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太陽曬的口乾舌燥的宋譯打算先回太子府再做打算,就在這時,一個衣衫襤褸膚色黝黑的流民突然撲過來抱住他的腿。
宋譯愕然後退,那人一個不穩倒在地上,但依舊很執拗的把頭抬起來,一臉乞求的看著他,乾枯的嘴裡嗚嗚似乎在說著什麼,可惜,因為聲音太過微小,宋譯聽不清楚。
就在這時,不遠處兩個御林軍注意到了這裡,對視了一眼便朝這邊走過來。
因為造辦處尚未為宋譯制盔甲官服,是以今天的宋譯只穿了一襲雲白衣衫,因為太子給他的龍紋玉他給那個青柳醫館的夥計了,本來是借給他跳槽用,誰料那夥計這些天竟然沒個動靜。宋譯想著,大概是青柳醫館那位叫柳飄飄的女掌櫃因為即將嫁給昔日意中人,性情變溫和了吧。
因為今日的宋譯衣著不怎麼顯眼,人也不怎麼透出威懾力。是以那倆御林軍的眼神祇注意在那個試圖向他求救的流民身上。
果然是病急亂投醫,假如宋譯不是東宮侍衛統領,不是相府公子,試問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能幫得了他什麼。
那倆御林軍看也不看哎他們半頭的宋譯,上前很蠻橫的用鞭子抽打著那流民離開。
事情發生在眼皮兒底下,宋譯再怎麼不想惹事,也要管了。
眉毛一動,伸手抓住又要落在那流民身上的鞭子,盡量放緩聲音道:「陛下雖然下旨讓流民出城,卻沒有讓你們這樣驅趕流民。因為旱災的緣故,他們本來就只剩了半條命。你們在這麼一抽打,出了人命怎麼辦?倘若知府追究下來,你們誰承擔責任?」
一番話說的那倆軍士一臉茫然,這些兵油子,平日裡過的大都是大碗吃酒大口啃肉的生活,說話大大咧咧喊爹罵娘的,平日裡都是手底下見真招的角色,誰會耐心與人講道理。不耐心與人講道理,誰又會耐心聽人講道理?
微一愣神,也不和宋譯廢話,一腳就朝眼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愣頭青小子踹去。
見他們如此不講理,宋譯眉頭一皺也不說什麼。抓住他們鞭子的手一纏一扯,那倆軍士因為要踹他的緣故,身體重心剛好在前面,如今眼前的宋譯一拉,當下重心不穩雙雙摔個狗吃屎。
忍著渾身疼痛爬起身,哪裡還有宋譯和那流民的影子。
見此情景,他二人登時驚了一身汗。上頭的意思,是把流民一個不落全部趕出城,可如今竟然有一個流民就這麼唐突的在他倆的面前不見了,這……以後若出了什麼亂子,上頭追究下來可如何是好?
思慮良久,二人決定坦白從寬。畢竟今日之事他倆確實盡了力,跑了流民誰也不想的。
於是乎,微一商議,灰頭土臉的二人便蔫蔫兒的去自己上頭那裡如實稟告了。他們走遠後,不遠處巷子的出口那裡,宋譯正在探頭探腦。
遇事逃跑是件很丟價的事兒,可是宋譯真的不想把不遠處的御林軍全吸引過來,對於如今的宋家來說,在不觸犯底線的情況下,盡量低調為上。
看到他們走遠後,宋譯當下也不敢怠慢,扶著那個已經陷入昏迷的流民匆匆出了巷子朝距此不遠太子府奔去,然而走了幾步,突然又想起太子府如今少不了文帝安插的眼線,倘若自己明目張膽的把這個流民帶回去,那就是擺明了要對抗皇命了。
此時對抗皇命,文帝忌於宋年的權勢,暫時不會把他怎麼樣。可是,宋譯卻不想再連累幾乎已經四面楚歌的宋年。想到這裡,宋譯咬咬牙朝前方一處簡陋樸實的民宅走去。
希望那家主人是個不怕事且有善心的好人。
這樣想著,已經到了門前的宋譯把軟軟靠在自己肩頭的流民靠牆安置好,理理有些凌亂的衣衫後叩響了門上的銅環。
倘若這家主人是一副膽小怕事惡毒刻薄的市儈嘴臉,那就不必讓這流民露頭,免得出不必要的亂子。
此時的他並不知道,自己這次多管閒事,遇到了此生最難以釋懷的她。
院門緩緩打開,露出一張雖然不施粉黛卻美麗絕倫的臉,那張臉沉靜又不失柔和,那雙美如星辰的眼睛裡透出波瀾不驚的淡定。可再細細打量,那個開門的女孩也不過和宋譯一般大,可是整個人卻透出一股與年齡不相符的成熟。
這個時候,宋譯有些懷疑,她也是穿過來的同胞。
她只是很沉靜的看著眼前敲門的宋譯,此時的宋譯因為攙扶流民的緣故,雲白衣衫上顯得髒兮兮的。天熱,臉上又出了汗,整個人看起來很是狼狽。
敲門前宋譯不覺得這形象有什麼不好,可是,當他看到那女子第一眼,怦然心動之後,在她沉靜目光的注視下,突然有種自慚形穢的感覺。
「那個……」吞了一口唾沫後艱難的張口,結結巴巴的道:「我……他,我們倆想進去避一會兒,請問方便嗎?」
說完,宋譯恨不能咬了自己的舌頭。昔日挺利的一張嘴,今兒怎麼跟吃了啞藥似的?想到方才說的那些語無倫次的話,心裡又歎道,還不如吃了啞藥呢!
那女子聞言有些疑惑的看著眼前形單影隻的宋譯,宋譯一愣,忙把那靠在牆角的流民扶了起來,朝那個女子擠出一絲自以為很好看的微笑道:「請問姑娘能否行個方便?等我找到了合適的地方,一定會盡快帶這位兄弟離開的。」
他話音剛落,不遠處傳來了罵罵咧咧的聲音。
「娘的,我就不信一眨眼的功夫他們能插翅膀飛了!一個毛兒都沒長齊的毛孩子,有多大力氣把一個男人扛走!你們把這周圍給我查一遍,你們幾個過來,挨家挨戶的敲門給我搜,掘地三尺也要把他們給老子揪出來!」
「……」
「……」
宋譯聽完後神色一變,深深的看了那女子一眼,然後很歉然的說聲打擾了就扶著那流民打算繼續跑路,此時的他只有一個念頭,離這戶人家越遠越好,他不想連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