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昭東被虹姨一頓話訓得顏面無存,沉了臉色道:「虹姨,我念你在靳家幾十年,才對你以禮相待,但你也別忘了,你只是家裡雇來的傭人!」
「爸,你這話說得有些過了。舒殘顎副」靳子琦走了過來,「在場的不乏像虹姨這樣在靳家工作幾十年的老人,你難道真以為他們留在這裡不走只是為了這份工資?」
靳昭東愣了一下,喬念昭卻不經大腦地開始趕人。
「要走的現在都走吧,一次性走個徹底,以為這個家非你們不可嗎?」
「昭兒!」喬欣卉有些不高興了,拉住喬念昭不讓她再亂說。
喬念昭卻不領情,眼角睥睨著那些傭人,撇撇嘴角滿臉不屑:「媽你幹嘛怕他們,不就是一群狗仗人勢的下人,只要給的工資高,還怕找不到人?」
「念昭!怎麼這麼說話,我教你的禮貌去哪裡了!」
喬欣卉,第一次,這樣對喬念昭冷眼相斥,儘管被她女兒瞧不起的是下人,但從對下人的態度也可看出一個人的品質,她不想自己的女人在外名聲太差。
喬念昭覺得自己無緣無故被罵了一頓,心有不甘,但也不敢不聽喬欣卉的話,這樣生氣的母親還是首次看到,便咬著唇,憤憤不滿地白了眼眾人。
靳子琦看著這對母女的一唱一和,不得不說,喬欣卉比喬念昭聰明太多!有喬欣卉替喬念昭保駕護航,喬念昭前面的路至少還能走得長一些。
她們身邊的靳昭東臉色也不見得多好,主人被傭人鄙視的滋味鐵定不好。
宋其衍倒是笑得開心:「怎麼都在酒窖裡待著不走了?既然念昭找著了,大夥兒就都回了吧,至於辭不辭職的事兒,出去再討論吧。」
說著,他看向靳子琦,過來把她微涼的雙手捂在自己的掌心,溫柔地摩挲取暖,「念昭,你姐姐為了找你可都不顧自己身子了,你倒還要倒打一耙,這傳出去可不是什麼好事。你看你,手這麼涼也不說,感冒了怎麼辦?」
他也不顧忌旁人,直接把靳子琦摟進了懷裡,俊臉上笑得燦爛。
靳子琦也跟著笑起來,任由他抱著自己,用自己的體溫給自己暖身。
喬念昭扭曲了臉上表情,看樣子是快要氣爆了肚子!
最可惜的是,在現在這種情況下,她還不能發作。
她並沒有證據可以指證是靳子琦鎖的門,這樣無理取鬧地控訴,只會最後惹來靳昭東不耐煩地呵斥,而她的母親也正緊緊地按著她的手不讓她輕舉妄動。
「子琦懷孕了,身體抵抗力弱,爸,人找到了,那我們就先回別墅了。」
靳昭東並未阻攔,擺擺手:「都出去吧,出去吧……」
「媽,難道這件事就這麼算了嗎?」喬念昭還要不甘地拉著喬欣卉低語,一臉的委屈,被傭人欺負了去,這口氣怎麼也嚥不下去!
被女兒一提醒,喬欣卉的膝蓋和手肘也隱隱作痛,剛才那一腳和一推讓她摔得不輕,應該都有淤青起來了,但她還是選擇了忍耐而不是找麻煩。
喬欣卉搖搖頭:「他們是無心之失,這件事別再說了,回去吧。」
「媽!」喬念昭沒想到母親這麼懦弱,氣得火冒三丈,「她們明明是故意的,這個家還有沒有主僕之分,難道連傭人都可以騎到我們頭上來嗎?」
喬念昭這話是特意說給靳昭東聽的,豈料靳昭東非但沒替她教訓那些傭人,反倒冷著臉衝她淡淡地道:「好了,這件事就到此為止!」
「爸爸……」喬念昭倍感委屈,腦子裡有點轉不過來,為什麼她跟媽媽被欺負了,爸爸不幫她們出頭,為什麼就這麼算了?
然而,她的委屈,她的不解,並未得到半點回應!
靳昭東已然在靳子琦和宋其衍之後出了酒窖,身影迅速埋沒在夜色裡。
喬念昭不由地看向喬欣卉,難道媽一早就知道爸會是這個態度嗎?
喬欣卉只是平靜地拍拍女兒的手背,讓她息怒,而那邊廚房裡的劉叔在離開前,有意無意地飄來一句:「野雞就是野雞,再裝也成不了九重天上的鳳凰!」
「你——」喬念昭一口牙都要咬碎,眼圈也是猩紅猩紅的。
而一干傭人皆當她們母女是透明人,有說有笑地走出了酒窖。
喬念昭氣得差點哭出來,她何曾受過這樣的屈辱?
連傭人都敢在她的頭上作威作福,這一切的一切都是靳子琦在背後搗鬼!
這麼一胡思亂想,喬念昭對靳子琦的怨更加深刻了幾分。
那些傭人冷漠的表情尤其讓她的手指不自覺地彎曲扣緊。
指甲觸碰掌心的刺痛讓她異常清醒——
這群自以為是的下等人,這十年來都這麼看她,好像她不過是靳昭東帶進門的一條狗。私生女,偷情野種,這兩個標籤,就像是兩座大山,這些年都死死地壓著她,讓她喘不過氣來,在人前抬不起頭!
走出酒窖,望著滿天的繁星,喬念昭深吸口氣,嘴角勾勒出一抹譏誚的笑,蘇凝雪再高傲又怎麼樣,還不是最終敗在她母親的手裡!
總有一天,她會成為靳家真正的大小姐,她的父親是靳董事長,母親是堂堂的靳氏董事長夫人,她要那些瞧不起她的人都跪在地上求她!
其實,有時候,想太多,真的是一種病……
……
眾人再回屋吃飯,也就靳子琦和宋其衍還能吃得津津有味。
喬念昭一路而來,高跟鞋踩得登登作響上樓,沒多久就換了一身衣服下樓,卻沒有進餐廳吃東西,而是拿著手機跑了出去。
「念昭,不吃飯去哪裡?」喬欣卉關心地起身追問。
喬念昭沒停下腳步,聲音漂浮在空氣裡:「我就在外面,過會兒回來。」
一頓飯,眾人各懷心事地吃完。
那邊虹姨已經拎著行李箱下樓來,去意已決。
靳昭東臉色說不出的難看,作為一家之主有自己的傲骨,他拉不下臉來請求一個傭人留下,大手一揮,結完工資便默許了虹姨的離開。
喬欣卉自始至終保持中立,沒有勸說虹姨也沒有煽風點火,只是靜靜地收拾著碗筷,然而這個態度看在靳子琦眼裡已經算是在趕虹姨走人了。
「大小姐,別擔心,我年紀大了,前不久我那兒子就打電話給我,讓我回鄉下去帶孫子。這些年和家人聚少離多,我也覺得是該回去了。」
虹姨沒有當即就走,擔心靳子琦愧疚便主動說出了自己的打算,這也是她為什麼敢那麼針對喬家母女的理由,反正都要走了也不怕他們日後打擊報復了!
靳子琦面上笑著,心裡卻有些牴觸這樣的離別,虹姨這麼一走,以後怕是再難相見了,這個家,又還有什麼值得留戀呢?
宋其衍主動接過虹姨手裡沉重的袋子:「虹姨,我跟子琦正要回去,順便捎你下山,今晚你就去媽那裡住吧,我想,媽知道你離開也一定很捨不得。」
虹姨沒有拒絕,靳子琦和靳昭東去告了別,一行三人就準備離開。
結果剛走出別墅,遠遠地就看到了鐵門外停著一輛車。
不用走近,靳子琦便看出來,那是誰的車,宋家的車庫裡經常看到。
宋其衍也看到了,抿起嘴角似笑非笑地瞅著,然後轉身去開自己的車。
倒是虹姨忍不住悱惻一句:「真是有什麼樣的娘就有什麼樣的女兒,當娘的做了三兒,女兒的也依樣畫葫蘆,也不想想人家都要訂婚了,新娘不是她!」
宋其衍開來了車,靳子琦便跟虹姨一塊兒坐到後座,等車子開出鐵門,就看到蘇珩風和喬念昭站在角落裡竊竊私語地說著話。
喬念昭撅著嘴一臉委屈,眼圈紅紅的,倒像是剛哭過,一雙手扯著蘇珩風的手臂不肯撒手,蘇珩風也是滿臉的疲倦,精神看上去不太好。
看他們這樣子也猜得出來,蘇珩風現在不敢再進靳家,對靳家大女兒始亂終棄後現在又拋棄小女兒,還有什麼臉進去見靳昭東?
宋其衍沒有徑直開車走人,而是把車停靠在一邊,降下車窗門沖蘇珩風開口:「這麼晚了來這裡做什麼,既然要跟白家訂婚,就該避嫌,還不快回去?」
儼然是一個長輩教訓晚輩的語氣,有倚老賣老的嫌疑在裡面。
靳子琦禁不住勾起嘴角,索性車內光線昏暗遮掩了她的笑意。
果然,蘇珩風的臉色一僵,喬念昭怒極反笑,一把挽住蘇珩風的手臂,朝著倚在車窗邊的宋其衍笑著說:「姐夫什麼時候這麼關心起我們的事情了?」
宋其衍濃黑的眉一挑,「別忘了我不單是你姐夫,還是你身旁這個男人的舅舅,難道當舅舅的還不能管外甥的事了?還不給我回家去!」
說到後面幾個字,他的語氣也不由地略略加重。
蘇珩風望著宋其衍那嚴肅不似玩笑的樣子有些詫異,他以為宋其衍最多也只是推波助瀾促成他跟白桑桑的婚事,不會真的插手他跟喬念昭的事。
以往也只會在宋家人的面前自詡是他的舅舅,生生地壓他一輩,並不會真的替他這個「外甥」著想什麼事,不過是爭一個稱呼罷了。
可是今晚這會兒看來,明顯不是那麼一回事。
蘇珩風的視線不由落在後座車窗上,難道是因為她,宋其衍才這麼針對?
想至斯,蘇珩風忍不住扣緊了自己的拳頭。
靳子琦接受到蘇珩風憤懣的目光,黛眉一動,卻未發表任何的看法。
喬念昭更加摟緊蘇珩風的手,似挑釁般朝宋其衍微仰下巴,「我是他的老婆,老公來見老婆天經地義,你有什麼資格多管閒事?」
喬念昭的話音才落,宋其衍便猛然推開車門下車,靳子琦吃了一驚,便看到車外的宋其衍已經走到了蘇珩風和喬念昭跟前。
「你想做什麼?」蘇珩風皺緊眉宇開口,卻沒有退卻的意思。
宋其衍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喬念昭倒是護住了蘇珩風,以防宋其衍突然伸手來搶,嘴裡嚷著:「宋其衍,你到底想怎麼樣?」
「這個男人有什麼好的?」宋其衍卻冷笑著說道:「如果他真的有夠愛你,就不會造成今時今日的局面!連一個男人最起碼的果斷和堅定都沒有,凡事都要被自己的母親牽著鼻子走,搞不定家裡還要來這裡裝情聖,也不怕丟人現眼。」
「宋其衍!」喬念昭下意識地看向鐵門裡的靳家別墅,生怕裡面的人聞聲趕出來,刻意壓低嗓音瞪著宋其衍警告:「這是我們的事,你有空還是管好你自己的老婆吧,別自家後院起火了還淨管著別人家的閒事!」
宋其衍咧著嘴,白牙森森:「我家子琦又不是你,品行還不至於那麼不堪,倒是你,做這件事前有沒有考慮後果?」
喬念昭臉色一白,「什麼?」顯然有些聽不明白宋其衍的話。
「宋其衍……」
蘇珩風蹙緊眉頭,往前一步想說什麼,卻不料宋其衍驟然回身,在他還沒反應過來之際,臉上已經狠狠地挨了一拳,整個人踉蹌地後退撞到牆上。
「阿風!」喬念昭失聲尖叫起來,忙跑過去查看蘇珩風的傷勢。
靳子琦在車內也看得觸目驚心,忙下車走過去,輕拉住宋其衍的衣袖,低頭視線落在他緊握的拳頭上,關節處有些泛紅,看來那一拳用了不少力。
「怎麼突然動手?」靳子琦瞟了眼嘴角出血的蘇珩風,不解地問宋其衍。
宋其衍沒有回答,一雙眼直直地望著那邊的兩人,目光陰森可怖。
靳子琦猜不透他在想什麼,只是手上的力度不由加重。
喬念昭扶著蘇珩風,眼淚就要掉下來,爾後控訴地看向靳子琦說:「就這麼見不得我們好嗎?找了個靠山,現在就想方設法拆散我們,行,我認輸了,你厲害,你就當可憐可憐我們,放過我們還不行嗎?」
說來說去,所有的罪源還是出自她的身上?
靳子琦黛眉一擰,冷沉了語氣:「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喬念昭還想說什麼,蘇珩風已經站穩,一臉的慍怒,拉住喬念昭的手,怒瞪著宋其衍開口:「你究竟想怎麼樣!」
劍拔弩張的氣氛籠罩了靳家的大門口,顯然是打架前的詭異寧靜。
宋其衍卻只是冷嘲地勾了勾嘴角,拉著靳子琦就轉身要上車,不過離開前側頭掃向蘇珩風:「這一拳,我忍了很久,這是你欠子琦的!」
蘇珩風本還噴薄的怒氣瞬間被抽乾,他的眸光恍惚,再也沒有了理直氣壯的理由,而喬念昭則死咬著嘴唇生悶氣,一雙手扭緊了蘇珩風的衣角。
靳子琦並未想到宋其衍是為自己出氣,臉上流露出錯愕,宋其衍卻握住她的手,手心將溫熱傳輸到她微涼的小手上,心裡免不了點點的感動。
不去理會那邊不做聲了的兩人,剛欲上車走人,林蔭道馬路上卻是一片車燈晃眼,然後是轎車的鳴笛聲還有剎車聲。
靳子琦迎著刺眼的燈光望去,兩輛豪華的黑色轎車在距離他們幾米外停下。
接下來是三三兩兩的開車門和關車門聲,幾道身影已經在光線裡走來。
走在最前面的是,靳子琦一眼便認出來,是白氏董事長白展鳴。
在這裡看到白展鳴靳子琦覺得詫異,但大腦一轉便明白過來,不由轉頭看向宋其衍,如果不是有人去通風報信,怎麼可能這麼快趕過來?
白家距離靳家的住所不遠,開車過來只要十分鐘左右。
而宋其衍剛才和蘇珩風他們發生爭執,差不多就用了十幾分鐘的樣子。
靳子琦忍不住壞壞地想,難道宋其衍剛才是在拖延時間?
宋其衍注意到她詭異的眼神,低頭看她,卻是一派坦蕩,「怎麼了?」
「呃,沒什麼。」靳子琦抿嘴笑了笑,打算不點破這層薄紙。
轉頭看向那邊,只見白展鳴臉色不豫地盯著蘇珩風和喬念昭,目光落在喬念昭那纏著蘇珩風的手時,一張臉更是徹底地沉下來。
白展鳴的身後是一名五十幾歲的貴婦,一看便知是他的夫人白母,五官輪廓跟白桑桑有些相似,然而眉眼間更添了幾分精明和凜然。
一個西裝革履的青年也走了過來,站在白展鳴的身旁,是白家的長子白路仰,看到肩挨著肩站在一塊的蘇珩風和喬念昭,直接冷聲斥道:「蘇珩風,如果今天我跟父親母親沒發現,你是不是就打算金屋藏嬌,做享齊人之福了?!」
蘇珩風在看到匆匆趕來的白家人時,剎那的面容蒼白,有瞬間被捉姦的無措,他自然沒忘記兩天後是他跟白桑桑的訂婚儀式,一場可悲的商業聯姻!
他今天也不過是來跟念昭做最後的了斷,並沒有想要怎麼樣……
只是現在還說得清楚嗎?白家人會相信他的話嗎?念昭知道會怎麼樣?
可是,白家人為什麼突然來這裡?
蘇珩風瞳孔一縮,本能地看向宋其衍所站的地方,宋其衍卻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冷眼旁觀姿態,讓他更加確信了心裡的猜測——
果真是他通風報的信!
靳子琦拉了拉宋其衍:「沒我們什麼事,先走吧。」
宋其衍卻沒有移步的想法,他饒有興致地看著那頭鬧哄哄的場景,把她一把攬到自己懷裡,「看看再說,好歹是我的外甥,出了事我這個舅舅也得說兩句。」
靳子琦撇頭而笑,真的是替他撐腰而不是落井下石?
忽然又是一聲劇烈的輪胎磨地聲,剎車聲響徹夜空,一輛騷包的紅色跑車打橫停在了蘇珩風和白家人之間,充斥著挑釁的意味。
跑車的架勢座車門被打開,一個高高瘦瘦的男孩子走出來,穿著花色襯衫,外套一件灰色羽絨棉襖,一條紫色修身褲下是一雙亮皮休閒鞋,染著一頭紅髮,一張臉生得秀氣陰柔,完全是男版的白桑桑。
靳子琦美眸一瞇,她自然對這位白家的二世祖有印象,白桑桑的孿生弟弟白路晨,也是圈子內出了名的愛惹是生非,警局跟自家一樣進出。
「媽的,哪個狐狸精搶我二姐的老公了?」
白路晨一下車就直奔主題,一雙陰鷙的眼掃了一圈,隨即便落在蘇珩風身邊的喬念昭身上,痞痞地勾著嘴角,陰陽怪氣地哼道:「就是她啊!」
「白路晨,給我過來,別惹事!」
白展鳴此言一出,白路晨扁扁嘴,瞟了眼喬念昭,但還是聽話地走過來。
倒是白夫人看著蘇珩風質問道:「蘇珩風,這是怎麼回事?我們家桑桑還沒嫁進蘇家,你就在外面胡搞了,以後要是進了蘇家還不被你踩在腳底下!」
蘇珩風低頭聽教,沒有反駁,他抽出了被喬念昭抓住的手,跟她低聲說了句:「念昭,是我對不起你,你以後好好照顧自己。」
蘇珩風不願把喬念昭牽扯進來,他最近深刻地體會到,白家人可都不是什麼善類,要是他們把矛頭指向喬念昭,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阿風!」喬念昭卻喊住了他,三步並作兩步跑過去,抓住他的手臂:「不要走好不好?我只有你了,你走了我怎麼辦?」她的聲音裡帶著哀求。
蘇珩風的眼底略略閃過一道光,他垂眸望著楚楚動人的喬念昭,沒有去推開她,只是啞聲說:「念昭,你知道我們不可能了。」
「為什麼不可能?」喬念昭卻提高了聲量,不甘心地叫起來:「我們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嗎?媽是不是嫌棄我沒背景,沒關係了,爸爸馬上就會跟媽結婚,到時我就是靳家名正言順的小姐了!」
靳子琦聽得冷笑,這喬念昭究竟是裝單純呢還是真的只能這麼傻?
就算她是靳家小姐又怎麼樣?
比起靳家,利字當頭的宋冉琴選的還是本城第二的白家!
跟白桑桑相比,喬念昭即使改名為靳念昭也是輸得血本無歸。
靳子琦的視線重新落在蘇珩風臉上,他的眼底有過酸澀無奈,但最終理智戰勝了感情,艱難地開口:「念昭,別再想了,以後找個比我好的男人吧,桑桑有了我的孩子,我得對她負責,我不能再對不起她了!」
若白桑桑沒有懷孕,眼高於頂的白家人又怎麼會選擇蘇珩風?尤其是在看到如今這個畫面時,怎麼還會這樣忍耐下來而不是掉頭走人?
歸根究底,還不是白桑桑和蘇珩風的那一夜錯情留下的禍害!
喬念昭不敢置信地睜大眼,淚水在裡面打轉,搖著頭:「不是這樣的……」
時至今日,喬念昭還不敢放手,究竟是癡情還是自私作怪?
不甘於自己好不容易從靳子琦那裡搶來的男人又被別的女人搶走了。
蘇珩風轉開頭不去看她,手上沒有猶豫,推開了喬念昭,喬念昭卻又纏了上去,她也知道,今晚若是蘇珩風走了,一切都將成定局——
她和蘇珩風將再無可能!
「阿風,別走……」她的眼淚就湧了出來,死死地拉著蘇珩風的手。
她以為拿著結婚證去民政局辦了離婚手續只是讓宋冉琴消氣緩兵之策,沒想到竟是自己落入了他們的圈套,讓自己跟蘇珩風徹底沒了關係!
「阿風,你想想我們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想想我為你做的事,怎麼可以說離開就離開,你讓我以後一個人怎麼辦?」
當初蘇珩風和靳子琦的婚約不是秘密,後來喬念昭跟他的訂婚也沒遮人耳目,現在蘇珩風又要跟白家小姐訂婚,喬念昭無疑成為了眾之矢的。
即便回了靳家,以這樣的前科,以後怕是也難找門當戶對的夫婿了!
這恐怕才是喬念昭不願撒手讓蘇珩風走的主要原因!
正當兩人拉扯不清時,白夫人挽著身上的披肩,步履優雅地踱過來,斜睨了眼喬念昭,「看來你的母親沒有把你教好,今天我就替你母親教育一下你!」
白夫人的話音還未落下,隨即便響起清脆的巴掌聲,「啪——」。
在夜色中格外清晰,也聽出了白夫人所用的力道之重。
喬念昭的臉瞬間偏向一側,白皙的臉頰快速地紅腫起來,明細的五個手指印,蘇珩風下意識地把喬念昭護到身後,「夫人是不是太過分了!」
白夫人冷眼看著蘇珩風皺眉維護的樣子,嗤笑道:「過分?我只是要讓她知道,招惹我白家的女婿是什麼下場!今天看在你外祖父的面子上,我只賞了她一巴掌,下一次要是再被我知道,可沒這麼好說話了!」
靳子琦朝宋其衍看了一眼,這白家女主人當真兇悍,比之宋冉琴而言,更鎮得住場子,也難怪,坐得上白家主母位置的女人自然是強中手!
蘇珩風日後娶了白桑桑,這日子恐怕是極為難過的!
能壓得住強者的自然是更強者,而蘇珩風顯然不是,脫離了宋家的蘇家,怕是怎麼也比不過白家,偏偏宋冉琴還想攀上這根高枝,卻忘記了一句話,爬得越高摔得越重,世上沒有白吃的午餐,這一頓只怕是鴻門宴!
蘇珩風此刻望著白夫人的眼裡,除了憤怒還是憤怒,是怒不可言的氣惱。
一時間,靳家大門口,一片寂靜,誰也沒有率先打破沉默。
喬念昭平白無故挨了白夫人的巴掌,哪裡肯善罷甘休,依舊拉著蘇珩風的手不放,抬頭一雙猩紅的眼瞪著白夫人忿忿道:「明明是你女兒破壞了我們,當了別人的第三者,你又有什麼臉在這裡故作清高,要不是你女兒勾引我丈夫,你們白家以權壓人,你們真以為白桑桑能嫁給他嗎?」
蘇珩風按住喬念昭的手,示意她不要說了,「念昭……」
「我偏要說!」喬念昭是鐵了心要跟白家撕破臉,她不好過也不要讓他們好過,「白桑桑要真登得上檯面,會扒光衣服躺在那裡任人上嗎?還不知道她肚子裡的孩子是不是你的,你就這麼急著認兒子了嗎?」
蘇珩風臉色煞白,沒想到喬念昭竟會說出這般難堪的話,而白夫人顯然已經抑制不住內心的怒火,「有種你再給我說一遍!」
「有什麼不敢說的,白桑桑就是自甘墮落,我難道說錯了嗎?」
「你!」白夫人一手高高揚起,一巴掌就又要揮下去。
然而,這一次卻沒有落在喬念昭的身上,因為蘇珩風竟然出手阻止了她,緊緊地扣住白夫人的手腕,低聲說道:「還請夫人自重!」
白夫人一臉震驚:「蘇珩風,你反了不成?敢幫著外面的女人來對付我?!」
那邊的白路晨早已按捺不住,一聲怒吼後衝了過來:「想打架是不是?」
未等蘇珩風有任何的表示,白路晨就撲了上去,狠狠地,一拳頭招呼在蘇珩風的身上,那叫一個風馳電掣!
年輕的時候,荷爾蒙總是容易被激起,更何況是這類人見人怕的二世祖!
靳子琦也不免嚇了一跳,宋其衍已經摟著她往後退了幾步遠離戰場。
那邊的喬念昭這才反應過來,捂著嘴尖叫出聲。
蘇珩風倒退了幾步,站住了,想到白家的欺人太甚,再也忍不住心中的一口悶氣,不甘示弱地衝過去掄起拳頭就和白路晨扭打在一起。
「不要打了!」喬念昭終於知道怕了,不斷地驚叫著。
「昭兒快走開!」蘇珩風分散了注意力,臉上又光榮地挨了一拳。
白路晨朝蘇珩風吐了口唾沫:「叫你對我姐姐始亂終棄!」
喬念昭在一旁哭個不停,白夫人看得心急,回頭沖還旁觀的丈夫和大兒子喊道:「還不過來幫忙,難道要看著你們的兒子弟弟被人打死嗎?」
白展鳴還是沒動手,不過白路仰已經快步過去想要分開他們,不料平白挨了一拳之後,也來了怒氣,一同加入,單打變成了群毆。
宋其衍嘀咕了一句,似乎事情發展超出了他的預想,眼看蘇珩風不敵,便要過去,靳子琦卻下意識地拉住他,不讓他去趟這趟渾水。
那麼蠻勁的打發,就算是勸架也很容易遭殃,白路仰不就是個前例?
「啊!怎麼打起來了!」後方,傳來宋冉琴慌慌張張的聲音。
靳子琦轉頭就看到蘇晉安和宋冉琴夫婦正從車裡下來,急急忙忙跑過來。
當看到有兩個人高馬大的男人在打自己兒子時,宋冉琴哪裡還有理智,那可是她捧在手心裡的寶貝啊,怎麼能容忍別人這麼當沙包打?!
頓時,宋冉琴氣得嘴唇直哆嗦,推著蘇晉安叫嚷:「兒子被人打了,你還不過去幫忙,要是打壞了那張臉,後天的訂婚儀式怎麼辦?!」
於是,五十開外的蘇晉安硬生生地被宋冉琴推進了戰壕裡。
一下子,二對一變成了二對二的群架模式,因為混戰一團,哪裡還會去看對方的臉,只是一心不讓自己被打到,所以攻擊著對方。
白夫人一看自家兒子沒了優勢,忙不迭朝白展鳴求救:「小白,你快來啊,兒子頂不住,要被人打死了!」
靳子琦一聽到白夫人對白展鳴的暱稱,不厚道地撲哧一聲笑出來。
而白展鳴臉色一囧,略顯惱羞成怒地沖白夫人吼了一聲:「亂叫什麼!」
看到打得難解難分的兩邊,白展鳴著實不願意動手,他是經商的,又不是開武館的,都五十幾歲的人了,摻和進去還不把一把老骨頭打散了!
如果每個人都如白展鳴一般理智,那麼這場群架自然不會產生了。
可惜,被急得分不清東西南北的宋冉琴,哪裡會注意站在自己不遠處的是白家夫婦,她一眼就被不遠處拿著把掃帚看熱鬧的清潔工吸引了注意力。
趁著清潔工走神的工夫,一把奪走了掃帚,不顧清潔工在背後哎哎地喊著追趕,抓著掃帚就跑,也難為她大把年紀,身手還這般敏捷。
宋其衍和靳子琦站得遠遠的,忽然眼前一道人影飛閃而過,便見宋冉琴舉著一把掃帚衝過去,一掃帚就這樣狠狠地抽在了白路晨的後背上。
白路晨沒設防的後背突然吃了一掃帚,立刻吃疼得大叫起來。
宋冉琴氣喘吁吁地大聲罵著:「哪裡來的紅毛兒,看老娘抽不死你!」
她年輕的時候在鄉下,也是肩能挑手能提的大姑娘,沒進城那會兒沒少去田里幹活,這會兒見兒子被人欺負了,骨子裡的彪悍勁就又出來了!
白夫人見自家兒子被偷襲,哪裡還站得住,也管不上什麼優雅儀態,迅速地跑上前一把扯住宋冉琴的肩膀:「你快放開我兒子!」
宋冉琴一聽這女的是那打自己兒子的紅毛兒的死鬼娘,立刻轉移了火氣,一把奪回自己的掃帚,齜牙咧嘴地朝白夫人一聲怒吼:「好呀,原來就是你唆使你那紅毛兒打我兒子,看我饒不饒得了你。」
其實也怪不得宋冉琴沒認出白夫人,白夫人之前一直在做環球旅行,今天才剛回的家來專門來參加白桑桑和蘇珩風的訂婚儀式。以往宋冉琴雖也和白夫人在晚會之類的場合見過白夫人,但未深交過所以才沒一眼認出來。
否則,就是借她一百個膽,也不敢這麼打自己的親家母!
只可惜,世事無常,更何況,是夜黑風高伸手不見五指的大晚上!
宋冉琴那把大掃帚就往白夫人的身上招呼,打得白夫人抱頭就亂竄,哀聲一片,不斷叫著小白小白,白展鳴終於忍無可忍,衝上去抓住掃帚用力一扯。
剛才白路晨是猝不及防才被宋冉琴打中,此刻白展鳴是卯足了勁要奪下她的大掃帚,男人的力氣和女人還是有天壤之別的。
宋冉琴的掃帚被抽走,又被那麼一扯,頓時尖叫一聲,那圓潤的被醫生稱之為「富態」的身子就被白展鳴一下子扯過來,腳下的高跟鞋一拐,整個人栽倒在地上,就像一個大圓球翻了一個跟斗……
「哎喲喂,殺人了呀!」驚天地泣鬼神的一聲喊劃破天際的黑暗。
四周的住戶紛紛亮起了家中的電燈,瞬間,整個半山區別墅燈火通明。
白展鳴和白夫人對視一眼,眼底閃過恐慌,難道真的出人命了?
白展鳴一嚥唾沫,啪地丟了掃帚,慢慢地走過去,蹲下身去看趴在地上蠕動的那肥碩的身體,結果剛碰到她的肩就被反撲,一雙指甲白森的手抓向他的臉。
耳邊是宋冉琴殊死一搏的尖銳吼聲:「我跟你拼了!」
「小白……」白夫人充滿恐懼的叫聲在夜空中迴盪起裊裊餘音。
靳子琦擔憂地看向宋其衍,宋其衍也是一臉愛莫能助,這架打的規模越來越大了,已經從兩人單打演變為了七人群毆。
「怎麼回事!」鐵門口傳來靳昭東驚愕的聲音。
喬欣卉也緊跟著靳昭東出來,在看到鐵門外場地上的情景之後,也驚愕了。
「這……這到底是怎麼啦?」喬欣卉緊張地揪緊了雙手。
「媽!」本來躲在角落的喬念昭一聽到喬欣卉的聲音,就跟找著組織了一般激動,想要躲過眾人的拳頭跑過去,卻被宋冉琴揮過來的手拍中了臉頰。
響亮的一巴掌打紅了她另一側白皙的臉,和右頰的巴掌印遙相呼應。
「媽——」喬念昭吃痛地呻吟一聲,喬欣卉看著自己被殃及的女兒,哪裡還能袖手旁觀,從靳昭東身後跑出來就要去護住喬念昭。
而靳昭東也顧不上喬欣卉母女,看到自家大門口打成一團的眾人,想也沒想,就衝過去要勸架,如果他看過之前幾個例子恐怕就不會這麼衝動了。
「昭兒——」喬欣卉一抱住喬念昭就急急叫喚,想看看她傷到了哪裡。
被宋冉琴一腳踹開的白夫人就剛踉蹌地退過來,白夫人作為一個要強好勝的女人,哪裡肯吃虧,索性把注意力放在了喬念昭母女身上。
想到這場群毆都是這個「第三者」引起的,白夫人的氣就不打一處來,也顧不得自己狼狽的樣子,撲過去就抓住喬欣卉打,一邊咒罵:「你教的好女兒,臭不要臉,破壞別人的家庭,今天我就教訓教訓你們娘倆!」
喬欣卉和喬念昭走的都是溫婉賢淑的路線,哪裡打得過性格潑辣的白夫人?
扭打在一塊兒的三個人很快勝負就見了分曉。
四周已經有不少住戶下樓來圍觀,卻沒有人真的上前勸架。
宋其衍推開靳子琦的手,大步上前,狠狠地將打到他跟前的兩個人推開:「夠了,這裡是富人區,注意點身份,要打自己尋個地出去打!」
「阿衍!」靳子琦上前拉住宋其衍的手臂,生怕眼前鼻青臉腫的兩個人一時狂性大發,把他也打進去了!
被宋其衍拉開的是蘇珩風和白路晨,蘇珩風身上的衣服被扯破得差不多了,被白路晨的指甲劃了不少的痕出來,兩人被拉開後才稍稍恢復了理智。
在發現圍觀那麼多人後,皆愣了一下,白路晨舔了舔自己被打破的嘴角,一口血沫吐在蘇珩風的腳邊,然後轉身就去拉還扭打在一起的其他人。
正在這個時候,警車的鳴笛聲由遠及近而來,五彩閃爍的燈光在黑暗裡格外的醒目,本圍成一圈的住戶早已配合地散開一條道。
「都讓開讓開!」三輛警車停下,五六名警察撥開人群走進來。
這邊打架的人已經自動地分開,臉上都掛了彩,靳昭東剛一進來勸架就被一拳打中了鼻樑,此刻是兩泓鮮血止不住地往下流。蘇晉安也好不到哪裡去,兩隻眼晴都成了熊貓眼,最要命的是腰也扭了直不起身。
至於白展鳴跟宋冉琴在地上進行完激烈的戰爭後,一張臉上是血痕縱橫交錯,連脖子也不能倖免,而宋冉琴跟白夫人喬欣卉等人,皆是披頭散髮的,一臉的污垢,哪裡還有半點貴婦的形象。
那把掃帚正孤零零地躺在那裡,然後被警察撿起來作為證據帶走。
喬念昭正蹲在地上一抽一抽地哭著,她看了看打得看不清原來面目的眾人,沒有說話,只是一味地哭,眼淚擦不完的掉下來。
靳子琦跟宋其衍表示很無辜地站在那裡,警察中主事地看了他們一眼,見他們臉上沒傷,就直接從他們跟前走過。
然後,在一片唏噓聲裡,就聽到一個冰冷的聲音:「把這些鬧事的都帶回局裡去,大晚上,還讓不讓人休息,一個也別落下!」
白展鳴和靳昭東都是有身份的人,哪裡能去警察局,還是為這種事?
白展鳴整理了一下儀表,走過去看著那拿著警棍的負責人道:「這是場誤會,我跟你們局長認識,你們先回去吧,這裡我們自己會處理。」
警察負責人被白展鳴那上位者的語氣一愣,但隨即便也來了氣:老子大晚上地接到報警趕過來容易嗎,你們非但不體諒還斜著眼看人,說話還這麼橫!
他冷笑一聲:「s城哪個市民不認識我們局長啊,整天新聞裡見,想跟我玩心眼,你還嫩了點,來人,把這個油嘴滑舌的刁民給我逮回去!」
「你!」白展鳴似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成了別人口中的刁民,還想辯解,人已經被兩個警察牽制住拉向警車。
白夫人心頭一急,追了過去:「小白……」
而那邊的宋冉琴正抵死不從,被警察扯住衣領拖著走,人被強行塞進車裡,一雙腳卻是怎麼也不肯放進去,衝著那年輕的警察威脅。
「混賬東西,你踢我試試看?你要是敢踢我……」
話還未說完,警察一記掃堂腿就狠狠地踹上宋冉琴的小腿肚,在宋冉琴無聲地痛呼聲裡,他冷笑地關上車門:「死老太婆,夠囂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