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灑落在紗簾上,在碩大的床上投下影影綽綽的光線。舒骺豞曶
靳子琦一個輾轉,藕臂往旁邊一搭,卻只觸摸到一片溫熱的平坦。
她惺惺忪松地睜開眼,映入視野的是一片安然的寧靜。
攏了攏蓬鬆的長髮,轉頭就看到虛掩的衣帽間,也聽到了裡面刻意被控制的細微動靜,她深呼吸了幾下,努力讓自己的大腦清醒起來。
被褥下的身體還暖暖的,她撫摸著還沒有胎動跡象的小腹,好像在撫摸著裡面那個安靜的小寶寶,連帶著臉上也流露出柔和的神情。
雖然靳子琦很不願意承認,可是,不可否認,宋其衍的出現取代了她心心唸唸的怨恨,已經成了她生活的唯一。
以前曾努力追求的事業和功利,現在看來也不過是過眼雲煙。
她發現自己想要的不過是找到生活的重心,而她的重心,便是宋其衍。
有他,有孩子,有母親,愛情,親情,還有友情,似乎都沒缺乏。
正出神之際,那道修長挺拔的身影已經從衣帽間裡悄然走出,在看到不動聲色坐在床頭的女人時,他的腳步一頓,但隨即便步步靠近。
臥室內開著暖氣,靳子琦穿著細肩帶露背的白色寬鬆棉裙,一夜過來,裙子翻到腰間,肩帶也滑落了,平時如水般的直髮,此刻狂亂地散在肩頭,眼神迷迷濛濛,多了一份與年齡不相符的如少女般的嬌憨,還有若隱若現的性感。
尤其當她白皙美麗的纖手擱放在微凸的肚子上時,更是平添了幾分母性。
靳子琦拉回自己的思緒的時候,頭頂便覆下一片陰影,她剛一抬頭望去,床畔就陷下去大塊,身著襯衣和西褲的宋其衍含笑地坐在她對面。
「醒了?」他忽然俯身,一手撐著柔軟的床,一手五指穿過她的黑髮,小心地、輕輕地捧住她的臉頰,然後低頭輕啄著她晨起泛著粉紅的唇瓣。
靳子琦輕輕推開他,嘴上卻柔順地回應著他的吻:「我還沒有刷牙。」
有些訕然的語氣,似乎在為此刻的親熱感到不好意思。
宋其衍留戀在她的唇齒間,俊眉一挑,粗糲的指腹摩挲著她光滑的臉上肌膚,沙啞的聲音幾乎是含著她的唇瓣說出來的:「那有關係嗎?」
靳子琦任由他吻著,大腦卻認真思索了下,悶悶地說:「好像沒有。」
他低低地一笑,捏了捏她的臉頰:「起來吧,不然上班要遲到了。」
宋其衍沒有說謊,真的快要遲到了,掛鐘上顯示的是七點半。
「怎麼不叫醒我?」靳子琦自然也看到了宋其衍淡淡的黑眼圈,昨晚他那麼晚到家,還要忙今天的董事會,很有可能徹夜未眠。
這麼一想,不禁有些心疼,酸酸的,這種感覺對靳子琦而言有些陌生。
然而,並不壞,相反的,她還是蠻享受這種心情為人左右的感覺的。
宋其衍脈脈注視著她,嘴角微翹:「壞人美夢可不是一個紳士該做的事。」
「你是紳士?」靳子琦揚了揚黛眉,對他這個自稱持十二分懷疑。
他也跟著一挑眉,突然就轉移了話題:「你確定還不起床嗎?」
靳子琦被他一提醒,「啊」了一聲迅速地掀開被子下床,又要光著腳跑去浴室,卻被他伸手抓住按回床上。
他蹲下身為她穿好鞋子才拍了拍她的腳踝:「現在去吧。」
她卻沒有當即跑開,低頭望著沐浴在金色陽光下的男人,掛鐘的秒針滴滴答答地走著,忽然覺得這樣緩緩流淌的時光別樣地美好。
忍不住用指腹輕輕地撫摸著他的臉頰,從額頭到眉梢,再是鼻樑、唇角,順著曲線堅毅的下頜下滑,倏然滑到他的喉結上細細摩挲。
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喉頭在她的指腹下熨帖起異常炙熱的溫度。
「突然才發現,你的五官長得其實還蠻粗獷的。」
「難不成以前覺得我秀氣?」他驀地抓住了她欲移走的手,戀戀不捨地握緊。
她可沒忘記四年前見他時那滿臉鬍渣的樣子。
她抿著唇角帶笑:「不是,只是……感覺上有些不一樣了。」
說完,忍不住俯身親吻了下他的薄唇,才起身走去了浴室。
他半蹲在床邊,抬手摸過還殘留著她溫度的唇,眼睫顫了幾顫,嘴角下一秒就噙起一抹笑,回頭看著半毛玻璃上忙碌的纖細身影。
……
靳子琦梳洗好出來,便看到宋其衍站在試衣鏡前為領帶彆扭。
她慢慢地走到他面前停下,他停下手上的動作看她,她卻兀自從他手裡接過領帶,仰起頭,溫柔而熟稔地幫他繫好。
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都洋溢著認真而幸福的氣息。
將最後一個動作完成,她才不再踮著腳,邀功似地拍拍他結實的胸膛。
不經意地和他低垂的視線相撞,她清晰地在他的瞳眸裡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心中一動,突然就玩性大起,圓潤纖長的指尖遊走在領帶附近,迎上他深邃不諳的眸光,挽起唇角:「你知道領帶的作用嗎?」
宋其衍一挑眉:「什麼作用?」眼睛卻是時刻不離開她的臉。
靳子琦的美眸內浮光掠影,火光電石間,本繫好的領帶被她一拉,他整個人便猝不及防地前傾,頭也跟著低下去,然後唇上一陣柔軟的溫熱。
他略顯錯愕地一縮瞳孔,她卻已經放開了他,心情愉悅地走去衣帽間。
只是剛走兩步,便被本怔愣中的男人擁住,他的雙臂從後面圈過來,把她牢牢地裹在自己的懷裡,耳際是他的一聲呢喃的輕歎,「好像還不夠啊!」
她的耳根一紅,宋其衍卻已經俯過來,蜻蜓點水地淺吻她的唇角。
不知為何,在這個陽光明媚的清晨,突然覺得異常地甜蜜心安。
靳子琦的睫毛輕輕地抖動,稍側過臉,當他再次低頭過來時,她默契地閉上了眼睛,等待著一個纏綿悱惻的吻,結果等來的卻是——
「琦琦,你跟粑粑抱在一起做什麼啊?」
靳子琦驟然睜開眼,瞬間就清醒過來,兩手並用地推開了宋其衍。
宋其衍俊眉一挑,臉上的表情也不自然起來,當聽到那個搗亂的聲音。
「粑粑,是不是琦琦嘴裡有糖啊,你幹嘛一直吃琦琦的嘴巴?」
靳子琦唇角一抽,然後發現本緊閉的房門竟被無聲息地推開了,而罪魁禍首正盤腿坐在大床上,兩隻小肉手托著下巴,一雙眼亮晶晶地盯著他們。
到底是他們太投入了,還是他們睜眼瞎了,竟然沒看到他進來!
關鍵問題是,靳某某小同志到底看去了多少?!
靳子琦和宋其衍面面相覷,在孩子面上總歸有所收斂,各自把頭偏向一邊。
靳某某卻耷拉著小肩膀,奶聲奶氣的聲音無比委屈:「琦琦壞,琦琦壞,都不理某某,某某正在跟你們說話呢!」
「不是……呃……是琦琦和爸爸正在做重要的事……」
靳子琦驀地噤聲,下意識地抿起唇角,貌似這個時候還是比較適合沉默,再說什麼的話只會令人胡思亂想,即便對方……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
在對上鑲嵌在那顆白白胖胖糯米糰子上的那雙澄澈漆黑的大眼睛時,靳子琦莫名地就鬆了口氣,有些慶幸某某還只有四歲……
某某小朋友雪亮的大眼睛眨巴著,「我知道了,粑粑在給琦琦擦藥!」
瞅著孩子單純的等待表揚的眼神,宋其衍輕咳一下,訕訕地點頭:「是啊,琦琦的嘴巴受傷了,所以爸爸要給她塗點藥。」
宋其衍這睜眼說瞎話的言論立刻得到了身邊人的鄙夷和不滿,他卻想起了什麼,跟某某囑咐:「這是爸爸和琦琦的秘密,不能隨便說出去。」
靳某某不解地問:「為什麼呀?上次泓叔叔和暖暖阿姨也這麼說!」
作為父母的兩人默默反省:到底,他們把孩子托付給了怎麼樣的人家?
靳某某卻不知大人們的心思,骨碌一下從床上滑下來,屁顛顛地跑到床頭抱了個枕頭,然後把枕頭放在地毯上,自己圓圓的身子壓了上去。
面對倆家長困惑的目光,靳某某趴在枕頭上,轉過頭好心地解釋:「上次泓叔叔把暖暖阿姨這樣抱起來丟到地上,然後撲了上去,還鎖了門,某某聽到阿姨在哭,可是某某怎麼敲門泓叔叔都不開,還要讓某某滾蛋!」
靳子琦捂著額頭無言以對,宋其衍一張臉全黑了,深呼吸了幾下,從床櫃上拿了手機就往外走,過了幾秒鐘,就傳來宋其衍低吼的罵聲。
「陸暻泓!你都當著我兒子的面幹了多少禽獸不如的事?」
靳子琦只覺得太陽穴突突跳動,她是不是該出去讓他走遠一點打電話。
因為——
「琦琦啊,什麼是禽獸不如的事情啊?」某小孩不恥下問道。
靳子琦窘得不敢去看兒子那雙太過純潔的大眼睛,難道要她告訴他,禽獸不如的事情就像是你爸爸以前每晚爬陽台到我床上睡覺那樣?
「這個……」
某某完全不明白父母那怪異的反應,立刻又轉移了注意力,像是想起了什麼,從枕頭上起來,扭扭捏捏地扯了扯靳子琦的衣服。
「琦琦,某某其實是來皆手機的。」小傢伙抿著小嘴一臉羞澀。
靳子琦見他不再糾結於「禽獸事情」時,忙拿了自己的手機遞給他,不忘安撫性地摸摸他的腦袋:「乖,自己出去玩,琦琦要換衣服了。」
靳某某哦了一聲,就揣著手機一溜煙跑了,躲到自己的小臥室裡,關了門,又拉了窗簾,從自己的小書包裡掏出了一個小本子。
翻開來,裡面歪歪扭扭地寫著一連串的阿拉伯數字。
某某的小手指在觸屏上熟練地滑來滑去,把數字輸進去後,肉肉的小手捧著過大的手機擱到耳邊,在那邊一接通就賣萌禮貌地叫道:「暖暖阿姨早上好!」
咧著一張小粉唇,狡黠地瞇著大眼睛,樂不開支地等著蘇暖的回話。
結果,卻隱隱聽到某個男人冷冽的質問聲:「是不是那個小胖子打來的?」
一聽到未來岳父大人陰森的聲音,那圓滾滾的小身板猛然一抖,而那頭早已經換了人,男人唬人的聲音傳來:「小胖子,以後別再騷擾我老婆和女兒知道嗎?」
靳某某一顆玻璃心在瞬間被擊碎,但隨即便被他一片一片用520粘了回去,沖電話那頭說:「你認錯人了,我不是靳某某。」
「呵!」那頭冷哼一聲,「那你說說看,你是誰,小胖子!」
靳某某左試圖掩飾自己的身份,左看右看,終於被他發現了床單上的卡通人物,挺直了小脊樑,自以為聰明地喊道:「我是鹹蛋超人!」
電話那頭瞬間沉默了,一秒,兩秒,三秒,「啪」地掛了電話。
靳某某聽著聽筒裡的忙音,扁扁小嘴,撫了撫自己的小胸膛,沒有被這樣的冷遇而打垮,把膝蓋上的小本子又翻了一頁,上面赫然是另一個號碼。
熟能生巧地撥了號過去,那邊一接通就脆聲道:「凝阿姨新年好!我是某某,凝阿姨能幫某某把電話給隔壁的小櫻桃嗎?」
電話那頭:「……」
……
宋家的早餐似乎從來沒有這般冷清過。
長條案幾的餐桌邊除了靳子琦一家三口還有虞青喬,再無其他人。
用餐時,靳子琦想到一個比喻,宋之任就像是太陽系中央的太陽,九大行星都圍著他來轉,如今他一倒進醫院,那九顆行星也就自行散去了。
據傭人說,宋冉琴昨晚似乎和蘇晉安大吵了一架,夫妻倆砸壞了不少傢俱,所幸宋宅建造時隔音效果好,她倒是一點也沒有聽到。
今早,東樓就傳出宋冉琴病重到不能下床的消息,靳子琦不以為然,憑宋冉琴那營養過剩的體魄,怎麼可能那麼輕易就倒下去?
用完早餐,一行人便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坐的都是宋其衍的車。
靳子琦剛走出主樓,就看到白桑桑站在門口,似乎刻意在堵她。
「我父親下午會親自去宋氏表示祝賀,也算是對新任董事長的支持!」
白桑桑這麼費盡心機示好,為的不過是想要安撫靳子琦。昨晚蘇珩風和宋冉琴的態度證明靳子琦真的沒告訴他們,她鬆口氣的同時卻也更加的忐忑。
所以,她才親自打電話回白家,請求父親去參加宋氏下午的就職儀式,以白展鳴在商場上的聲望,也算是對宋其衍這位新董事長能力的肯定。
靳子琦看了眼白桑桑雖然不情願卻不得不討好的樣子,抿著唇角笑笑:「麻煩白小姐了,我在這裡替其衍謝謝你和白董事長。」
別人一番好意,她豈可辜負?要是她不領情,難保白桑桑又要疑神疑鬼了。
白桑桑淡淡地「嗯」了一聲,就轉身回了東樓,轉身之際,靳子琦卻捕捉到她神態間流露的放心和倦意,看來,她昨晚睡得並不好。
「在想什麼?」宋其衍的聲音在旁邊響起,不知何時過來的。
「白桑桑說服了白董事長親自去給你的就職儀式捧場,高興嗎?」
靳子琦難得跟他開起玩笑,宋其衍斜眼瞟了她一眼,嘴角一勾,拿著車鑰匙走去車庫,一隻手是緊緊牽住了她的,言行舉止間沒有絲毫的緊張膽怯。
似乎,今天董事會上即將推選的新任董事長位置早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宋氏一夜之間,怕是早已不復往日的平靜,改朝換代難免要一番腥風血雨。
偌大的一個宋氏集團,要當董事長的自然也不止宋其衍一個。
以她對宋氏的瞭解,企業骨幹父輩裡可是有不少姻親,多少和宋家扯得上關係,人心不足,很難保證這些父輩不想成為下一個「宋之任」!
坐進副駕駛座,靳子琦又看到了那個裝著資料的文件袋,宋其衍把它帶了下來,恐怕是要拿到公司再去揣摩揣摩那些宋氏頂樑柱。
主樓門口,虞青喬牽著靳某某已經在等候,宋其衍把車開過去的時候,靳子琦忍不住開口詢問:「看得怎麼樣了?」
宋其衍瞄了她一眼,看到她眉間淡淡的關心,莞爾,「指什麼?」
靳子琦覺得他是故意裝傻,卻也不跟他胡扯,直奔主題,指指被他隨手塞到儲物櫃裡的文件袋:「當然是這些人。」
宋其衍緩緩踩下剎車,放慢了行車速度。
「四大股東年事已高,沒有什麼野心,只對他們子孫的利益比較關心,容易成為牆頭草。總經理們屬於中堅力量,正值壯年,處在人生巔峰時期,野心很大,但也不是什麼壞事,畢竟有野心的人才有力量。年輕一輩,以京盛物業的許總馬首是瞻,看上去更注重職業經驗的積累,很朝氣,是宋氏的新生力量,也是宋氏的未來。幾股力量相互克制,都處在一個良好的平衡狀態裡。」
「還有呢?」靳子琦沒想到他一夜之間便看透了宋氏內部的核心結構。
也許,他早就把宋氏的老底摸得一清二楚,看這些資料不過是走形式。
宋其衍眼底的笑意更濃,並沒有被她看穿的訕然,兩手撫著方向盤,說道:「我那位姐姐可是異常得人心啊!」
靳子琦也跟著笑笑,沒有說話。
車子停下,虞青喬抱著某某坐到後座,一大一小兩個活寶還含著棒棒糖。
重新啟動車子,宋其衍幽幽地歎了一聲:「人老了啊!」
虞青喬一聽,立刻諂媚地拍馬屁:「姐夫,你哪裡是老,你那是在像成熟魅力男的行列不斷靠攏,表姐,你說是吧?」
在青喬期待的眼神下,靳子琦淺淺一笑,瞅了眼宋其衍,手不由握緊了他擱在一側的大手,「老了好啊,老了才能退下來享清福嘛!」
果然,宋其衍聽完後嘴角的弧度有擴大的趨勢。
虞青喬卻是聽得一知半解,撓了撓頭髮,嘀咕幾句縮回了後座上。
學著某某的樣子,咕嚕嚕地轉著眼珠,瞅著前面這對夫妻的後腦勺,心中嘖嘖感歎,幸好她是他們這邊的,不然怎麼被這對夫妻整死也不知道呢!
虞青喬自認為不是那種高智商、善於玩弄權術手段的人,但也隱約從宋其衍和靳子琦的暗語裡聽出那麼點貓膩——
這兩隻恐怕是要對付某個人了!
於此同時,宋宅東樓裡,裹著被子的宋冉琴徒地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她紅著一個大鼻子,丟了手裡的紙巾,衝著門口一聲高聲吆喝:「人都死哪兒去了?人呢?是不是要我死了才有人進來給我收屍啊!」
……
宋氏要交接繼承權的消息在靳子琦踏進風琦時便已傳得沸沸揚揚。
甚至於,整個s城的媒體都趕去宋氏大樓採訪下這個就職儀式。
靳子琦在辦公室坐到十一點,便接到了虞青喬的電話,那頭熙熙攘攘的,很吵鬧,但也掩蓋不住青喬激動不已的聲音。
「表姐,表姐!告訴你好消息,姐夫真的成為董事長了!」
心中高高懸起的重石這才穩穩落地,靳子琦輕舒口氣,掛了電話,便已經有條短信進來,無疑是宋其衍的,只有短短幾個字。
——意料之中的結果,勿喜。
這樣自傲的語氣,如果被那些他的對手看到,不知會是什麼表情!
靳子琦不禁輕笑出聲,沒多久,靳昭東的電話就進來了,說的也是一些恭喜鞭策的話語,作為宋氏董事長岳父,靳昭東無疑也會前往宋氏道賀。
蘇凝雪的電話緊隨靳昭東之後,依然是淡雅的語氣,似乎已經打了很多通電話,都是占線狀態,若換做往日的蘇凝雪怕是早已擱電話走人了。
但今天的蘇凝雪卻難掩喜悅,只不過隨口問了句:「剛才和誰打電話呢?」
靳子琦抿了抿唇角,沒有刻意隱瞞:「是父親打來祝賀的。」
「哦。」蘇凝雪應了一聲便沒了下文,爾後又說了些鼓勵的話才結束通話。
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對面大廈上的led正在播報新聞,碩大的屏幕上,閃光燈卡嚓聲不斷,在那片閃爍的銀河裡,是宋氏醒目的標誌建築。
大廈前的廣場上,聚集了很多路人,都好奇地仰頭看著大屏幕。
靳子琦看到屏幕的鏡頭轉動,停在就職儀式的主席台上,在如雷鳴般的掌聲裡,一道挺拔的黑影走上台,照明燈也剎那間全部打亮!
依然是早晨讓她依偎著手臂的男人。
西裝革履,儀態優雅,舉手投足間是難掩強勢的氣場,嘴角帶著一抹捕捉不到的笑,很職業化很和諧,彷彿是一種規章制度。
主席台下站的是宋氏總部的核心高層人員,整齊的隊伍前,靳子琦一眼就看到了宋冉琴,起色不是很好,鏡頭裡的她似乎在隱忍著什麼。
宋其衍站在台前,他的雙臂撐在演講台上,磁性而略帶沙啞的嗓音在廣場上空盤旋不去,下面的人只能仰望他,讓他看上去就像是不可及的神一般神秘。
靳子琦聽著他溫和有禮的致辭,台下如雷掌聲,望著那笑得含蓄的男人,突然生出了一種按捺不住的崇敬感,那是身為上位者常年累月才會有的氣勢。
此刻的宋其衍,他本身所散發出來的力量,已經讓所有人無法克制自己地想要去仰望他,靳子琦的心跳不禁加快,以前她卻不曾發現過——
一個人,怎麼做才能擁有這樣的力量……
整個宣讀就職報告的過程沒有任何差池,卻在報告的最後,宋其衍突然停頓了下,現場的閃光燈像是預知了什麼,卡嚓卡嚓的頻率更加快速。
宋其衍卻稍稍冷峻了神色,平和的眼神一一掃過台下眾人,緩慢而低沉地宣佈了他的決定——
宋冉琴退休,而很多跟宋冉琴暗地裡有關係的高層也被解聘,這些人十年之內宋氏旗下公司一律不得僱用之。
就像是一道聖旨,權威而不容抗爭。
全場頓時嘩然,包括坐在下方首位拄著枴杖的宋之任。
靳子琦甚至也有些怔愕,她能想像出現場此刻是何等混亂的場面。
那些人離開了宋氏的庇護,只怕是沒有別的公司再敢聘用他們!
誰又敢吃了雄心豹子膽跟宋氏的最高掌權者作對?
宋其衍好似隨口說出的一個決定,掀起了軒然大波,更是嘩然了商界!
當鏡頭轉向台下時,本來整齊的隊伍早已凌亂不堪,首當其衝的宋冉琴,一手忿忿指著台上一臉泰然的宋其衍,一口氣喘不過來,暈厥了過去。
高層隊伍裡,也有不少面色死灰,兩腿一軟癱坐在地上兩眼發直的。
宋之任沒有開口制止,只是抬頭捂著太陽穴,臉色並不好看。
靳子琦看著宋之任那跟吞了顆蒼蠅樣的表情,猜測宋之任故意已經在心裡後悔昨晚的決定了,他無疑是自己引了一頭大尾巴狼入室!
閃光燈刺痛了人的眼,宋其衍卻絲毫不在意全場的混亂,他悠然自處,在那些鏡頭的追逐下,他走下台卻沒有記者敢上去攔住他採訪。
這一刻,靳子琦的視線也不由地跟著追逐他的身影。
屏幕上這個強勢高大的男人,哪裡還是那個纏著她撒嬌的巨嬰?
靳子琦只覺得心跳一悸,這樣的宋其衍,在她眼裡,就像是個沉斂強大的商界前輩,他只要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能把自己給秒殺掉!
她甚至都懷疑,早晨被她扯著領帶親吻的男人,真的是他嗎?
忽然間,很多詞彙湧入了她的大腦,譬如上帝……
宋其衍走到宋之任的跟前,表現得恭謙而不失風範,嘴角噙著笑,露出白森森的皓齒,和台上那職業性的應酬笑判若兩樣。
他對宋之任只說了一句話:「謝謝您最後選擇了我成為宋氏繼承人。」
宋之任平靜了良久,臉上過於淡漠,卻更彰顯了他內心的洶湧澎湃。
但終究是在商場打拼了數十載的老狐狸,知道什麼時候該氣什麼時候該笑。
宋之任神色寧靜,只是一雙眼睛很紅,他抬起手示意韓閔崢上前攙扶自己,然後拄著枴杖,沒多說什麼,就慢慢地離開了會場。
老人的步伐很穩,但背影卻很薄。
終歸是自己做的決定,即便是錯了,此刻也只能往肚裡咽。
靳子琦覺得,這個時候攝像師已經扛著攝像機衝上去,給宋之任來個正面特寫,估計不會比地獄修羅猙獰的臉好到哪裡去!
led屏幕上的鏡頭由現場轉到演播廳,主持人也是滿臉不敢置信,言辭間也有些混亂,但說的更多的是對宋其衍這位繼承人的讚賞和期待。
靳子琦瞧著那個年輕女主播眉眼間的愛慕之意,輕撇了下唇角,再也沒了興致,轉身坐回到轉椅上,趴在桌上,盯著沒有動靜的手機愣愣出神。
想要打給他,卻又怕打擾他,按下蠢蠢欲動的心,有些無奈地歎息。
不知這樣心不在焉了多久,直到手機鈴聲響起,她才被驚醒,匆忙之下按了接聽鍵,聽筒裡是男人低沉輕快的聲音:「下來吧!」
靳子琦幾乎沒有遲疑,就掛了電話,拿了手提袋推開門出去。
有些匆忙紊亂的腳步,穿越了無數望過來的詫異視線,直接走去電梯口,電梯門一打開,她就差點撞上了從裡面出來的蘇珩風。
蘇珩風在看到她時,有頃刻間的驚訝,不為她的出現,只為她臉上那猶如熱戀中少女才會有的矜持而又焦急的神態。
他只是剛張開嘴,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她就轉身進了旁邊打開的電梯,迫不及待地就按下了關門鍵,徒留他怔怔地站在電梯口。
「蘇總,會議快開始了,您還是快點過去吧!」秘書好心地提醒。
蘇珩風回過神,便抬步朝會議室走去,卻在路過落地窗前時,忍不住低頭看去,風琦大樓的馬路對面,一輛勞斯萊斯扎眼地停在那裡!
突然,就明白了!
他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自嘲,也加快了腳下步伐。
……
靳子琦以最快的速度下樓,衝出了風琦,卻在看到那輛勞斯萊斯時放慢了腳步,尤其是看清那個趴在方向盤上的男人時更是沒有了前行的意思。
宋其衍幾乎是一出會場就直奔停車場,開車到風琦接靳子琦下班。
不知是不是心有靈犀,甫一抬頭,就看到她從旋轉門裡出來。
靳公主依舊是白天鵝的高貴冷漠姿態,拎著一個手提袋站在那裡,卻已經吸引了不少路過異性的注意,遠遠走來,卻顯得那般纖瘦。
宋其衍降下車窗,側身探出窗外,朝她勾勾手指示意她上車。
她卻止步於三尺之外,清雅淡然的臉上有些不自然,遲遲不肯上車。
「難道有想搭順風車的?」他不由瞇起了眼,不悅表露無遺。
靳子琦看他姿態愜意地靠在車窗上,抿緊了唇,搖頭,就是不肯上車!
宋其衍蹙起眉頭,抓了抓被嗜喱水打過造型的短髮,瞇眸看著她那忽閃著眼神的彆扭樣,遲疑了會兒,才恍然醒悟,不由地笑開。
推開駕駛車門下去,慢慢踱步過去,站在她的身邊,牽起她的手:「是要這樣嗎?」
靳子琦嚇了一跳,忙四下看了一圈,確定沒有熟人後,才稍稍放了心,然而被他那似笑非笑的眼睛盯著看,想要甩開他的手,嘴硬地否認:「我才沒想!」
話說得急促,臉卻是比話更先起了變化,立刻泛起了紅暈。
那蒸騰的熱度,讓她忙不迭地舉起另一隻手貼上臉頰,又察覺這一動作過於矯情,急忙放下來,努力讓自己擺出淡定的姿態:「我自己走!」
「自己走還把我的手扣得這麼緊?」
靳子琦看著被他舉到眼皮底下的十指緊扣,就差沒找條地縫鑽進去。
女人果然是虛偽的,明明恨不得昭告天下,這就是我的男人,卻又擔心太過招搖,引來不必要的情敵,於是不斷地進行內心的自我掙扎。
靳子琦有些羞惱地輕輕地甩了一下被抓的手。
宋其衍卻是又握緊了幾分,嘴裡笑聲不斷,為她打開車門,手是放開了,改牽為攬,看著她的眼睛,壓低的聲音裡還透出幾分笑意。
「我保證,以後絕對不拋下你。」
她驀然看向他,望進了那雙幽深如黑洞的眼眸,就像是被戳穿了心事,尷尬而懊惱,暗自唾棄自己的杞人憂天!
好吧,她必須承認,當她看到主席台上那個神一樣的男人,不可控制地不安起來,不知是不是曾經的心理陰影,讓她突然患得患失起來。
所以,才會想要他一而再地用行動證明他對自己的在乎和寵愛。
「才沒有……」她輕輕地喃語了一句,卻不知是在否認些什麼。
宋其衍傾身親著她的耳垂,宣誓一般地呢喃著:「那是!我是你的!」
靳子琦輕輕推打他,想說些什麼掩飾她的臉紅,低聲辯駁:「誰要你是我的,誰不知道做生意的沒一個乾淨的……」
就像她的父親,亦像他的父親,可都是個中翹楚啊!
他深深地望著她,倏爾大笑著捏了捏她的臉頰:「那我一定為你守住貞潔!」
「你——」靳子琦的臉更加紅,感覺就要火燒半邊天。
他卻握住了她的手,一根一根,愛惜地捏在自己的掌心,小心地呵護。
靳子琦稍微掙扎了一下,也沒從他的懷抱中出來,見已經有人駐足觀望,忙貓下腰,從他的臂彎中滑進車裡,目不斜視地端坐著,只是心跳太過迅速。
宋其衍看著空空如也的懷抱,又看看正襟端坐的靳子琦,看她雖然直視著前方,一雙手卻是死命地扒著安全帶,心情無法言語的愉快!
替她管好車門,轉身的時候便收了那副痞氣,看到周圍有驚訝興奮的人打量自己,立刻冷冷地掃過去,瞪走了那些八卦之人,才繞回到駕駛座。
繫好安全帶,他靠在舒適的靠墊上,轉頭沖一臉大義凜然的女人吹了一記口哨,那狹長瞇起的黑眸帶著一點輕佻,刻意拉長了語調:「還不高興?」
靳子琦的心砰然一動,又被擾亂了情緒,她一轉頭就被吻住唇瓣。
下意識地往後退了退,他沒有追逐而來,只是單手撐在她的座位上,一眨不眨眼地盯著她,呈半包圍狀把她鎖在懷裡,讓她的臉紅到不能再紅。
強壓下那份悸動的情愫,轉頭淡淡地問:「不是該聚會慶功嗎?」
按常理說,成為宋氏的繼承人,又有那麼多企業領導去捧場,怎麼也該陪人家去大吃一頓以表謝意,而不是孤零零地一個人出現在這裡!
「口是心非。」他卻從薄唇間蹦出了簡約四字。
她羞紅了臉,憋足一口氣,詫異地看著他:「你——」
他沒有看她,在駕駛座上坐好,發動了引擎,「去接某某!」
「你要做什麼?」他的行為讓她捉摸不透。
他卻看著前面路況,開門見山地說:「我們一家三口慶祝一下都不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