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感謝「民生星辰健康卡」書友和「lote」書友的月票支持!)
三月初六傍晚,衡州府境內,湘江以東
山間曠野上,一支軍隊正急匆匆地向南行進。刀槍如林,紅旗翻滾,長長的行軍隊列綿延十餘里,不斷有斥候策馬遠方奔回或從本陣出發。瀰漫的塵土中,官兵們整齊有力的步伐聲和隆隆的馬蹄作響相互交錯,猶如一陣陣平地而起的悶雷,將附近林中棲息的群鳥盡數激起。
這便是從長沙出發南下前往衡州的湖廣鎮將士。經過將近四天的行軍,將士們平時嚴格訓練的效果便顯現了出來,擔任後隊的常德鎮和武岡鎮官兵已經被遠遠地拋在了後面,幾乎每天都要湖廣鎮的官兵們暫停一段時間等待他們跟上。
此刻,處在整個行軍隊列最前方的自然是飛虎營,雖然人數不如其他營,但官兵們幾乎每人身上都散發著自信和悍勇的氣息。作為全鎮資格最老、裝備待遇最好的一個營,他們當然有著自身引以為傲的資本。
全軍繼續向前行進了一段距離之後,幾名騎兵從隊列中部奔來,追上了飛虎營的行軍步伐。只見這幾名騎兵甲冑精良,顯然都是龐岳身邊的親兵,平時也擔負起傳令兵的職能。他們策馬來到石有亮身邊,領頭一人抱拳道:「石大人,大帥有令,飛虎營暫停行軍,原地休整,保持警戒!另外,大帥讓你隨後前往中軍議事!」
「知道了!」石有亮點點頭,隨即便下達了停止前進的命令。
持續的口令聲中,正在行軍的飛虎營官兵紛紛勒住韁繩。沒過多久,如同悶雷般的鐵蹄翻滾之聲便逐漸地停了下來,只剩下大量飄散在空中的灰塵。除了部分擔任警戒的人員外,官兵們紛紛跳下了戰馬,開始原地休息。
其餘各營繼續向前行進了一段距離之後同樣停住了步伐,相互靠攏。原本略顯稀疏的行軍隊列變成了緊密的原地防禦陣型。擔任警戒的部隊和撒出去的大量偵騎組成了嚴密的內外兩道防線。
各營營官調整好本部人馬的陣型之後,陸續前往了中軍位置集合。
……
空地上,龐岳、張雲禮以及各營營官都是席地而坐,圍成了一圈,正中間是一幅攤開的湖廣地圖。
「大人請看。我們現在大概在這一位置。」張雲禮用一根細長的木棍指著地圖上的某一點對龐岳道。「南偏西方向三十里外便是衡山縣城,再向南一百二十餘里便是衡州府城。由情報司之前探得的清虜行軍速度和路線來看,此時他們恐怕已經佔領了衡山縣城。具體情況如何,我們還不得而知。但先前已經派出偵騎前往打探,估計天黑前便會有準確消息傳回。」
「督師和馬總兵他們大概還有多久能趕上來?」龐岳抬頭朝張雲禮問道。
由於有了當初劉承胤故意拖延命令的前車之鑒,朱大典對其麾下的陳友龍部也不怎麼放心了,於是親自領著督標營人馬監督著他們行軍。由於陳友龍和馬進忠部的行軍速度趕不上湖廣鎮,朱大典自然也就跟著他們落在了後面。
「距我鎮的後隊大概還有十幾里。要趕上來恐怕得是天黑以後了。」張雲禮答道。
龐岳看了看已經落山的日頭,道:「那我們就現在此地暫作休整,不過不要忙著紮營,等前方的偵騎將衡山縣城的消息傳回再說。如果清虜今晚在衡山縣城宿營,那我們也在此紮營歇息一晚。如果偵騎探得清虜已經過了衡山縣城,而督師他們還是沒趕上來,那我們就不在這裡紮營了,連夜趕到衡山縣城去等他們。」
據偵騎隊的哨騎和情報司潛伏在當地的密探的回報,這幾天清軍一直沿著湘江向南水陸並進。大概保持在湖廣鎮的西南方向三四十里處。龐岳不想把讓這個距離加大,因為如果落在清軍後面過遠,此次南下也就沒有了意義,但暫時也不宜靠得過近,否則一旦被多鐸殺個回馬槍。連反應的時間也沒有。
見部下們沒有什麼意見,龐岳便將這一安排正式確定了下來,之後又朝周圍人問道:「諸位感到目前有什麼困難沒有?大戰隨時可能再次爆發,有什麼問題還要盡快提出來。以便及時解決,不要藏著掖著。」
「大人放心。別的營我老石不清楚,但飛虎營是絕對沒有問題的,隨時都可以聽候大人的命令上場與清虜廝殺」石有亮那粗獷的聲音率先響起,「唯一讓營中將士們感到不痛快的就是,前些日子沒有撈到多少殺敵的機會,只能在一邊干看著,可把大夥兒都憋壞了!就好像我老石在一邊眼睜睜地看著別人*女人一樣……哎呀,大人,我又說錯話了,下不為例……」
聽到這話,周圍頓時爆發出一陣笑聲,方纔的緊張氣氛也活躍了不少。
「周明真是本性難移,才離開嫂子多久就天天惦記著那事了。」龐岳笑完之後又對石有亮說道,「不過,希望你到時候能在戰場上把這股憋屈勁好好地發洩出來,不要只是逞嘴上功夫。前些日子飛虎營沒有經受多大損失,但接下來就不一定了。行了,不要再說這些無用的話題,言歸正傳吧。」
施琅想了想,開口道:「大人,屬下覺得,眼下我軍最大的困難便是人員的損失。先前幾戰,我軍雖然殲滅大量清虜,但自身也遭受了不小的傷亡。就拿我們破軍營來說吧,火器隊還好一些,而其餘兩隊的刀盾、長槍兵的損失人數將近三成,其中還有相當一部分是伍長、什長等老兵。要是放在其他軍鎮,整支隊伍早就崩潰了,也就是我們湖廣鎮還能維持著穩定。前幾日,我去察看了一下,有一些什只剩下了一半的士卒,什長變成了伍長,甚至什長和伍長同時陣亡,我只好從普通士卒中緊急提拔了一部分人充當伍長和什長。這部分兵員的缺失,大大影響了全營排兵佈陣和戰力的發揮,前些日子在萬壽橋憑藉著預先構築的工事打防禦戰還能堅持下去,但一旦在野戰中與清虜硬碰硬,恐怕惡果便會顯現出來。恕我說句喪氣的話,估計到時候能發揮出剛出征時的一半戰力就不錯了。」
施琅說完之後,在場的眾位營官以及龐岳都不由得面色凝重起來,大家都知道,施琅說話雖然直來直去,但其所說卻基本屬實。目前,除了華山營之外,幾乎每個營的損失都超過一成,尤其以剛鋒、破軍和泰山營損失最為嚴重。大量戰鬥骨幹的損失必然會帶來戰鬥力的下降,再次面對清軍時也肯定會遭受比之前更大的壓力。
龐岳沉吟片刻,覺得應該再給部下們鼓鼓勁:「尊侯說得沒錯,但身為大明軍人,我們已經別無選擇。清虜繞過長沙南來,其真實目的已經顯露無疑。天子的安危關乎大明的江山社稷,不管前方有多少艱難險阻,我等都需要盡到身為臣子的本份。可以說,接下來的戰事關係到漢家江山能否延續,關係到大明百姓乃至全體漢人能否有尊嚴地活下去,而不是被迫拋棄祖宗留下的衣冠髮式、留起醜陋的金錢鼠尾、淪為任由建奴侮辱驅使的包衣阿哈。」
……
天很快便擦黑了。此時,外出偵察的一隊隊偵騎也陸續趕了回來,向龐岳報告了偵查結果:清軍已於今日下午攻佔衡州縣城,大肆劫掠屠戮一番之後繼續往南而去,毫無紮營的跡象,似乎又要連夜趕路。目前,衡山縣城已經幾乎成了屍山血海。
得知了這一情況之後,湖廣鎮的多數將領都是義憤填膺,紛紛向龐岳請戰,恨不能立刻追上去報此深仇大恨,先前的種種顧慮都已經消失不見。
而此時,朱大典親自監督的馬進忠部和陳友龍部還在後面沒有跟上來。
既然事先已經做好了安排,那現在也就沒什麼猶豫的了,龐岳當機立斷下了命令:「不等督師他們了,立即啟程,連夜趕往衡山縣城!」
得知清軍竟如此抓緊時間趕路,龐岳也就不想在此地多做耽擱了。他知道,自己多耽擱一刻,隆武帝以及朝中群臣便多一份危險。並且,朱大典事先也給了自己臨機應變的權利,自己先率軍出發,再派人去通知他一聲就行了。
龐岳的命令下達之後,湖廣鎮全體將士再次展開行軍隊形,朝著衡州縣城方向行進。由於天色已黑,一支支火把被點燃,將整個行軍隊列點綴成一條火龍,向著前方綿延而去。一隊隊哨騎被遠遠地撒在周圍,擔任著探路和外圍警戒的任務。
龐岳倒不怕在前往衡山縣城的路上被清軍伏擊,之前的多隊偵騎已經打探清楚,清軍已經全部開往衡山縣城以南,黑燈瞎火又人生地不熟,要殺個回馬槍可不大容易。如果非說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就是清軍居然在屠戮了衡山縣城之後又馬不停蹄地趕路,他們好歹也有近五萬人馬,難道還怕被明軍追上不成?
思來想去,龐岳已經隱約猜到了一種可能,但至少在抵達衡山縣之前還是沒有危險的,於是他準備先趕過去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