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2-05
「茲有太平天國將領韋俊,丁亥道光七年生人,廣西桂平韋氏子孫,族中排行十二,客家人,太平天國北王韋昌輝之弟。今日因不慎被擒,願意投降湘中團練首領周某某,從此背反天國,效忠周氏,永不反悔特立此據為證。某年月日,簽字畫押,韋。」
韋俊寫下效忠書,而幾名親兵也心不甘情不願地摁下了指印。為了北王,為了天國不失去一員首領,也為了,自己不會就此喪命,他們只能無奈服從。
他們算是幸運了,險險躲過一場生死大劫,為了自身前程,韋家兄弟是不會猶豫犧牲掉幾條性命的。炮灰,那就是在關鍵時候給領導墊腳的,與時代無關。
「韋千歲,兄弟我就不送了,來日戰場相見,你還是當心點好,刀槍無眼,客氣不得,再落到某手裡,可就不會留手了。」
「何用你留手?今日之恥,韋某後日必加倍奉還。」
他心裡其實已經沒了把握,話語底氣不足,透著徐。但兩軍決戰已是不可避免,但願部將得力,能將戰局扭轉,那今天折的面子就算是翻過來了。
「我很期待你的表現啊,慢走不送!」
韋昌輝緩步下山,腳步是如此的沉重,神形是如此的落寞,一位英雄人物,偶像一般的領袖,落到個要靠別人憐憫保留性命的地步,此情此景,令韋俊和一眾親衛悲從中來,嚎啕大哭。
「諸位,該走了!」
不管悲傷的俘虜們,也不管失魂落魄的郭嵩燾和表情怪異的左宗棠,周曉峰接過許大力遞過來的韁繩,躍上駿馬,在黃昏的微光中,奔馳而下,放聲長嘯。
「老子生來不一般,一把鋼刀闖九邊。天生一副好身板,能抗能打我當先!」
「老子生來不一般,四海兄弟在身邊。忽然一怒髮衝冠,衝鋒陷陣我當先!」
「老子生來不一般,鐵血大旗立中間。腳踏九州八千里,橫行天下我當先!」
「駕!喲呵!」
這才是真正的周曉峰,那個狂放不羈的周曉峰,霸氣凌人的周曉峰!郭嵩燾與左宗棠二人從相互的眼神中看到了震驚,還有夾雜著一種抗拒與期待糾結的掙扎。
「此子他日必是一代梟雄!」
「告發,還是投靠?!」
兩種念頭在郭嵩燾的內心爭鬥著,走起路來也是心不在焉,在馬上牽線木偶一般隨著眾人返回。
他不比左宗棠,沒當過大清的官也就罷了,自己可是道光年間的進士,翰林院庶吉士,正經的科班出身官員,入閣拜相都得經過這個台階。
明太祖洪武初年,選進士於六部諸司及翰林院之下觀政。翰林院之下者稱庶吉士,六部之下者稱觀政進士。
永樂二年(1404年)始,專隸於翰林院,選進士之長於文學及書法者充任。由科舉進士中排名前列,有潛質者授予庶吉士的身份,讓他們先在翰林院內學習,之後再授各種官職。
明英宗以後慣例,科舉進士一甲者授予翰林修撰、編修。另外從二甲、三甲中,選擇年輕而才華出眾者入翰林院任庶吉士,稱為「選館」。
明代的翰林為政府儲材之地。英宗後有慣例:非進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內閣。故此庶吉士號稱「儲相」,能成為庶吉士的都有機會平步青雲,例如明朝萬曆年間內閣首輔張居正,即是庶吉士出身。清朝時漢人大臣中,亦多出於翰林庶吉士。
清雍正以後,選館更為嚴格,由皇帝主持之朝考決定。庶吉士一般為期三年,期間由翰林內經驗豐富者為教習,授以各種知識。三年後,在下次會試前進行考核,稱「散館」。成績優異者留任翰林,授編修或檢討,正式成為翰林,稱「留館」。其他則被派往六部任主事、御史;亦有派到各地方任官。
是以郭嵩燾官位雖然不高,位份卻是相當的清貴,前途大好,君恩深重。君臣父子的那一套忠孝觀念早已深入骨髓。雖然他鄉居有年,官身還在,周曉峰顯露出來的苗頭,隱隱已經對他所屬的官僚體系構成了威脅。
此刻跟著這麼一位連反賊逆王都敢私縱的主,算起來自己未能阻止,也是有罪了,要是不告發,更是隱瞞包庇的重罪。可這牽涉到鄉黨,還有自己的好友,一旦告發,得罪的人成百上千,難辦吶。
「成王敗寇!」
左宗棠對老友的心思洞若觀火,奈何自己已經算是上了周某人這條賊船,不好說的太直白,只能稍稍點撥一下。大道理不用說了,等著看吧,先觀望風色,要是情況不妙,腳生在自己身上,不會來個潛逃嘛?如果這位大少真是個不能成事的繡花枕頭,日後告發也就告發了,他家自抄家滅族,本官自陞官發財。
若要真是遇上了明主,跟著他幹一番事業又如何?憑著自己等人的才華,人脈,跟隨又早,怎麼滴不得入閣拜相嘛?
自古以來,讀書人的夢想無非就是金榜題名,位極人臣。沒有什麼比從龍救駕之功更快陞遷的捷徑了,雖然說這個為時尚早,觀望一下,隨便看看又不會懷孕。
「多謝季高兄!伯琛明白了,咱們現在不過是看客。」
「韋俊,從此後你只需要效忠我一人,你,明白嗎?」
還有什麼比這更明顯的暗示?我不需要你忠君,也不需要你愛國,滿清和韃子皇帝都不在效忠名單上,這樣的人,你說能是干哈滴。
「莫非,你,你?」
看著周曉峰頗有深意的表情,韋俊雙膝跪地。
「拜見大帥!」
孺子可教也,果然聰明機靈,比他那個頑固不化的哥哥腦子好使。
「有一條你自己記住便可,我原本姓朱,朱明的朱,朱洪武的朱,可明白了?」
「難道是?」韋俊面帶驚訝,心中疑惑。
「就是!」周曉峰微微頷首,算是回答了。
這可是比咱這反賊更能拉仇恨值的主,自己人啊,韋俊激動莫名,差點就要喊一聲:『同志,我終於找到組織了。』
「朱大帥但有所命,韋十二無所不從!」
韋俊此人,才具雖不足以與左季高相媲美,卻也堪稱傑出人物,將才不會低於黎老三等輩,這番出行,收穫算是不錯了。
北面某個地方,一段牆根嘩啦啦垮了下來
「伯琛兄,季高兄,我湘軍新建,望二位大賢助我!」
接觸了這麼些天,周曉峰對郭、左二人的脾性也摸出了個七八成。
郭嵩燾為人四海,交遊廣闊,人也聰明,但缺了點血勇之氣,不夠果斷強硬,注定了只能做幕僚出謀劃策,交接各方。
左宗棠不用說了,才華萬中無一,脾氣也不是一般的小,心高氣傲且又剛硬強悍,用好了足可獨當一面,為將為帥皆可稱善。要是收服不了,他足可成為一世之敵,歷史上曾左李三人互相制衡,甚至是反目,這也造成了曾家兄弟雖然一度有過要進步的念頭,最終還是不得不拜在了鬼子六的門下。
性格決定命運,這也是為什麼後來郭嵩燾做了外交官,而左宗棠則是楚軍大帥的原因了。這樣性格迥然不同的兩個人居然成了知交,不能不理解為相輔相成了,左某人那倔驢子脾氣,也就郭嵩燾這等老好人能受得了。換了周曉峰,見面指定就是唇槍舌劍,火光四濺。
一物降一物,雖然周曉峰號准了脈對症下藥,但這頭倔驢其實乃是萬中無一的獸王,等閒人馴服不了。要是能把郭嵩燾留下來,也算是多上了一個籠頭。
「我們之間的賭約還沒到期,你這話說了也是白說。」
「哼哼!說什麼五千兵勇,一個月時間內擊破長毛,肅平湖湘全境,還三湘四水百萬生民一片安寧,這可是你說的,你也就剩下幾天時間,我看你有沒有通天徹地之能實現這個約定。」
「伯琛兄你給我做個見證,我的五千兵勇是什麼時候聚齊的?」
玩文字遊戲咱不怕,我可沒說過一個月時間從立賭約時算起,而是有五千兵勇時算起,你自己算錯了時間,可怪不得我。
「六天前吧。」
看,還是小郭厚道,實在人吶,不像有些人,天天掰著手指頭算日子,小氣吧啦的。
「二十多天前,我有五千兵勇嗎?」
左宗棠送了他一對白眼珠子,不搭理他。
「如此說來,我還有二十幾天好辦事,二十幾天後,某人可就要替我牽馬執轡,端茶倒水了。伯琛兄,你是喜歡喝綠茶呢,還是黑茶,要不冰紅茶?」
氣氛雖然輕鬆了下來,問題卻沒法迴避,郭嵩燾猶豫再三,斟酌著說道:
「郭某戴孝在身,還要在家守制,多有不便,恕難從命待長沙之圍破解,我還是得歸鄉。」
郭嵩燾雖然說的委婉,拒絕之意卻灰常明顯。
意料中事,周曉峰只當沒聽見。
你戴孝在身,你要在家守制,那你還四處奔走上躥下跳的拉關係幹什麼?左季高,曾國藩哪個不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堅請出山的?又是潰兵又是亂軍的亂成一鍋粥你不好好在家呆著你巴巴的跑到湘中又巴巴的跟到長沙一路顛簸,你不是為了功名,莫非只是為了他人做嫁衣裳不成?
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