我求助,我估摸著可能是這些日子在京城出現頻繁的流民。」
端著茶盤過來的徐瑩聞言眉尖輕蹙了下,給人一種我見猶憐的感覺。
「我一個閨閣女子,不好妄議政事。只是這些流民,經過此次驅逐之後,恐怕會倖存無幾了。」
朱唇輕動,喃喃的說出這些話,宋然後歎了口氣把茶盤擱到宋譯手裡道:「你先給他喂些水,我去廚房看看有沒有吃的。」
宋譯看著她朝左邊一間略矮些的房屋走去,整個人有些癡了。
給那個流民喂完水後,那流民的眼睛竟然也緩緩張開,整個人似乎有了精神。許穎剛好端了一疊南瓜糕什麼的東西過來,那流民看到後眼睛一亮,竟然從竹床上一躍而起,猴急似的撲向許穎……準確的說,是撲向許穎手中的糕點。
見許穎愣在當地,宋譯臉色一變迅速起身朝她那裡掠去,手很麻利的接過她手中的糕點,很自然的把有些不知所措的她護在身後。就在這時,那個餓急了的流民一把朝他這個橫空殺出的『程咬金』撲來,因為慣性的緣故,抱住糕點的同時把宋譯撞倒在地。
胳膊擦出血的宋譯心頭火起正準備喝斥那流民幾句,然而在看到那流民狼吞虎嚥的樣子的時候,所有的憤怒都化成了無奈的苦笑。用倖免於難的那只胳膊拍了拍身上的灰土後很無奈的苦笑道:「慢點兒吃老大,沒人會跟你搶……」
話剛說完,一方潔白的帕子送到他面前。回身看去,只見許穎指了指他滲出血的手臂道:「你先用這帕子捂一下,我進去找傷藥……」
話未說完,門外突然傳來粗魯的砸門聲。正準備回房的許穎臉色一變道:「大概是那些御林軍過來搜人了,你們且先去廚房避會兒,那裡柳媽會幫你們藏好。」
說完,深吸一口氣便恢復淡定的神色,輕移蓮步朝院門口走去。
宋譯一把拉起大吃特吃的流民走向廚房,進入廚房後,看到一個頭髮花白的婆子在那裡剝花生,看到他們進來,微一愣神站起了身一瘸一拐的朝他們走來。
見她如此,宋譯瞭然。方才知道有柳媽這個下人的時候他還有些疑惑,來了外人,為何主子在外面來回忙碌,而下人卻穩坐廚房,現在看來,竟然是腿不方便。
但因為掛念著許穎,宋譯忙朝那柳媽陪笑道:「你家穎姑娘讓你幫忙把他安頓好,以防待會兒官兵進來看到他。」
柳媽聞言愣了一下,隨即點了點頭拉過一臉驚慌的流民。
見諸事已畢,宋譯輕吁口氣準備再出廚房,看看有沒有能幫到許穎的地方。,然而在他快走出廚房的時候,受傷的那只胳膊被一場大力拉扯住,疼的倒抽一口冷氣的宋譯愕然回頭,看到了一臉歉然的柳媽。
「方纔姑娘在外面說的話我都聽到了,她要我把你倆都藏好,這個時候你不能出去。」
那柳媽的聲音有些生硬,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前世那些老外的中文發音。
然而宋譯此時並沒有留心這些,只是急急的道:「外面是一群兵油子,你家姑娘一個弱女子,只怕應付不了。她因為幫我而陷入這等境地,你讓我怎麼忍心讓她一個人面對……」
「可你出去,只能會加大麻煩。」
那柳媽似乎是個油鹽不進的角色,說完,一手拽著宋譯,一手拉著嘴唇哆嗦個不停的流民朝廚房一個角落走去,她的力氣很大,大的宋譯有些招架不住。
而就在此時,外面已經傳來了開院門的聲音。
宋譯面色一變,當下使出蠻力死命的甩開那柳媽的手道:「我就出去躲在暗地裡看著,你放心,如果你家姑娘應付的來,我是不會跳出去添亂的。
說完,快走幾步閃身出了廚房,然後隱身在廚房外面的小磨盤後面。
怕給許穎造成不必要的麻煩,他只是蹲伏在那裡側耳聽著院門口的對話,如果那些官兵輕易被打發走便罷,若他們進來搜尋的話,他可以迅速抽身退回廚房。
方才進廚房的時候他已經注意到廚房有好幾處藏身的所在,只要那些官兵不刻意搜尋,一般很難發現他的存在。
「姑娘可否見過兩個男子朝這裡走來?」那為首的官兵不知何故,似乎對許穎很客氣。
「今天我一直在廊下納涼,沒見誰從這裡經過。」許穎的聲音依舊透著令人著迷的沉靜,潛伏在磨盤後面的宋譯看著頭頂那奪目強光的太陽,心裡暗暗發誓,如果宋家的危機解除,她未嫁的話,一定要娶她為妻。可是,宋家的危機會延續多久?一年?兩年?亦或三年?
這一切,都是未知的迷。
就在這時,應付那群官兵的許穎很誠懇的道:「不過想來大人你們也是奉命行事,我不好為難你們。不如進來搜查一下,你們也好對上邊有交代。」
聽她如此說,宋譯不敢怠慢閃身進了廚房,剛好看到柳媽吃力的移動著一塊兒大青石往一個洞上面蓋,看那樣子,大概是人們用來儲藏東西的地窖。看她那吃力的樣子,宋譯走過去三兩下幫她把石板移好,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微一凝神躲到水缸的陰影處。柳媽細細打量了下他藏身的地方,然後不慌不忙的在自己剝花生的地方坐好,若無其事的做著手頭上的活兒計。
「這裡是做飯的廚房,「許穎波瀾不驚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很快那聲音已經到了廚房裡,「這是做飯的女僕柳媽,柳媽腿不方便,平日裡就在廚房打點瑣事。」
那人朝柳媽微微點了點頭,然後進入廚房深處。躲在水缸後面的宋譯就著屋頂射下的光線,看到那個人生的很是魁梧。
「我方才進來的時候,聽說是翰林院編修許仕奇許大人的府邸?」
「兄長晚些時候就會帶著一些文友回來,」許穎微笑道:「大人若有時間,可以留下來吃晚飯。」
那人聞言眼睛一亮,但隨即黯然道:「今日公務繁忙,還是改天吧。我雖然是武官,但平日裡也讀一些聖賢書,對你兄長許大人仰慕已久。曾也想著來府拜訪,然而姑娘也知道,我們御林軍一年到頭腳不沾地的忙碌,總沒有機會做自己想做的事兒。剛好這些日子陛下讓我們在城門行走,這個機會一定不會錯過的。三日後,我會再次登府拜訪。」
話說的很冠冕堂皇,然而不知為何,聽著許穎和那人對話的時候,宋譯心裡總油然升起一種濃烈的危機感。
尤其是那人看許穎的眼神,怎麼看怎麼想另有所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