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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夢醒 文 / 春天的胡楊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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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在這裡坐著了,都跟我來吧!」椅子還沒坐熱,張雲禮便不得不站了起來,嚴肅的語氣中又帶著一絲無奈,「既然大帥沒醒,全鎮的穩定就得靠我等共同鼎力維持」「小說章節。」

    「遵命!」伴隨著鎧甲上鐵葉的叮噹作響,眾人一齊起立應諾,跟在張雲禮身後朝大廳之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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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指揮使司大門口已是人聲鼎沸,台階之下人潮湧動、摩肩接踵,一直綿延開去,將附近本來寬敞的街道擠得幾乎水洩不通。從這些人的服飾上看,他們都是湖廣鎮的中下級軍官。

    「我們要見大帥!」

    「今日見不到大帥,我們就不走了!」

    陣陣浩大的聲浪勢不可擋地朝門口站崗的士卒們撲去,似乎隨時都可以將他們的防線衝破。

    擔任都指揮使司外圍警戒的是總督導司的部分督導軍士,由一名百總帶隊。此刻,這位百總再也沒有了以往的淡定從容,標誌性的威嚴面孔也微微變了形。平常,他在校場上監督訓練時,不知用手裡的鞭子打得多少人服服帖帖。可眼下他卻發現。自己無論如何都無法讓眾人安靜下來並散去。用之前的方法進行威懾?自己還想多活幾十年呢!好言相勸?只要說一句便會被數十上百句頂回來。

    「大帥才是全鎮的主心骨,我們只信大帥!輪不到你在這兒信口開河!」

    「就是!有什麼話我們得聽大帥親口告訴我們,哪怕讓我們去下油鍋!」

    「你算個什麼東西。再敢瞪老子一下,看老子不給你鬆鬆皮!」

    督導司百總皺了皺眉,有些焦急地朝身邊的副手問道:「派進去稟報的人怎麼這麼久了還沒消息?再拖下去,就憑我們這些人,可不敢保證不出亂子了。」

    副手的臉色也是難看得不行:「是啊,看這架勢,這幫大爺們怕是能把我們給生吃了!要不屬下親自進去一趟?」

    「好。快去吧!」

    終於,一陣密集的腳步聲從都指揮使衙門深處傳來。看到那一大片鳳翅紅纓盔和亮閃閃的山文甲出現,督導司百總那懸在半空的心總算落了地。

    「不要吵!副帥來了!」擔驚受怕了好一會兒的督導司軍士們重新鼓起了勇氣。大聲制止著喧鬧。

    張雲禮以及一干高級將領的到來讓喧鬧聲消去大半,台階下騷動的人群逐漸穩定,一些本來已經踏上了台階的軍官也不由自主地退了回去。

    看到眼前的一幕,張雲禮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依然被氣得不輕。這幫人啊。簡直是唯恐天下不亂!

    「你們要幹什麼!」一向有著儒將風範的張雲禮此時也顧不得保持自己的形象了,聲色俱厲地呵斥道,「不在營區節制士卒、休整待命,卻聚眾前來圍堵都指揮使司衙門!可是想要造反嗎?」

    作為湖廣鎮副總兵、建軍元老之一,張雲禮的威信也是不低,雖然不能和龐岳相比,一通呵斥也讓這些堵門的軍官們立刻安靜了下來。

    可這安靜的局面並未維持多久,還沒等張雲禮做出下一步指示。人群前排的一名把總模樣的軍官便鼓足勇氣、重新打破了沉寂:「回稟副帥,屬下等不敢有非分之想。只是大帥一連數日不露面。各營將士軍士焦急萬分,軍心已經大為波動。我等不僅僅是自己前來,更是受廣大士卒之托。大帥的傷情究竟如何,我等作為下屬的總要探個究竟方可安心。副帥請放心,只要能確定大帥平安無事,屬下等自會前去督導司領受軍棍。」

    張雲禮目光如刀,盯著這名首先開口的把總,冷冷地道:「你的意思是我故意向你們隱瞞了實情?我、還有其餘幾位大人之前的解釋在你們眼裡都是無稽之談、空穴來風?那依你看,我張某究竟是在從事何種陰謀?」

    把總渾身一顫,跪了下去:「屬下不敢!」

    張雲禮面色稍緩,語氣依舊嚴厲:「大帥傷勢已有好轉,昨晚還向我詢問了各營的情況。只是暫時需要臥床靜養,不便與外人接觸,此事我之前便以明文下發各營。可你們身為官佐,卻是如此不明事理,可有半點對得起大帥對你們的栽培之恩?」

    在那名跪下的把總身邊,又有一名軍官道:「回稟副帥,今日這事我們的確有些魯莽了,事後該怎麼處罰,都由您說了算。可我們也不能就這麼回去了,不然沒法安撫手下的士卒。您看這樣如何?既然大帥需要靜養、暫時不便接見外人,那便從我們中間選出數人前去探望,哪怕遠遠地看一眼才好。只要看到大帥無事,我們也就放心了,自然會離去並主動領罰。」

    這時候,石有亮看清了說話之人,不禁吼罵道:「王樟堂,你他娘的在這兒搗什麼亂?還不快點給老子滾!骨頭癢癢了是嗎?」

    崔守成、賀震霆、王俊濤以及劉仁駿等人也紛紛認出了自己營中的軍官,大聲呵斥著讓他們離去。可平日裡這些對他們言聽計從的軍官們此刻只是垂下了頭、迴避著他們的目光、默默地忍受著喝罵卻並沒有挪動腳步。

    見自己的權威第一次被如此冒犯,石有亮氣得要拔出腰間的佩刀,被崔守成等人死死地抱住。

    「撲通!」「撲通!」一個又一個的軍官們跪了下去。轉瞬之間,台階之下便沒有了站立之人。黑壓壓的八瓣帽兒鐵尖盔上,紅色盔纓幾乎匯成了一片海洋。在細細的雨絲中依舊醒目無比。

    眼前這壯觀的一幕卻並未給張雲禮帶來半點賞心悅目的感覺,他臉上的烏雲比之前又濃重了幾分,心中的思緒翻騰雲湧。難道真要動用強制手段把這些軍官們壓服?就目前的形勢來看,這招恐怕不能奏效了。這些倔強又上戰場見過血的中下級軍官們不是軍棍所能嚇到的,而當前的局面雖然不容樂觀,卻也沒到要殺人立威的時候。把他們都關起來的話,又無法保證缺乏節制的普通士卒們不會緊接著鬧事。那就答應他們的請求?可這樣一來。自己之前的努力豈不是完全白費了?龐岳傷勢較重、昏迷不醒的消息傳了出去,不知會造成什麼樣的惡果。再者,如果就這麼答應了他們的請求。自己作為副總兵的威嚴何在?

    氣氛再次陷入沉寂,空中的雨絲越發地急促,潤物之聲逐漸清晰。綿綿細雨之中,跪倒的一大片軍官們卻是紋絲不動。他們已經陳述了自己的請求。為了自己的請求得到滿足,已經豁出去了。

    大門口,張雲禮等高級將領們表情複雜地看著這些倔強的部下們,雖然都被氣得不行,可一時也沒有開口。該說的都已經說了,可對這些強人們卻沒有半點作用,還能再說些什麼?

    近乎凝滯的時間一點點地向前挪動著,不知過了多久。一個聲音竟出人意料地張雲禮身後響起:「都在這幹什麼?沒有正事可幹了嗎?」

    張雲禮等人先是一怔,隨即心頭便是驀地一喜。鬱積的愁雲立時消散無蹤。

    能這麼向他們說話的,湖廣鎮僅一人而已!

    一驚一喜之下,張雲禮等迅速地轉過了身,看清來人之後迅速行禮道:「大帥!」

    站在他們面前的說話之人,雖身著便服、神情淡然,臉上還帶著一絲蒼白,可寥寥數語之間卻透著不容半點質疑的威嚴,不是龐岳還能有誰?

    「哎呀呀,大帥您終於醒了,真是太好了!」石有亮行禮之後,哈哈大笑地率先迎了上去,其餘眾位將領也迅速跟上。

    台階之下,也是嗡地一聲,有如炸了窩一樣。跪倒在地的軍官們仰起頭,看著大門口那個熟悉的人影,臉上儘是壓抑不住的激動狂喜之色,一雙雙眼睛裡面甚至還泛著點點晶光,不知是雨還是淚。

    向圍過來的部下們點頭致意之後,龐岳緩緩地走到了門口台階的頂端,看著門外跪倒了一片的這些忠誠、耿直的中下級軍官們。在這一刻,他的心情已經不能僅僅用激動二字來形容。

    他剛剛做了一個恍若現實的夢,在夢中他回到了二十一世紀的家中,雖然有回家的喜悅可也有陣陣不由自主的失落感。傾注了大量心血的事業最終竟成海市蜃樓,遇上這種情況,恐怕任何一個人都無法完全做到從容淡定。好在,這僅僅只是一個夢而已。現在他已從夢中甦醒,所處的還是他耗盡心血為之奮鬥的這個時代,所面對的還是這些忠誠可靠的部下們

    「我死不了,能殺我得了我龐岳的人還沒有生出來!」龐岳語氣平常、聲音不大,甚至由於受傷的緣故比以往還虛弱了一些,可是卻比任何吼罵都要清晰、震撼,「至於無用的廢話,我就不和你們多說了!現在都給我站起來,跑步回營區,去督導官那裡領二十軍棍!誰,要是再敢目無軍法、來打擾我靜養,小心他的腦袋!」

    「遵命!!」山呼海嘯般的應諾之後,又是一陣整齊有力的跑步聲,在濛濛細雨之中依然是那麼的震撼。未幾,都指揮使司門前擁堵的人群便消失不見。

    「子彬,軍中這兩日的事務還是暫時由你打理吧!我可能還要休息一兩日才能完全恢復。」畢竟是傷勢出愈,硬撐了這麼一會兒之後,龐岳那蒼白的臉色又難看了幾分,額頭甚至還沁出了一層細汗。

    「遵命!還請大帥安心靜養!」不管怎麼樣,龐岳的甦醒都令張雲禮吃下了一顆定心丸

    告別眾位部下,剛進了後院臥室的門,龐岳便是一個趔趄,要不是旁邊的衛遠眼疾手快,鐵定要一頭栽倒在地。

    「唉!這王霸之氣著實不好裝啊!」在心中又問候了一遍刺客的女性親屬之後,龐岳發出了如是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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