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斯特監獄原本在戰歌都裡,後來隨著大家的遷出,它也被轉移到城外偏僻一角。這裡原本是一個地下倉庫,現在被改造成地下監獄。由於囚室還沒改造好,地面上建立起了一些臨時囚牢,在裡面的犯人們很高興能呼吸一會兒外面的空氣,哪怕冷風夾著大雪嗖嗖地灌進來。離該死的地底牢院越遠越好,這是他們共同的想法。
探望死刑犯需要經過複雜的手續,趁著利爾和這裡的人交涉時,傑斯當在新的安德斯特監獄裡逛了一圈。這裡雖然不是原本的建築,可保留了七八分昔日的森嚴,崗哨和機關安排得隱蔽而且致命,每個人都嚴密防守自己所觀察的區域。
傑斯當在沃蘭娜的教導下,瞭解過一些相關知識。就連他這個不是十分精通的人,也明白任何襲擊者都不可能安全逃脫這座監獄,防守得簡直天衣無縫,毫無死角。
他抬頭看四周,不用說地上藏著機關的地磚,牆壁上的暗孔,致命的鐵絲網,合理分佈的崗樓,光是每座崗樓上都配備的滾油和擊龍弩就能讓人望而卻步。傑斯當覺得,這種防禦配備,比他預料中的還要恐怖許多,真不愧作為最嚴密的監獄。
它和要塞一樣堅固,被關押在裡面的人過著暗無天日的生活,每天遭受拷打和折磨,根本沒有多餘的力氣去咒罵和反抗。無論多麼狡詐的大盜,多麼殘忍成性的罪人,都會在安德斯特監獄裡面悔改,後悔從前的所作所為。數百年來,安德斯特監獄裡住過無數犯下大罪的人,不管他們是公爵、高級戰士、功勳英雄,只要進來,就等於和過去的榮耀說再見。沒人會繼續對進過安德斯特監獄的人保持尊敬,除非他是無辜的。
當然,安德斯特監獄裡的冤假錯案極少,幾十年才出兩三例。傑斯當回憶著,或許這段時間,這裡要再次宣告安德斯特監獄關錯人了。
他開始為洛丹感到難過,無辜者在這裡所遭受的痛苦打擊,無疑會改變其人生。萬一洛丹真的是無辜的,他就白在監獄裡受罪了。關於安德斯特監獄裡的懲罰項目,狐依看一眼就會暈過去,連沃蘭娜都會欽佩制定者的冷血和殘暴。
這所監獄不會殺人,殺人是刑場幹的事情,它只負責讓犯人得到無盡的悔恨。
不知不覺,傑斯當走到地底囚牢的入口處,它讓傑斯當感覺一陣不快。他皺起眉頭,淒慘的嚎叫聲與金屬鎖鏈摩擦地面的聲音從迴旋階梯下傳出,彷彿它來自另一個世界。冰冷的行走聲,以及想像中裡面的潮濕、陰暗,傑斯當忍不住背過身去,不願再面對地底囚牢的入口。冷風沿著階梯向外吹,其他地方的風都是從外向內吹,這裡反其道而行之。也許,就連最冰最涼的寒風,也懼怕安德斯特監獄的冷酷。
如果可能的話,傑斯當一生都不想走進去。不,不僅僅是今生,即便死後當了亡靈,他也不會走到裡面。安德斯特監獄就是有這樣的魔力,它儘管殘暴瘋狂,卻成功地將阿塔克帝國的犯罪率降低到了一個神奇的地步,顯然在這一點上,阿塔克帝國做得很好。
有人曾經說過,其他監獄和安德斯特監獄相比,簡直就是天堂。「安德斯特」在以前的語言中是「瞭解、明白」的意思,或許這個名字寓意深遠。
「已經準備好了。」利爾拿著三張票證,和伯特一塊走到傑斯當身邊去,他低頭看著票證,「犯人編號0000-92145,洛丹·桑迪福德。看望時間:四十五分鐘。」
「呼。」傑斯當深吸一口氣,轉過身去。伯特和利爾在他身旁,讓他頭一次覺得安德斯特監獄不再那麼恐怖。他大步向前走,順著不斷旋轉的磚石樓梯向下走。牆壁上掛著明晃晃的蠟燭,照亮了黑暗的樓梯,旁邊是緊密的牆壁,給人一種透不過氣的感覺。
青苔生長在角落裡,它們是唯一甘願在這種環境裡生活的植物。隱隱約約的,傑斯當聽見頭頂上的滴水聲,以及地底各種詭異的聲響,配合他們行走時的腳步聲,以及來自腳底更深處的回聲……簡直就像是一處詭異無比的墓園。
傑斯當還想說兩句話,打破這詭異的氣氛,不過聲音一出口,就被扭曲成乾澀的悶響,讓人不快。他閉上雙眼,隨後再睜開,給自己以冷靜。
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們離地面也越來越遠,彷彿已經向下深入了幾十米。而階梯依然一直再向下伸去,似乎要探入地底深淵一樣。手中的火炬在忽明忽閃,風嗖嗖地在通道裡穿梭,搖曳的火光照射出晃動的黑色人影。偶爾,還會有一隻老鼠從洞裡探出頭,接著被腳步聲給嚇回安全的巢穴裡去,臨走之前還要吱吱地發出抗議。
周圍的牆壁是用黑色石磚堆砌的,建造者原本把它用來存放糧食,現在被用來關押囚犯。磚石砌得嚴絲合縫,只有一兩種最為堅韌的苔蘚能在上面生根發芽。黑色的牆面上,有零星的綠色痕跡,證明這個冰冷的地下世界還是有生機的。
漸漸的,迴旋的樓梯不再旋轉,而是變成了一條筆直向前延伸的大道。兩旁是明晃晃的火炬,傑斯當將手裡的火炬插到牆壁上的一個火炬槽裡,供後來者隨意取用。他並不因為這裡的亮光比迴旋走廊要亮而高興,也不因為用不著繼續向下行走而慶幸。之前在行走的時候,他還能將注意力轉移到腳下一深一淺的樓梯,不去想安德斯特監獄的赫赫凶名。現在停下步伐,他不得不全神貫注於這條冰冷壓抑的走廊……
「前面應該就是囚室了。」利爾向前走,有綠色植物的地方,哪怕它們是苔蘚,德魯伊也能感到一陣心安。這就是自然女神忠實信徒的特殊力量。
地上有些積水,兩側、腳下和頂上雖然都鋪著磚石,也時常有犯人被派來修復它。可難免會有老鼠之類的鑽破牆壁,而此時,潮濕的土壤就能夠將水滲透出來。這足以說明,不論多麼堅硬冰冷的屏障也會被微小卻持久的力量所征服。
牢門的看守者抬起頭看了看來客,他從桌子旁邊站起來,攔在三人面前。上了年紀的看守者遠比他們要矮,可他就像一座雄關,讓人生不起強行突破的勇氣。老人渾濁的雙眼警惕地打量了一下他們,伸出鷹爪一般的細小手掌,要求出示證明。他穿著破舊的暗色衣服,腰間掛著一串鑰匙,這是所有安德斯特監獄犯人都夢寐以求的東西。
傑斯當看了看大門,式樣簡單,他覺得可以很輕鬆地突破。
「給您。」利爾將證明遞給老看守者。
老人的視力不佳,他又回到桌旁,藉著桌子上的一盞蠟燭看清楚證明上的字跡,以及圓形印章。他從桌角拿起一個圖章,沾了沾紅色印泥,用力按在幾份證明上面。老看守者將證明還給三人,這些事情他做的很熟練,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接著,他拿出鑰匙,將其中一把精緻的黑色鑰匙插進大門鎖孔裡,用力一轉,打開大門。當大門被三人推開後,老人回到桌旁,繼續研究桌上的一本古老書籍,就像一個雕像紋絲不動。
穿過大門,走出一段距離後,傑斯當感到一陣心悸,那扇大門裡有兩個魔法機關,他感應得清清楚楚,都是高級魔法。妄圖強行闖過的人,將會被它轟成碎片。他不得不感歎安德斯特監獄的出手闊綽以及小心謹慎。
走過一處牆壁拐角,他們看見一條極為寬闊的大道。大道兩側,是一間間的囚室,裡面關押著犯人。這條大道燈火通明,頂上掛著昂貴的魔法燈,照亮了原本漆黑的地下世界。兩隊衛兵警惕地巡邏著,每三四間囚室,就分配到一名衛兵進行看守。
「您好,先生,請問有什麼我可以幫助你的?」一名衛兵從牆壁旁邊快步走過來,嘴裡說著客氣的話,右手卻搭在劍柄上面,只要來訪者來意不善,他就當場作出反應。
「看望犯人0000-92145。」傑斯當將證明遞給衛兵。
衛兵看了看上面的兩個印章,仔細地檢查了其中條款,反覆進行兩遍以後,他才把東西還給他們。「好的,請隨我來。」衛兵向大道深處行走,帶領三人尋找洛丹的囚室。
在大道裡行走的時候,伯特也有機會領略了安德斯特監獄的風貌,這可是不多的機會。兩邊的囚室裡關押了許多犯人,囚室是完全密封的,只留下一扇大門和一個小鐵窗,伯特可以看見,每一個小鐵窗後面都有一雙充滿期盼自由的紅色雙眼。從那一雙雙眼睛裡,伯特似乎讀懂了犯人的絕望、痛苦,以及永不放棄的對自由的執著追求。
「歡迎來到安德斯特監獄。」伯特抬起頭,念著每間囚室大門頂端都有的標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