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儀器大致成圓筒形,表面鏤空,孔眼雕成祥雲的圖案,有三隻浮雕麒麟環繞,一隻飛揚跋扈,卻被鐵鏈纏身;另一隻低眉俯首,卻凶相畢露;最後一隻繞在一隻丹爐左右。它們似乎象徵著妖類、除妖師和煉妖師的三足鼎立。
儀器的上方有兩隻魚龍纏繞在一起,既像是在交戰,又像是在親暱,儀器中有晶石的微光透出,透過孔眼在四面牆壁上投下光斑,整個石室顯得如夢似幻。
這個滅城儀器的存在只有極少數的妖知道,當年除妖師掘地三尺地尋找它,卻死也想不到它就埋在t城郊外的枯井下面。一旦觸發,與t城相鄰的皇城四角就會有機關啟動,把整個城市全部吞進地下。
一座城市的毀滅,就是全體妖類起來抗爭的信號!
老頭顫抖著掰動三隻麒麟的角,儀器開始旋轉著打開,光芒越得強烈起來,它的內部有一琉璃水玉瓶,裡面注滿了水銀,漂浮著一個神秘的發光晶石,隱約能見其輪廓。瓶子下方是一個法陣,法陣中間有一個凹槽,大小正好可以鑲嵌那塊晶石,只要將其嵌入,法陣就會觸發,然後就是這個國家的末日……當然也將是妖的末日。
老頭久久摩挲著瓶子,猶豫著不知道要不要將它打碎取出裡面的觸發晶石。這時他看見法陣邊刻著一行小字,不是madeinchina,而是智者在完成儀器後特別寫的一句話:「後世之人請三思而行,此機關一旦觸發,他們的世界,我們的世界,從此將步入地獄!」
「智者啊智者,如果你在這裡會怎麼選擇。」老頭注視著瓶中漂浮的晶石說,「幾百年過去,世界沒有變得更好,反而更壞了……我到底要怎麼做!」
久久站在那裡,最後老頭還是沒能忍心下手,他關閉儀器,原路返回。回到現實世界中的時候,整個人都好像老了許多似的。
老頭在一個簡陋的小賓館裡呆了一天,這一天滴水未沾,只是坐在那裡悶悶地抽煙。他靜靜地沉思,這個國家的毀滅與否全寄於他一念之間,這個選擇是沉重的,他在給自己一個不毀掉這個世界的理由。
想了良久,老頭走到外面找了一個電話廳,從身上摸出一個小本本,按上面的號碼不太熟練地打到陸蘇的手機上,卻發現打不通(陸蘇的手機被錦斷踩爆了!),然後又拔給楚千雀,電話接通那邊聲音嘈雜,隱隱有鶯歌燕舞的音樂聲,楚千雀大聲說:「喂,誰啊!」
「是我!」
「哈,臭老頭,你跑哪去了……我聽說你出遠門了。」
「那小子在不在,我想和他說話。」
「他不在這裡呢。你有急事?」
「嗯!」
「稍等,我叫亨利去和陸兄說一聲,就打這個電話嗎?」
「對,我等著。」
二十分鐘後,公用電話響起,陸蘇的聲音:「老頭,你在哪呢?」
「這個你就別打聽了……」
「哈,t城是不是,區號就把你出賣了!你跑那邊幹什麼,給我們帶點桂花祥的麻花……那邊的包子好吃嗎?」
「嗚,我看見就買吧……那個,我想和你聊聊天。」
「嗯!」陸蘇在電話那頭靜靜地聽著。
「我只是閒聊啊,你別當真……我聽人說什麼世界末日要來了,假如呢……只是假如,你小子有決定世界末日來或不來的權利,你會怎麼選。」
陸蘇還是聽出了一些不尋常,試探地問:「老頭,你該不會是要做什麼大事吧。」
「閒聊嘛,別扯其它的。」
「如果我能選擇的話,我會選擇不讓它來。」
「為什麼?」
「這個世界很爛,我承認!但是它還沒到應該被放棄的地步,既然還沒到這種程度,那麼就用我們的力量去改變它好了!」
「嗚……」
「老頭你到底怎麼了,為什麼突然問這種事。」
「沒什麼沒什麼,我給你們帶特產。」
說完老頭「啪嗒」一聲把電話掛掉了,陸蘇少不更事的豪言壯語似乎聽來很幼稚,但似乎卻讓他沉重的心情釋然許多。
往回走的時候,他意外地看見有一對情侶在一座破廟前面照相,擺著剪刀手大呼小叫。注意到老頭走過的時候,小伙招招手說:「喂,老頭,你能給我們照個合影嗎?」
「你喊我?」
「對對,趕緊的麻溜的!來幫我們照個相!」
「我沒功夫。」
「你介老東西咋恁膩歪呢,幫個忙掉你塊肉啊,過來過來。」
很不情願地走過來,但手裡接過相機的時候,老頭突然想到什麼,看向那對情侶的眼神突然變得陰森起來……
幾天之後,t城的某條河道裡發現一男一女的屍體,兇手做的乾淨利落,根本看不出任何蛛絲馬跡。死者身上沒什麼值錢的東西,殺人的動機被推測為情殺,調查陷入了一大堆亂如麻的人際關係中,最後只能當作無頭公案擱起。
半個月後,除妖師n城總部收到一張照片,照片裡是個奇怪的儀器,除此之外沒有支言片語。負責調查這件事的張義調查了很久,無論信封還是照片上的痕跡都處理得很乾淨,根本不知道是什麼人寄來的……
然而查了很久的資料,張義才明白這儀器的含義,傳說中智者留下一個滅城的機關,照片上的這東西和除妖師內部資料中零星的描述很相似,這點描述還是當年智者親口說的一句偈子「雙龍翱泳,三麟齊聚。傾城而後,長夜永寂!」組織曾經幾經尋覓未果,一度認為這東西只是智者虛構出來嚇人的,而它現在真的出現了!
張義最終的結論是,看來有個人在向他們示威,那個人握著毀滅這個國家的秘密!這個威脅讓組織恐慌了很久,最直接的後果就是他們中止了對n城逃亡妖類的捕殺,像張偉那樣被迫捲進戰事的小角色得以撿回一條命來。
當然這些是後話了。
老頭次日便動身回c城,火車上又遇見那個話多的小伙,兩人坐個對臉。這一次他變得沉默寡言了,老頭問他怎麼了。
小伙說他其實是去t城見個網友來著,苦戀了兩年,見面才發現是個男的。他愁眉苦臉地說:「我覺得我的人生都沒意義了,我真想去死啊。」
「年輕人幹嘛整天把死掛在嘴上,正所謂『三分氣在千般好,一朝無常萬事休』,活著比什麼都重要。」
小伙幽幽歎了一聲:「我現在心情真低落啊,要是世界末日真的會來就好了。」
老頭說:「世界末日不會來的。」
「老先生,這可不是您說的算了。」
「這還真是我說了算的,我說不會來就不會來。該怎麼過還怎麼過吧。」老頭笑了下。
……
第五天的訓練,陸蘇已經達到了四分鐘的憋氣時間。當時錦斷和威莉在岸上倒計時,數到0的時候他破水而出,大口地喘息。
「恭喜你,四分鐘!」威教授說,「這個訓練就到這裡吧,畢竟憋氣本身不是訓練的目的。五天時間能達到這個程度,對於新人來說已經不錯了。」
「哈,沒想到我真的做到了耶!」陸蘇激動得不知所以。
岸上的三人面面相覷,威莉說:「大哥哥,再告訴你一個秘密。」
「嗯?」
「其實你已經達到了八分鐘!」
錦斷在一旁大呼小叫:「哇,八分鐘!蘇,你好強啊……哎,剛才不是說四分鐘嗎?」
「那是因為啊……」
「你們不用演戲了。」陸蘇倒沒有太意外,「我早就發出了,那個計時器被動了手腳,一秒鐘其實是兩秒鐘。」
「哈,蘇,你怎麼發現的。」
「那天你不讓我在家裡練習我就奇怪,你沒理由攔著我啊。後來我躺在床上試著憋氣,並且計算時間,每次都能達到五分多鐘,我就明白了,你們串通好了騙我,計時器有問題。」
「不管她們,這是我的主意。」威教授說,「雖然是謊言,不過也是個善意的謊言,為的是讓你能逼出自己的潛力,你可別生氣啊。」
「我沒生氣啦!八分鐘……我真是太厲害了。」
「這只是第一步罷了,沒什麼可得意的。」威教授說。
「那我明天就開始第二階段的訓練嗎?」
威教授搖頭:「我說過要把極限變成習慣。明天和後天,你還是在這裡練習,也不要求你突破極限了,鞏固在八分鐘就行了。」
威莉扯了一個她爸爸的袖子,威教授低下頭,威莉在他耳邊說了幾句。然後威教授直起身說:「三天吧,再訓練三天好了!」
「你丫根本就是為了讓威莉多玩一天水吧。」
「可憐天下父母心嘛,你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就好了。」
「居然還說的這麼大意凜然。」
「這也是為你好,三天鞏固之後,我們進入二階段訓練……我這兩天替你準備器材。」
「那好吧!」
錦斷和威莉一擊掌,錦斷開心地說:「明天我們搭個檯子跳水玩。」
一階段的訓練有了成效,陸蘇還是很開心的,回去的路上一直興致高漲,做夢也想不到自己能達到水下潛伏八分鐘的時間,要是再訓練十天半個月,去潛水界摘金奪銀都沒問題啊……當然這也只是yy,妖去拋頭露臉純粹是找死的行為。
回家的時候錦斷說:「今晚我做點好吃的犒賞你吧……」
門打開的時候,兩人卻突然看見有個人坐在屋裡抽煙,一齊驚叫出來:「老頭你回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