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子琦跟宋其衍一走進宋家主樓,便聽到宋冉琴憤然的怒斥。舒殘顎副
「這不公平,我也是你的女兒!」
循聲轉頭,便看到虛掩的餐廳門縫裡,透出幾縷微亮的水晶燈光。
宋之任的定力十足,面對女兒的不敬,也只是輕輕地搖頭,兀自舀起一勺甜點入口,並未對宋冉琴的責問做出任何的呵斥。
宋其衍挽著靳子琦走過去:「說什麼呢,這麼熱鬧!」
他嘴角噙著笑,似乎沒察覺餐廳裡尷尬僵持的氣氛,忽略了宋冉琴那張陰沉的臉,望著宋之任道:「年紀大還是少吃點甜品,血糖太高不是好事。」
宋之任橫了一副孝子姿態的宋其衍,輕哼了一聲,心想,血糖高不高我不知道,但我的血壓絕對很高,被你們今晚這麼一鬧!
宋其衍也渾不在意父親對自己的不待見,一挑眉瞧向宋冉琴:「喲,姐姐也在這裡啊,是在為阿風擔心嗎?還真是讓我這個死了娘的孩子羨慕!」
宋之任手中的調羹擱到了瓷碗壁,發出叮嚀的脆響。
靳子琦依偎在宋其衍的臂彎裡,悄然打量著幾人的臉色,雖然有些失態,但終究也克制得很好,都是在商場打滾幾十年的人精,自能做到喜怒不外露。
宋冉琴冷眼瞪著宋其衍:「宋其衍,你別跟我揣著明白裝糊塗!我在跟爸說什麼,你心裡會不清楚?少給我在那裡幸災樂禍。」
宋其衍沒有接話,只是輕輕地挑了挑俊挺的眉梢。
宋冉琴毫不畏懼地直視著宋其衍,道:「難道你死了媽就是我的錯?那也只能怪你自己命苦,和旁人又有什麼干係!況且,你說你沒娘,我那出生不滿足月就消失無蹤影的弟弟流落在外難道就不可憐了?」
「冉琴!」宋之任低低地喝止宋冉琴,臉色有些不豫。
「您幹嘛不讓我說,還是我哪裡說錯了?」宋冉琴咄咄逼人地反問。
宋其衍笑著頷首:「是可憐,你沒說錯啊,誰敢說你說錯了?只可惜啊,父親這輩子宋家女主人的位置太過擁擠,坐不下第二人了。」
宋冉琴面色一沉:「你這什麼話!敢情你是宋家的寶,我和我那命苦的弟弟就合該被掃地出門?都是宋家的孩子,怎麼能這樣厚此薄彼?」
宋其衍一斂笑意,正了神色慢慢道:「這孩子和孩子還是有不同的,就說目前,我可是父親名正言順娶的妻子生出來的兒子,就算以後你的弟弟回來了,我依然是嫡長子,和你們自然是要不同的。」
宋冉琴臉上奼紫千紅的好看,沒有宋其衍的巧舌如簧,輕哼一聲:「同輩之間,哪來那麼多區別!」
靳子琦輕勾嘴角,宋冉琴挑釁宋其衍,著實不是明智之舉!
「自古有雲,嫡庶有別,相較於長幼有序,大家族都更注重嫡庶的順序,如果這庶出的孩子騎到了嫡長子的頭上,可會讓外人覺得父親治家不嚴,家風不正,姐姐看來是書讀得少,連這基本的倫理常識都不懂啊!」
宋其衍說著就把頭朝一邊轉,直接無視了氣炸了肺的宋冉琴,與同樣臉色異常的宋之任說話:「爸,最近宋氏和白氏的合作項目要開始了,應該會需要不少的技術專業人才,我思量著招一些人進公司。」
宋之任抬頭看著宋其衍,似乎要看穿他笑容背後的想法,許久之後才說:「這點倒還這沒想到,既然你提醒了,我會想一想,明天讓閔崢去給你回復。」
這話一出口,就像是重新撕開了宋冉琴心頭的傷疤,她好不容易忘卻的敏感話題再一次地暴露出來——
她的人事部經理位置就這麼不清不楚地被宋其衍篡位了!
而她的去處至今仍然是個迷!
宋冉琴立刻氣急敗壞,倏然一拍桌面,拔高了聲音,瞪著笑得令她惱火的宋其衍尖叫:「公司不是你一個人說了算!」
宋其衍好笑地回望著她,勾起的嘴角,越看越具諷刺意味。
餐廳裡瞬間一派寂靜,似乎所有人都喪失了言語功能,靜等著一場鬧劇發生。
宋之任依然自顧自地低頭喝著甜品,好像沒看到暴怒中的宋冉琴。
靳子琦一揚眉,宋之任這個態度,很大程度上縱容了宋其衍的言行。
然而靜下來的餐廳裡,能真正維持著臉上輕淡笑意的恐怕只有宋其衍和靳子琦二人,宋其衍故意清了清嗓子,拉開椅子愜意地坐下。
他交疊著兩條修長的腿,開口打破了沉默:「父親年歲已高,退居下來也是情理之中,作為兒子的我想替父親分擔一些重任難道有錯嗎?」
「難道沒錯嗎?」宋冉琴振振有詞地反駁:「那我怎麼辦!」
宋其衍笑得越加愉悅:「那是你的事,跟我有什麼關係?」
臉上盡顯狂妄不羈的譏嘲,短短一句話就已經將宋冉琴打入了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翻身,晶亮的燈光下,宋冉琴臉色的蒼白更為明顯!
「況且,宋氏這些年一直處於停滯不前狀態,即便是披著全國百強企業的外殼,也擺脫不了後退的枷鎖,再過十年恐怕難保本城首富的地位。」
宋其衍停了一下,特意看了眼宋之任,抿著薄唇繼續說下去:「無論是總公司還是分公司,都需要職業人士管理,而不是實行所謂的家天下,如今社會都是能者居之,憑借裙帶關係步步穩升的決策人才豈能肩負起大任?」
他說得極為隱晦,但又字字珠璣,聽得人無法心裡舒坦,讓人不免有對號入座之嫌,宋冉琴只覺得他字字句句都在嘲笑貶低自己!
最終宋冉琴忍受不住這般的冷嘲熱諷,冷冽地看著宋之任,一字一句像是從冰冷的地窖裡蹦出來一樣,「爸爸,這就是你的父愛嗎?是不是誰給你掙的錢多,誰就是你的好子女!」
這樣一句質問從宋冉琴嘴裡說出來,倒是頗具水平,若不是現在親眼親耳看到聽到她說,靳子琦甚至都會懷疑是不是有人在背後教她。
宋家大家長終於也壓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
「宋冉琴!」宋之任拍案而起,怒目而視,指著宋冉琴,大聲罵道:「你這攤扶不上牆的爛泥,怪這怪那,有沒有想過你自己究竟有什麼過人之處!」
宋冉琴的臉色突然漲得通紅,嘴角抽動了幾下,終究是說不出能站住腳的話,轉身快步地小跑離開,旁邊的蘇晉安遲疑地站了一會兒,也倉促地追了出去。
餐廳恢復了平靜,宋之任揉著額際做回椅子上,然而身形比之前頹廢了幾分,他輕歎了一聲:「你這個姐姐任性,多擔待點吧。」
宋其衍起身莞爾一笑:「任性?這是富家孩子才能有的奢侈品,今時今日,父親,你覺得我這位姐姐又有何資格任性?」
宋之任臉部的肌肉猛抽,宋其衍卻兀自攬過靳子琦的腰,「讓廚房給你燉點燕窩粥喝吧,瞧這臉瘦的,可別餓壞了肚子裡的孩子。」
「爸還在這裡呢,怎麼可以任性而為?」
宋其衍眉梢一動,笑吟吟地接道:「你是我的妻子,父親的兒媳婦,怎麼就不能任性了?旁人又何須你去顧忌,我說你任性得來就儘管任性!」
儘管知道他說這番話是別有用意,但靳子琦聽了仍然覺得暖心,她挽住他的手臂,笑得彎了美眸:「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老公!」
說著,好像想起了什麼,靳子琦轉頭看向宋之任:「要給爸爸準備一份嗎?」
「不用了。」宋之任不假思索地回絕了她的「好意」。
他雙手撐著桌子站起來,接過明管事遞過來的枴杖,陰沉著臉準備離開。
「您不吃了嗎?」靳子琦看著還滿滿的甜品,錯愕地關心問道。
宋之任搖頭,一言不發地拄著枴杖離開了餐廳!
靳子琦無聲地歎息,緊繃的神經終於鬆懈下來,坐到宋其衍的旁邊,看著他一手拿著高腳杯一手斜拿著紅酒自斟自飲沉迷在酒香裡。
燕窩粥很快就就由傭人端上來,清淡的粥香覆蓋了餐廳裡沉寂的空氣。
「別空肚喝酒,吃點東西吧。」
宋其衍不作響,只是低頭慢吞吞地喝著酒,薄唇抿得很緊,似在思索什麼。
靳子琦索性自己拿了個乾淨的小碗,倒了一半的燕窩粥,遞到他的面前:「我吃不完,這一半你幫我吃了吧,凌晨可沒人為你做宵夜!」
他這才擱下了酒杯,剛才低垂著的俊臉終於抬起,他的視線對上她的。
靜靜地,那深黑色的眼底有著極淡的光在幽幽地轉動。
宋其衍忽然握住她端碗的手,雙手合十,包裹了她的五指,貼近他的唇,他重新微垂下頭,柔光的燈光在他稜角鮮明的輪廓上打下陰暗的浮光掠影。
「你說我這樣做,是不是真的很卑鄙無恥?」
靳子琦有些憐惜地看著他清瘦了不少的臉龐,搖搖頭,鬼使神差地伸出另一隻手,撫住他的面頰,讓他的頭輕靠在自己的肩頭。
「這個世界上,又有多少人光明磊落的背後是骯髒齷齪的本質?比起那些虛偽的衣冠禽獸,我寧願要一個壞得光明正大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