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兩處纏綿,冷暖自知
「阿風!」喬念昭哽咽地喊出聲,哪裡願意讓蘇珩風就這麼走了。舒蝤梟裻
靳昭東這一次卻沒有由著她的性子,阻攔著她追上去,反手推她上樓。
喬念昭滿臉淚花,堅決不肯上去,哭著說:「爸,憑什麼要我上去?我不去!」
「你還嫌不夠丟臉嗎?」靳昭東臉色青黑地第一次呵斥喬念昭。
喬念昭的淚眼裡閃過不甘,憤憤地質問:「有什麼丟不丟臉的?我愛他,他也愛我,你們為什麼還要拆散我們?」
「愛?」蘇凝雪冷冷地哼了一聲,「等他和白家小姐訂婚,你再說也不遲。」
「你騙人!」喬念昭猩紅著一雙眼怒瞪著一臉平靜的蘇凝雪。
靳昭東被氣得臉都青了,扯著喬念昭的手臂,低聲訓道:「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嗎?白家小姐的肚子都大了,你現在拿什麼跟人家爭?」
喬念昭滿臉的不敢直線,不斷地搖著頭:「不可能,不可能,阿風絕對不會這樣對我的,他說過只愛我一個人的……」
「男人的話你也信?曾經再多的海誓山盟到最後也不過是滄海桑田,如果你還有點尊嚴,就給我上樓回房,自己好好想想。」
蘇凝雪的一番話說得靳昭東臉色一陣難看,雖然注意力放在掙扎地要追出去的喬念昭身上,但一雙眼已經不自覺地瞟向蘇凝雪。
那眼神太過複雜,三分愧疚,三分痛苦,三分惆悵,還有一分的疲倦。
蘇凝雪卻撇開頭,不去看,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淡高雅。
靳子琦突然放開宋其衍的手,望著青著一張臉的靳昭東道:「爸別生氣了,念昭還小,不懂事罷了。」
和靳子琦的乖巧一對比,被抓在手裡的喬念昭愈發顯得胡鬧瞎折騰,靳昭東重重地把喬念昭一拉,嚴厲地命令:「給我回房去!」
「爸爸……」喬念昭顯然還是不肯善罷甘休。
「念昭,還不聽爸的話快點上樓去。」宋其衍不忘好心地勸說一句。
靳子琦和宋其衍的插話,看似規勸,但聽在喬念昭的耳朵裡,必然成了火上添油的諷刺。只因為她跟靳子琦是同父異母的姐妹。
喬念昭怨恨地瞪著靳子琦,脫口而出一句:「不要你管!」
「昭兒,我看你是越來越不懂事了!」靳昭東恨鐵不成鋼地高喝一聲,「小琦是你姐姐,怎麼就不能管你了?」
靳子琦的黛眉一揚,對靳昭東的話不置可否,那邊喬念昭卻是哭得更歇斯底里:「我沒有姐姐,也沒有母親,我不過是個孤兒而已!」
如果單看現在的情形,喬念昭的確有夠可憐,親生父親在跟前卻不能忍,還要看著後媽的臉色過日子,是小姐的身卻是奴才的命。
只是,喬欣卉在插足別人婚姻,偷偷生下私生子的時候,就該想到後果。
因為愛嗎?靳子琦想到方才喬念昭的話,眸色一冷,如果以愛之名就能肆意地傷害別人,那麼道德和責任又該置於何地?
說到道德和責任,靳子琦便聯想到蘇珩風,那個優柔寡斷的男人,無論什麼時候都不會怎麼忤逆自己母親的意思。
這是他的孝順,卻也是喬念昭這一生的悲哀。
喬念昭不知怎麼地推開了靳昭東,轉身就追出去,倒真是敢愛敢恨的性子!
宋其衍卻驟然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上前拉住了喬念昭,皺著眉頭道:「哭哭啼啼地追出去像什麼樣子!」竟比靳昭東還有父親的威嚴。
「鬆手!鬆手!」喬念昭憤怒地看著他,咬牙切齒:「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在想什麼嗎?」說著,她更加憤怒地看了靳子琦一眼。
他們就要看她的笑話,她當初搶了靳子琦的男人,現在他們要看那個男人怎麼拋棄她,讓她自己嘗嘗自己種下的惡果!
喬念昭心中的不甘委屈瞬間宣洩而出,眼淚流得更凶。
靳子琦卻恍若未察覺喬念昭情緒的劇烈波動,有些無辜地問了一句:「念昭,那你倒是說說看我們究竟在想什麼?」
靳子琦的嗓音不甜美,略略的沙啞帶著點英氣,聽起來有些不威自怒。
喬念昭望著靳子琦淡然自若的樣子,愈發地悲憤不已。
終究是抵不過靳子琦那雙能窺覷人心裡最真實恐懼的眼睛,一句話也不說了,只是任由宋其衍阻攔著,默默地哭。
蘇凝雪攏了攏身上的披肩,若無其事地道:「女孩子家應該有自知之明,既然人家的母親都上門來說不要你了,你還要巴巴地倒貼上去,像什麼樣子?這個世界上,除了他難道就沒有男人了嗎?」
喬念昭不理會蘇凝雪,只是淚眼摩挲地看向一旁疲憊地捂著額頭的靳昭東,「爸你難道真的忍心看到我跟阿風離婚嗎?」
靳昭東怔了下,終究還是開口:「你雪姨說得沒錯。」
喬念昭就像是被一道驚雷劈中,張著嘴卻再也發不出聲音來。
她沒想到靳昭東會突然倒戈,一向疼愛她的父親竟然會站在那個女人一邊。
喬念昭卻不知曉靳昭東的心思,她再重要,在他心裡卻不及靳家聲譽重要。
縱然離婚傳出去不好聽,可是被人家這樣拋棄後自己女兒還要死皮賴臉地貼上去,這要是在圈子裡傳開,讓他以後怎麼抬頭做人?
原以為靳子琦才是讓他費心的一個,現在看來倒是喬念昭更加不省心。
當心中的天平發生傾斜後,靳昭東望著哭鬧的喬念昭的眼神也更加嚴厲。
他走過去緊抿著嘴,將喬念昭拉過來道:「回房去,我有話跟你說。」
早也不復之前商量的語氣,這一次,他是鐵了心要把折騰的喬念昭帶走。
客廳裡逐漸恢復安靜,蘇凝雪往在樓梯上看了一眼,抿著唇不說話。
靳子琦也收回自己的視線,上前握住蘇凝雪的手腕:「媽,你也回房休息吧。」
蘇凝雪深味地望著靳子琦,忽然抬起手,輕柔地摸了摸她的鬢角,淡淡地一笑:「我聽說宋老準備好了房子,你們看哪天有空搬過去吧。」
靳子琦一怔,沒料到蘇凝雪會突然把話題轉到搬家的事情上。
只是這個節骨眼上,蘇凝雪主動開口趕他們,又是在擔心什麼?
難道是怕喬念昭因為蘇珩風的事把家裡鬧得雞犬不寧嗎?
「媽,這件事明天再說,今天不早了,還是上去休息吧。」
宋其衍突然上前,好聲好氣地建議道,蘇凝雪望了他們一眼,便轉身上樓。
只是在走到樓梯口時,她回過頭,看著宋其衍突然說話:「以前我總把家族利益擺在第一位,所以罔顧了她的想法,以後你就好好照顧她們娘倆兒吧。」
靳子琦的眼圈一紅,想要走上前,手卻被宋其衍抓住,轉頭,看到的是宋其衍無比認真的側臉,他抿著唇線,望著蘇凝雪點頭。
「媽,你放心,我不是蘇珩風,也不是那種說走就走的人。」
說走就走,連一句為什麼都不曾留下的男人,宋其衍不會做。
蘇凝雪欣慰地笑了笑,是今晚第一個最真實的情緒流溢,之後便走上去。
目送蘇凝雪關上房門,靳子琦心裡恰似有暖流滑入,蘇凝雪對她的愛太過壓抑,但無法改變的是,終究是母愛,與生俱來的母女之情。
宋其衍握著她的手也上樓。
剛走上二樓,便聽到不遠處,喬念昭的房間裡,有說話的聲音傳出來。
房間牆壁的隔音效果不錯,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但估計是父女倆吵架。
這個她的父親一直疼愛的女兒,似乎也不怎麼理解父親的用心良苦了。
被喬念昭這麼一鬧騰,誰也不會再有好的心情。
宋其衍拉著靳子琦回房,關上房門,隔絕了外面的吵鬧聲。
靳某某小朋友參加了幼稚園組織的秋遊活動,要三天後才能回家住。
「白桑桑懷孕了?」靳子琦好奇地望著宋其衍,總覺得他也知道這事。
宋其衍不以為然地挑了挑眉角,放下落地紗簾,鬆開領帶,坐在沙發上,然後抬頭看她,嘴角噙著的笑緩緩地擴大。
「看喬念昭這樣吃癟,我以為你會很高興呢。」
靳子琦在他旁邊坐下,默默地搖頭,「曾經是想過看她出醜,但現在很多事放開後才發現遠沒有那麼怨恨她,如果沒有她,現在受苦的就是我。」
「這麼說,我還要感激她搶了我外甥,給了我拾得美人歸的機會?」
宋其衍正眼對著她,半笑著說話,卻說得靳子琦愣了下。
「不管白桑桑是不是懷孕了,宋冉琴都不會讓喬念昭進門,不說她現在靳家小姐的身份不保,單從靳家和白家財力方面來看,成為白家女婿才是上上之策。」
靳子琦還在思索他的話,小腹處卻是一陣瘙癢,渾身一顫,甫一抬頭,便發現宋其衍的俊臉近在咫尺,他的呼吸噴在她的唇上。
「比起白桑桑,我更好奇這裡有沒有某某的妹妹?」
靳子琦一時反應不過來,瞠目結舌地瞪著他,緩了好一陣子,才記起自己被這個滿嘴跑火車的男人調戲了,想擺出個冷漠的表情卻禁不住紅了臉頰。
「靳子琦,膽小鬼!」宋其衍卻鬆開了她,心有不甘地彈了下她的額頭。
望著他起身走去浴室,靳子琦靠在沙發上,合上眼假寐,一雙手卻不由自主地摸向自己的小腹,這裡是不是真的有了寶寶?
不知是不是因為自己從小便被剝奪了一半的父愛,靳子琦並不想要第二個孩子,她害怕某某會變成第二個靳子琦……
即便知道自己跟宋其衍和蘇凝雪跟靳昭東不同,卻依然沒有來的擔心。
這或許就是父母不美滿的婚姻對自己造成的負面影響吧?
……
宋其衍從浴室裡出來,就看到靳子琦倚在沙發上閉目養神。
淡黃的燈光氤氳了整個臥室,她就像個嬰兒蜷縮著身體,像是睡著了,呼吸均勻,紅薄的唇微微地掀起,吐出帶著清茶味道的呼吸。
宋其衍在沙發邊坐下,凝望著她微蹙的眉頭,伸手去撫平。
「你出來了?」她沒有睜開眼,嗓音因為瞌睡而迷糊。
「怎麼不到床上去睡?」宋其衍說著就要抱她起來。
靳子琦卻搖搖頭,睜開一條眼縫,見他半彎下身子看著自己,索性把他拉下,摟住他精壯的腰身,在他的後背上蹭了蹭:「冷。」
如果是清醒的靳子琦,很少會做出這麼撒嬌示弱的動作。
那含嗔的聲音就像是一道電流鑽入他的心臟。
宋其衍僵直著脊樑,也不回頭,任由她微涼的臉頰貼著自己的後背。
開口的聲音裡也不知覺地帶著一絲絲的驕縱:「我去開空調。」
話雖然是這麼說的,但人卻紋絲不動地坐在沙發上維持著剛才的姿勢。
靳子琦將身體蜷縮得更緊,貼著他的後背問道:「怎麼還不去?」
宋其衍低低地笑了一聲,有些無奈,拍了一下她擱在腰際的手,「你抓著我讓我怎麼過去?」
靳子琦懵懵懂懂地眨了下美眸,感受到從他胸腔裡發出的低沉笑聲,也不由地跟著吟笑了幾聲,雙手卻沒有鬆開。
宋其衍扭動著身體,她抬頭,鬆開手錯愕地看著他。
他的眸色早已幽暗,卻沒有任何的窘色,只是指出一個事實:「癢。」
望著燈光下他愈加性感健碩的身材,腰際就圍了一條浴巾,察覺到她的注視,宋其衍的嘴角勾起,也不去開空調了直接把她抱了起來。
靳子琦的睡意頓消,有些不習慣地在他懷裡扭動了幾下想要下來。
宋其衍卻越抱越緊,低頭埋入她清香的長髮間,細細地啄吻。
「今天有點累。」肩頭熾熱的吻讓她敏感的身體一顫。
他卻低低地笑著,從後挽起她過長的黑髮,薄唇印上她雪白的後頸,一路往下,胸前的襯衣扣子不知何時被解開,一隻大手探了進去。
靳子琦的脖頸後傾,想要避開那癢癢的親吻,卻又忍不住去渴望,嫣紅的臉偏轉,眼波流轉,呼吸不穩,「這幾天是危險期……」
「那就再生一個……」耳邊是他蠱惑般的低啞嗓音。
原想制止他,結果卻被他堵住唇,他將自己有力的舌探了進來深入索取。
精壯的身體貼得她更近,滾燙的腹部,還有男人那堅硬敏感的東西,都從後抵著她,靳子琦稍稍掙扎了下,他卻越加用力地擁緊她。
不知他是怎麼改變姿勢的,等靳子琦反應過來,正跨坐在他的腿上。
身上的衣衫被剝落得三三兩兩,地毯上更是一片狼藉。
有力的心跳聲從他結實的胸膛穿過來,一下又一下衝撞著她的胸口。
而她本淡漠寂靜的心,早已經變得狂亂無比……
幾聲悶雷響徹夜空,窗邊的紗簾微微蕩漾,紫色的閃電一閃而過。
平添了幾分妖嬈旖旎之色。
……
窗外沉重的雷聲驟然破空而出,也驚醒了本在睡覺的秦遠。
他移開枕在自己臂上的女人,起身,套上睡袍走了出去。
推開陽台的門,站在露台上良久,看著遠處夜空中忽閃而過的紫光。
他轉身回房,怔愣地站在酒櫃前,終究還是拿出了一瓶酒。
已經很久都沒有因為睡不著而喝酒抽煙了……
他坐在燈火明亮的客廳裡,一杯一杯倒著酒,目光卻悠遠而空洞。
狂風暴雨拍打著玻璃窗,卻因為良好的隔音效果而未聽到分毫。
半瓶白蘭地下去,人已經開始微微熏地頭暈目眩。
秦遠仰頭靠在沙發上,修長好看的手合在眼睛上,讓自己暫時陷入黑暗之中,也許只有這樣,才能忘記那些太過深刻的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冰涼的手背覆上一股柔軟的溫熱。
方晴雲披著一件白色繡著水墨畫的睡袍坐在他身邊,握著他微涼的手,輕聲關心:「是不是有什麼煩心的事?」
秦遠放開捂著眼睛的手,轉而擁住方晴雲,將頭靠在她的懷裡,雙手緊緊地圈住她,輕輕低喃:「老婆,陪我喝一杯吧。」
本還憂心忡忡的方晴雲頓時氣得笑起來,周圍都是他身上的酒氣味,在他的懷裡動了動,「怎麼喝這麼多酒,我看你明天怎麼起來?」
「不是有你嗎?」男人在她肩頭依賴地呵呵笑起來。
方晴雲捧住他微微發燙的臉,低頭望進那雙深褐色的瞳眸中,神色也跟著有些恍惚,挽起唇角而笑:「阿遠,我也不能沒有你。」
秦遠看著她眼中的深情,心卻有些窒息,越加地摟緊她,「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晴雲,我不會丟下你一個人的。」
方晴雲嘴角的笑容越加美麗,「阿遠,我們生個孩子吧。」
秦遠的身形一頓,方晴雲卻伸手環住他的腰,精瘦的腰身讓她的臉頰紅透,她仰著臉,眼中是快要滲出淚水的柔情:「不要再避孕好不好?」
秦遠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低頭凝視著懷中那如花般嬌媚的女人。
方晴雲顧不上害羞,主動探身吻上了他薄潤的唇,繾綣輾轉,撬開閉合的雙唇,將自己的氣息融入到他的身體中。
秦遠稍微拉開了兩個人的距離,當方晴雲臉上閃逝過失落的神情時,他驀地抱起了她,在她又驚又喜的眼神下,抱著她走進臥室,一腳踢上了門。
一夜兩處纏綿,冷暖卻是自知……
……
最初也不過是微微的頭疼,靳子琦在身邊那個溫熱的懷抱裡翻了個身。
以為是太疲勞的緣故,卻逐漸的,察覺到不對勁。
睜開眼,在黑暗中星星點點地閃爍,天還沒有亮。
頭疼卻鋪天蓋地而來,慢慢地吞噬她清明的意識,伴隨著破碎的片段。
是一條逼仄髒亂的巷子,帶著潮、熱和腐臭。
靳子琦的身體一抖,似乎記憶深處還記得那種難受嘔吐的感覺。
一湧一湧的厭惡和苦苦壓抑的憤怒似乎就要噴薄而出。
她似乎看到有三四個人緩緩走近,在她的視網膜上擴大了影像。
耳邊彷彿有粗魯的髒罵聲,然後是凌亂的打架場面,她知道自己正坐在濕漉漉的地上,內心的恐懼被無限擴大,她的手好像摸到了什麼堅硬的東西……
那是什麼?一陣刺骨的寒冷滲透入她的手心。
靳子琦的眉頭擰緊,她看向自己混沌的記憶深處,卻看不清自己手裡拿的究竟是什麼,紊亂的回憶就像是颶風過後的海面,浪潮迅速地褪去。
平靜得,好似從沒發生過什麼一般。
忽然鏡頭一轉,她看到自己正挽著一個看不清長相的男人走在街上。
可是這個影像一閃而過,取而代之的是那極具英倫風格的大學。
潛意識告訴她,那是著名的牛津大學。
她似乎看到自己站在那些鬱金香的花海中。
她能感受到那時的情緒,惴惴不安,卻又包含了期待。
然後她看到一個斯文儒雅的身影出現在朦朧的視野裡,看不清五官輪廓。
她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想要穿過花海跑過去。
只是剛抬步便止住了腳步,在那白霧茫茫中突然跑出另一個女孩。
她望見那個男人親密地攬過女孩的腰,側過頭去,在她額頭落下一吻。
極輕的一個小動作。
似乎像是嘴唇不經意地擦過她的頭髮,卻又是那麼嫻熟自然。
她看不到女孩的臉,卻似能感受到女孩的喜悅,然後目送兩人相攜而去。
眼淚就像是盛開到極致的鬱金香。
而她卻是淡淡地笑著,站在香氣四溢的花叢中,抬不動一隻腳。
那樣的心酸和無措縈繞在心頭,彷彿是真實存在的情緒。
隨著這些片段的一閃而過,靳子琦的頭痛越來越劇烈。
她蜷縮著顫抖的身子,抱著自己的頭嗚咽一聲。
她已經猜到,那些應該就是被她遺忘的記憶。
可是她卻絲毫沒有感受到一點欣喜和愉悅,只有塞滿心臟的傷感和悲痛,壓抑得讓她喘不過氣來。
她記起鐵門開啟合攏的剎那,有人跪在她的腳邊苦苦哀求。
她記起充斥著消毒藥水味的病房內,她毫不留戀地推門而出。
她記起……
然而那些回憶和複雜的情緒很快又徹底消失,在她弄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之前,惟獨留下內心那凝重的孤獨和茫然。
到底,她到底忘記了什麼,為什麼這麼痛苦?
窗外風雨交加,臥室的壁燈被突然打開,一道焦急而沙啞的男聲傳入她的耳朵裡,靳子琦的後背貼著一個精壯的胸膛,她身上的睡衣被汗水浸濕。
「小琦!小琦!」那一聲高過一聲的叫喚充滿了力量。
靳子琦只是捧著自己的腦袋,戰慄發抖,脹痛感在大腦裡來回穿梭,支離破碎的片段不斷地變換著顏色,脆弱的神經隨時都會崩裂成兩截。
就像是千萬條蛆蟲密密麻麻地鑽入大腦皮層,噁心而充滿了恐懼。
潮濕粘稠的身體倒入一個帶著溫度的懷裡,額頭撫上一隻粗糲的大手。
她緩緩睜開眼,看到的是不斷倒退的廊間,然後是樓梯,緊接著是大門。
「小琦,別怕,我會在你身邊的。」
她被放入轎車內,溫暖的手指拂過她蒼白的臉頰。
靳子琦抬起頭,還未聚焦的瞳眸茫然地看過去,看到的是昏暗路燈下宋其衍英俊非凡的臉,他黝黑的眼睛充滿了擔憂和不安。
他吻了吻她疼痛的太陽穴,溫柔而堅定,「我送你去醫院。」
他唇上的熱度彷彿浸潤了她的靈魂,帶著一份堅決的意志,將那些侵襲她大腦的記憶瞬間阻隔在了外面。
靳子琦緩緩地合上眼眸,最後一眼停留在他迅速繞過車頭的身影上。
……
「你是說,她可能恢復記憶?」
「嗯……可以這麼說,照現在的情況來看,這是好事。」
「好事?你哪只眼睛看見這是好事了?」
沉默了會兒,繼而聽到那個比較蒼老的聲音道:「你先出去吧,我要給靳小姐再做一次檢查。」
「你一個男人給她檢查什麼東西?」另一個聲音高了上去。
「混小子,你是從歷史書裡穿越過來的吧?這麼封建,給我滾出去!」
靳子琦的眼皮一動,也讓還在戳著對方鼻子大叫的男人停了下來。
她睜開眼睛,看到的就是大面積的白色,然後頭一偏,就看到了穿著睡衣的宋其衍和另一個穿著白大褂的老頭子。
幾乎看到她掀開眼簾,宋其衍便坐到床邊,緊緊地抱住了她,用一種守護者的姿態,然後溫柔地拿了枕頭墊在她背後讓她坐起來。
「咳,我出去下,靳小姐好好休息,只有頭痛方面,我會讓護士把配好的藥送過來。」說完,瞪了眼宋其衍就風風火火地走了。
靳子琦的臉色依然蒼白無血色,她發現宋其衍的精神也不好,眼睛裡血絲滿佈,也許因為照顧她一宿都沒睡好。
昨晚想到的那些片段也徹底消失在了腦海裡,再也記不清晰,恍若夢一場。
毫無疑問,在她在汪洋大海裡無助漂浮的時候,她只有宋其衍這根浮木。
不管過去到底發生了什麼,她現在是靳子琦,是宋其衍的妻子。
抬起的手被他握住,宋其衍圈過她柔軟的身體,額頭貼著她的額頭,似在借此測量她的溫度,那雙深邃的黑眸直直地盯著她:「小琦,你是不是記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