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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六十四章 坑子 文 / 遜影

    宋年已經五十三歲了。

    屈指算算,宋譯的生母王氏已經病故八年了。這八年內,宋年為了幫文帝打理好安國的江山,成日裡廢寢忘食的忙於朝政,從來沒有提過續娶的事兒。可如今,在奔入花甲之年的時候,竟然提出了要為宋譯尋個繼母。

    莫非是被文帝弄的有些寒心,打算為自己多想想?

    「父親要娶誰?」

    宋譯不介意宋年娶繼室,人越老越會有一種淒涼孤寂之感,身邊確實需要一個伴兒。宋譯介意的,是宋年要娶進門的那個人。不知為何,他眼前總能浮現出那個風騷入骨的醫館女掌櫃,剛才,她就是從這個書房走出去的。

    宋年微微笑道:「不知你回來的時候是否見到一個女人從府裡出去,她是青柳醫館的掌櫃,為父方纔已經瞭解過了,她已喪夫多年,有作府裡當家主母的資格。」

    「天下女人那麼多,父親為何會相中她?」

    看著眼前的老爹,明明早已經過了衝動的年紀,為何卻對只見了一面的女人起了心思!

    別的女人也就罷了,為何偏偏是青柳醫館行為不檢點的那個女掌櫃。

    「怎麼?你認識!」

    見宋譯如此反應,宋年本能的發出疑問。

    「額,沒……沒有。」

    擦擦額頭的汗搬個繡凳坐到宋年榻旁,宋譯是有苦倒不出。

    那樣的事兒,無論如何都說不得的,就算是親生父親,也得咬牙忍著。畢竟,被一個老女人動手動腳,說出去豈非很掉價。

    想起在青柳醫館發生的事兒,宋譯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那個女人都不能做自己的繼母。倘若她做了繼母,宋譯自己倒也無妨,遠著她就是了。可宋年就冤大了,臨了臨了竟然被戴了綠帽子,而且很有可能不止一頂。

    「父親怎麼突然想起要娶妻了呢?那個青柳醫館的女掌櫃究竟有什麼過人之處?是年輕貌美,還是品行端淑,或者是會伺候人?」

    宋譯很清楚,自己剛才說的這些,那個女人一點都沾不上。而他問的這些優點,是這個時代男人擇妻的一個標準。

    宋年用手撫了撫身下的涼席,嘴角綻起一抹笑意。

    「為父細心觀察過,你方纔所提的那些,她都不具備。」

    「那父親為何會想到要娶她為妻?以您的權勢地位,什麼樣的女人得不到?為何非要取一個毫無優點的女人呢?」

    「她有不安於現狀的野心,」宋年的眼中不過泛出一抹精芒,「為父一輩子本本分分循規蹈矩,卻換來了這樣慘淡的收場。說實話,這樣的結果任誰也不會甘心。可不甘心又能怎樣呢?為父是土裡埋了大半截兒的人了,心幾乎和死灰融為一體,這樣的我,重頭來過只是一句空話。看到柳飄飄的時候,我想著,身邊有一個不甘於平凡的女人慫恿著,也許能改變這一切。」

    「父親的意思?」

    宋年的話,使宋譯不安。

    慫恿著……改變一切!這些字眼兒無一不透漏著說這些話的人的野心,難道宋年要……

    不,不可能。

    這時宋年看著宋譯,慈愛的眼神中透著弄得幾乎化不開的恍惚。

    「我細細思量了下,如果咱們一直被動的話,我保住你的可能性只有三成。倘若我主動出擊的話,你生還的可能性則大於七成!」

    「父親,萬萬不可。」感覺到什麼的宋譯匆忙離座跪了下去,抓著宋年皮膚鬆弛的手臂急急的搖晃著道:「有很多辦法可以保命,你千萬不要……」

    「還有什麼辦法呢?」宋年慘笑著道:「我的好學生他這次是存了心思要滅我的族啊,雖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他為何連你都不放過?這事兒你不必再勸,為父說過要不惜一切代價護你周全,就一定說話算話。」

    「父親,」宋譯不無認真的看著宋年道:「其實咱們能一起活下來的,兒子可以自己保護自己。至於父親,真到了頭頂懸著的那把刀砍下來的時候,您可以以假死脫身,也可以放下手中所有的權利,相信皇上不會為難您的!」

    「你還是太小,」宋年苦笑著拍了拍宋譯的肩膀,道:「假死?為父是現在假死還是等大禍臨頭那日假死?現在假死,朝野必將大亂。到那個時候,久不理事的皇上如何能駕馭住這局面?這倘若被外賊趁虛而入篡了江山,那我宋年豈非是罪魁禍首?倘若大禍臨頭那日假死,你以為皇上會給我這個機會嗎?就算我放棄了手上所有的權利,但我的威望還在,我活著,就是楊氏江山的一個隱患。所以,皇上是對的,我必須死。但皇上又是錯的,他只想著毀了我的清譽,然後殺了我以鎮天下萬民。卻不曾想,其實,他若想收回我手上的權力,只需一道聖旨罷了。聖旨一到,脫去官袍的我只會歸隱山林從此不問世事。然而,他終究對我缺少一絲信任!」

    「可就算是這樣,父親也不能起異心啊!」宋譯道:「如今皇上等的就是您起異心這一刻,只要您有了謀反之心並付諸行動,他就會毫不留情的將我們全家打入大牢等待斬首。到那個時候,咱們就是名副其實的反臣了,就算是六月飛雪,也沒有人覺得咱們冤!另外,如今太平盛世,天下萬民之心盡歸楊氏,您就算再有威望,也只是楊氏江山的臣子而已。臣子起異心只能令大家群起誅之,父親以一己之力對抗天下民心,怎麼可能會獲勝?您是一個治世能臣,不該為我這個不孝子失去榮譽和性命!說起來,您辛辛苦苦大半輩子,為的,不就是個賢臣的名號嗎!」

    「你胡亂說什麼,」聽宋譯說完,宋年終於急了。一把拉起宋譯沉下臉道:「誰告訴你為父有異心了?做老師的造學生的反,那我豈非要遺臭萬年?」

    「那……父親究竟要怎麼做?」

    陡然聽到宋年如此說,勸宋年冷靜行事的宋譯輕舒了口氣,只要宋年不造反,隨便怎麼折騰都好。

    「不知道,但柳飄飄嫁過來後,她肯定有法子。」宋年微笑道:「她身上有為父所欠缺的東西,只要讓她嫁過來,和咱們宋府同命。那麼,她就必須不遺餘力的為挽救宋府而絞盡腦汁。」

    宋譯聞言哭笑不得,這個理由也太扯淡了。他就不信了,堂堂一國丞相,竟然要指望一個女人來走出危局。

    「父親,您若想娶她就明說,別給她帶這麼高的帽子,她可沒福氣承受。」

    如今,宋譯不得不打算重新瞭解自己這個父親了。為了把一個女人迎娶進門,他老人家竟然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子,扯了這許多正義凜然的話,放了一個又一個懸念,鬧得親生兒子心臟一跳一跳的,其目的,竟然只是為了凸顯出這個女人的價值,然後順理成章的迎娶其進門!

    「為父年輕的時候就認識柳飄飄了,而且,這些年我們一直沒斷信兒。她很命苦,所以平日裡總做些不著四六的事兒,但說到底,都是我年輕時一手促成的惡果。早上張家來退婚後,為父一直覺得鬱憤難舒,整個人都覺得老了許多,無端的就像找個早年的朋友聊聊。剛好她是開醫館的,就讓管家去尋她來。」見宋譯依舊沒有多大反應,宋年只得苦笑著捅破了那層窗戶紙:「我知道你很反感她,今兒中午你在青柳醫館遇到的事兒,管家剛好撞上,且又告訴了我……」

    宋年的坦白徹底顛覆了宋譯的人生觀,宋年早就知道柳飄飄的人品,卻依舊要取其進門。而且還繞一個大圈又一個大圈來說服對那個女人反感無比的自己,究竟是怎樣的一段過往,使宋年如此看的開。

    接下來宋年的一段話給了宋譯的答案:「……其實,在她那樣的時候,多虧你把持得住。不然等著你的肯定是一記脆生生的耳光,這些年,她用此招不知打了多少男人,然而,醫館卻沒有因為她如此而倒閉,說起來,也算是個女中豪傑了!你別怪她,她之所以如此,都是為父的錯。如今,為父想為年輕時的行為負責,你是我的兒子,我只有你這麼個兒子,不想你因此而和我反目。之所以費盡心機扯了這麼多,歸根結底,就是為了使你不要反對你飄姨的到來。」

    欲哭無淚的宋譯雙目無神的看著前方,呆呆的念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一切決定權都在您那裡,何必繞這麼大的彎子?如今兒子頭昏腦漲四肢無力,明顯是腦細胞耗費指數超標,父親,您把事情好好說清楚,兒子不會不明事理一味反對。何必扯上皇上,扯出宋府可怕的未來,扯出那個叫柳飄飄女人的野心和不安分……您說您扯這些幹嘛呀……」

    「……」

    這些話純屬自己發牢騷,宋年聽的似懂非懂。但至少明白,兒子對柳飄飄的反感情緒少了許多。如此,婚宴可以如期舉行,以前,此生最大的遺憾是沒給自己的女人一個名分,如今這個遺憾就要沒有了。雖說此時給她名分也許會害了她,但是,總不能讓雙方都帶著遺憾進入墳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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