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傳令兵趕到克裡斯林莊園的時候,他已經驚呆了,原本他就明白,克裡斯林城堡可能會成為「雷獸iv」的攻擊目標……可是,面對面前一片殘垣斷壁,以及遍地屍體,他實在是難以想像,這裡曾經是一座富麗堂皇的大莊園。
他舔舔嘴唇,不知道這裡是否有活人。地上的屍體,有的是被炸死的,有的是受了劍傷,很明顯這裡發生過大規模械鬥。為了保證自己的安全,傳令兵拔出長劍。
「也許這裡已經沒有來的必要了。」他對自己說,地上的屍體,漆黑的夜幕,實在是讓人無法安心,「我……也許應該回城主府,談談這裡的糟糕情況。」
「有人嗎?」傳令兵實在是忍不住這裡的寂靜,他大聲嚷道。
「這裡。」一聲粗重的聲音。傳令兵彷彿看到了生的希望,立刻策馬朝聲音傳來的地方奔去,他翻身下馬,發現對方被埋在兩塊倒塌的岩石下。
「別擔心,兄弟,我這就來。」傳令兵是個熱心的小伙子,他用劍撬起較小的石頭,隨後挪開一塊較大的。在確信沒有傷到對方後,他挪開另一塊。做完這些事情後,他已經氣喘吁吁。傳令兵從腰帶上解下水袋,把它遞給被壓住的人,「請喝一些吧,我想知道這裡發生什麼……唉,早知道我就叫上其他人一起來了。你還好吧。」
「還行。」傑斯當從地上爬起來,稍微喝了一點水,他在危機爆發的時候,成功地躲過了能量波的轟炸,實際上它們的目標其實是高大堅固的克裡斯林城堡,而不是外圍的莊園草地,即便如此,還是有兩塊石頭砸到傑斯當身旁,而他剛好摔倒,於是就被埋進去了,「……謝謝,我們還有很多人被埋在下面,你能幫我一起嗎?」
傑斯當片刻都不想猶豫,大聲叫嚷,希望能得到回應。他不希望自己的夥伴被石頭給砸死,或者被奧術能量波給撕碎。法師的手一直在抖,他撿起已經斷成三截的法杖,帶著零星的希望,用盡全力喊叫,一點點回應就能喚醒他內心深處的信心。
「有人嗎?」傳令兵也接著喊叫。
一片稀疏的回應在莊園裡響起,傳令兵和傑斯當分頭去援救。幾分鐘以後,絕大部分活著的人都已經被解救出來,其中還有不少,是原本昏迷,被叫嚷聲給驚醒的。他們之中,有克裡斯林家族的,也有拉羅夫一方的。最值得慶幸的,就是拉羅夫也在被援救者的行列中。讓傑斯當感到鬱悶的,就是克勞德特也被救了出來。
很快,更多的傳令兵騎著馬奔來。他們原本是想看看為什麼過了這麼久還沒得到回復,現在卻不得不成為援救隊伍的一員。多虧了他們,更多的人被救了出來。儘管「雷獸iv」還在轟鳴,可是它們的準頭卻越來越差,不知是不是和銀色「iv」標記,被一個高級魔法給炸的粉身碎骨有關係。不論如何,現在大家可以安心繼續救援了。
不久,神甫和醫生也到來了,他們盡力救助傷員,聖光魔法用於處理外傷,醫生可以治療骨折和疼痛。考慮到拉羅夫王子也在這裡,城主派來了更多的人,他們無一例外,在看到被「雷獸iv」炸得七零八碎的克裡斯林莊園時,都是一臉的驚詫。但是繁重的救援任務讓他們不能驚訝太久,城堡裡還有很多女傭、僕人被埋在裡面生死不明。
場面有些混亂,大家都在關心自己的事情。
伯特逃過了「雷獸iv」的轟炸,他弄開自己身上的草網,憑借劍靈時有時無的指引,晃悠悠地走到宴會裡。此時的宴會地點,已經完全沒有了宴會的意思。地上佈滿鮮血,能量波造成的凹洞比比皆是,看不到一塊完整的桌子。拉羅夫此時也只找到了一個斷了條腿的椅子,用石頭墊住,坐在上面休息,阿耳卑斯山脈的昏睡果實不一般。
「三十六人。」拉羅夫數了一遍,「三十六人。」他揉著頭髮,失落地垂下自己的頭顱。
「傑斯當、利爾?」伯特大聲叫喊,「羅蘭?巴斯塔奈?小奧拉瓦?獅洛?王子殿下?」
「在這裡。」傑斯當揮揮手。
利爾的左腿斷了,現在躺在地上喘氣。羅蘭和一個外科醫生正在想方設法減輕利爾的痛苦,但是有些奧術能量被留在裡面,很難處理。外科醫生打算給利爾做截肢手術,這樣能在幾秒鐘之內讓利爾變得舒服,但是利爾不允許。
「自然女神……請……」德魯伊頭上流了很多劇痛帶來的汗水,他現在連咒語都沒法念,只能躺在地上,閉緊雙眼,感受來自左腿的痛苦。
「……」獅洛非常的痛苦,他跪在地上,不停懺悔。他帶來的獸人僱傭兵,居然也因為金幣而倒戈到克裡斯林一方。面對如此痛苦的獅洛,獸人僱傭兵沉默地站在一旁,他們還有起碼的自尊,不會偷偷逃走,這樣他們就太卑劣了。他們反倒還將打算逃走的墨菲亞僱傭兵給抓回來,將言而無信的墨菲亞人一個個綁住。
雷特寧僱傭兵也是一樣的,他們覺得實在是辜負了巴斯塔奈對他們的信任。可是大錯已經鑄成,他們如今願意接受任何程度的責罰。
「二十人。」艾來德僱傭兵的首領低聲說道,「我魁·陳……無言以對家鄉父老,我將活的他們從江南帶來,要帶著他們的屍體回到江南。」
「十五名在瓦爾哈拉長眠,十五名依然活在世間。」萬尼烏斯將戰斧砸到地上,「永恆。」
「八十一人。」伯特喃喃自語,「我們只剩下八十一人。」
「只剩下八十一人了嗎?」拉羅夫痛苦地說道,「加上我只剩下八十一人了……沒錯。」
「卡恩蓋爾。」伯特四處尋找狼人的蹤跡,「它呢?」
「戰死在克勞德特手上。」巴斯塔奈用手砸地,「……我……我……」他到最後,什麼也不想說了,只能無聲地表示對死去夥伴的哀傷。
「卡恩蓋爾·伯利爾。」伯特踉蹌地走到卡恩蓋爾的屍體旁邊,即便狼人已經化為本形,可他依然認得出來,對方安詳的微笑,身上的無數傷痕,無一不撞擊他的心臟,「他……他怎麼會死了呢?狼人……狼人是不會死的,他……斯坦達爾警戒者。我沒能和他戰鬥到他死的時候……」伯特凝視卡恩蓋爾脖頸上的一行紅色單詞「sitandar」,它過了數千年依然鮮艷。這是斯坦達爾警戒者的榮耀,也是他們唯一能用來維繫輝煌過去的事物。
「為什麼在他死的時候,我卻在昏眩中。」伯特痛苦萬分,他用顫抖的手握住卡恩蓋爾已經冰冷的手掌,伏在他的屍身上。
「過去了。」羅蘭轉向死去的卡恩蓋爾,「榮譽守護,王者祝福。」兩個金色祝福在卡恩蓋爾的屍體上盤旋,就像兩個護送靈魂離去的小天使。
「我想殺了他們。」伯特怒火沸騰。
克勞德特轉向伯特,他仔細盯著伯特的目光。伯特毫無畏懼之意,他現在已經徹底和克裡斯林劃清界限。「我曾經發過誓言,」伯特暴怒地說道,「要等到我擁有極為強大的實力時,才會回到克裡斯林莊園,奪回屬於我的名字。」
「但是現在。」他擲地有聲,「我唾棄提爾·克裡斯林這個名字,以及和它有關的一切。我為過去不切實際的設想感到羞恥,我不再與克裡斯林家族有關。」
「我的年輕兄弟。」克勞德特低聲說道,「你真的是這麼想的嗎?」
「一點也沒有錯。」伯特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去他媽的,你殺了我的朋友。」
「我是你的親兄弟。」克勞德特厲聲說道。
「一個污濁的血緣關係。」伯特桀驁不馴地怒吼,「來吧,克勞德特·克裡斯林。你以為能殺死我的朋友、我的夥伴,還有王子殿下,那你就來吧!」
「克裡斯林家族已經完蛋了。」克勞德特扔下長劍,「父親患病,現在正在庇護之地和母親在一起。今夜以後,我們那些表堂兄弟姐妹,都會像嗅到腐屍的烏鴉一樣衝過來,搶奪克裡斯林這個名字能帶來的一切一切,提爾·克裡斯林,冷靜下來,我不想再繼續戰鬥。這一切一切,都讓我感到痛苦和失望……」
「那你就帶著你的榮耀滾蛋……」怒火吞噬了伯特,他的眼裡閃爍著陌生的東西,「他們必須死。」他指向克裡斯林家族的士兵,「他們害死了我的兄弟,二百多人,現在被殺戮到八十一人,我要用他們的鮮血,來告慰夥伴們在英靈殿的靈魂。」
「冷靜,伯特。」拉羅夫出言制止。
「王子殿下,難道您也想要放過他們?」伯特用不可思議的口吻大聲說道。
「殺人是刑場的任務。」拉羅夫勸導。
「我不想放過他們,先生。」萬尼烏斯舉起戰斧,身邊的日耳曼勇士個個充滿殺戮的念頭,「我想屠殺他們,就像屠殺羊群和奴隸一樣。」
其餘親衛們雖然也帶著憤怒的眼神,可是礙於拉羅夫,他們也只能用眼神來表達自己心中對克裡斯林士兵的極度憎恨了。
眼看著,隨著人們理智的崩潰,一場屠殺即將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