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要死了!」科蘭絕望地大叫著,「我要死了!我已經看見德斯提爾扛著鐮刀對我微笑了!好痛!啊,我的肩膀動不了了!我的手臂疼死了,它在流血!它在流血!我要死了!」他被伯特給收拾在了一塊岩石上,因為劇痛和身下的鮮血忍不住歇斯底里地叫著。
凱蘿絲丁一臉憂傷地看著這位勇敢的小傢伙,她低聲呢喃著:「你是愛我的,對嗎?」
「我愛你……嗚……疼……」也許是愛情的力量,這傢伙居然聽見了。
伯特一臉嫉妒地蹲在了一邊,把頭埋在膝蓋裡,給自己找的理由是肚子痛。
他們已經離開了半人馬們可以威脅到的範圍了,此刻正在處理科蘭的傷口。伯特則早早被治好了。
「安靜點,你不會死的。」傑斯當無奈地搖搖頭,他沒打算用治療術,因為趕路時間拖久了一點,需要對傷口進行消毒,才能用治療術癒合傷口。
「鐵塊,誰有?不然酒也可以。我知道你們都不會把皂莢給帶在身上的。」傑斯當看著科蘭有些嚴重的傷口,皺皺眉頭。
「我有。」伯特刻薄地說道,從腿上的護腿鏈甲上用蠻力摳下一塊品質優良的鋼鐵,他知道傑斯當打算幹什麼。另外提一下,伯特沒有穿鎧甲的習慣,平日裡只是穿著金屬腿甲和護腕而已。據利爾研究,伯特討厭穿著一身鐵甲的樣子,太醜了。
「呼——」傑斯當連咒語都懶得念了,直接用法杖吸引了一些火元素,把它們聚集到了半空中,成了一個相當小的火球。他給自己手上凝聚了一副黑暗元素組成的手套,隔著黑暗元素的中合力把鐵塊放進火球中。片刻後,他把燒的通紅的烙鐵拿了出來,直接在科蘭驚恐的目光中摁到了這個羸弱的風系法師的手臂和肩膀上。
「嗷——————」科蘭慘叫著,伯特感覺一陣快意。
「游手好閒的小子們。」利爾騎著派查克遠遠地走了過來,「如果你們想體驗一下一個公爵跟一個侯爵共同舉辦的宴會是什麼樣子的,以及裝著五千金幣的袋子有多大,或者看看正經的騎士先生們,那就趕緊跟我來,公爵的私人騎士團就在前面一里的地方。順便提一下,剛才你們在殺豬嗎?」
科蘭的臉有些紅,不過他還是站了起來,因為傷口已經在黑暗元素的幫助下癒合了。
「傑斯當先生,你又一次救了我。」科蘭先說了一句客套話。
「開始套狼崽子了……」傑斯當想,「我可不會還的。」
「那枚空間戒指是我家族祖傳的戒指,非常重要……我想您是否可以還給我。」科蘭小心翼翼地說道,「我費了很大勁才從家裡帶出來的。至於魔法卷軸我不在意,用了就用了吧。」
「嗯,但是……科蘭先生,我想說的是……」傑斯當想了想,說道。
科蘭拉著傑斯當遠離了其他人,他小聲說道:「一枚稍微小點的空間戒指,十張高階魔法卷軸。高階魔晶石五個。還有我的各種東西,你隨便要什麼都行。」
科蘭心裡也在滴血,這次出門可虧大發了。首先是廢了好大心思才弄到父親的空間戒指,然後是廢了好大勁才讓凱蘿絲丁允許她和自己偷偷跑出來玩。可是剛到烈嵐森林邊上,就碰到了一個硬茬,自己以前那一套紈褲子弟的囂張手段用不上了,似乎還高傲、輕蔑過了頭。而且還反而被擊敗,拿走了空間戒指和魔法卷軸!結果不得不提前回家,然後路上才發現食物被吃光了!也沒帶錢!真是冒冒失失。好不容易一路顛沛流離到了鷹背城,找了一個神甫用自己用不上的貴賓通行證換了吃的,結果剛出城就被半人馬劫上了!自己死了倒不怕,凱蘿絲丁怎麼辦?現在還受了傷,救了自己的還是此前被打敗自己的人!真是倒霉的事情全賴他身上了。
「哦,好。」傑斯當心臟一陣狂跳,太划算的買賣了。
科蘭愣了一下,他還以為傑斯當會拒絕呢。這會兒他也顧不上想多少,連忙點頭:「謝謝了。」
傑斯當把空間戒指遞還給科蘭·莫爾克,順便把右手搭在他身上,故作深沉地拍了幾下。其實是把此前注入在他體內的黑暗元素給抽了回來。
「再次感謝。」科蘭退後兩步,做了一個騎士禮。
傑斯當愣住了。
「等等,你不是……魔法師嗎?怎麼行騎士禮?」傑斯當結結巴巴地說道。
「你不知道嗎?」科蘭疑惑地問道,「五年前貴族典被國王更改了,你知道的,歷代國王多少都要改一下。其中最重要的一項就是魔法師可以接受騎士封號。」
傑斯當呆住了,他不禁自言自語:「怎麼回事……我落伍了……我,算不上是一個貴族了……」
過了一會兒,他又驚醒過來,連忙向科蘭問道:「那現在的禮儀還是魔法師與魔法師、騎士首次見面行紳士禮,此後行法師禮。決鬥時與法師行法師禮,與騎士和貴族行貴族禮。與平民不行禮嗎?」
「是的。接受救助後行法師禮或者騎士禮。」科蘭點點頭,然後有了一個疑問,「您那天早上對我說您不是貴族,但現在?」
「以前是,」傑斯當神情恍惚,「海安法斯家族,海安法斯堡。六年前。」
科蘭有些驚訝,「原來你就是比安德·海安法斯子爵的……」他忽然恍悟似的,慌慌張張地住嘴了,「對不起,抱歉。」
「都過去了。」傑斯當神情落寞地向悠閒的利爾、依然不肯對凱蘿絲丁死心的伯特的背影走去。
…………
鷹背城城主大廳內熱鬧得很,那些鷹背城裡看到某個公爵或者伯爵,就忍不住咋咋呼呼地搭訕,渴望讓拉馬車的戰馬多上兩匹——升爵嘛,你知道的——的可憐巴巴的小貴族們,很快就聚集起來,不約而同地跟過江之鯽一樣翻滾著湧入了這個飄著雞肉、豬肉和葡萄酒味道的大廳裡。而那些大貴族們,老早打好了主意,把自己打扮得跟十六歲去招惹隔壁某個漂亮小姐那時候一模一樣,順便佩好了精緻的鐵劍,打算在卡斯霆公爵和莫爾克侯爵眼前露一手,或者用他們半吊子的劍術獲得某個貴婦人的芳心。
平民麼?咳,那得看看他們口袋裡的金幣夠不夠打動門口打瞌睡的衛兵了。
傑斯當、利爾、伯特以及沃蘭娜這四個傻乎乎的小傢伙是極少數——當然,玩雜耍的、奏樂的和吟遊詩人以及神甫、牧師們除外——可以進來的平民之一。
他們就像是第一次從鄉下小鎮來到最富麗繁華的城鎮中的鄉巴佬,四處張望著。
「我想起了以前在城堡裡的舞會,那時候我還是一個少爺,天天調戲那些驕傲的少女們。」傑斯當臉上露出和煦的微笑,想起了從前。
「我也想起來了。」伯特鐵青著臉,「你能想像嗎?我參加的十場舞會中有八場都是各位將軍、元帥們舉辦的,全是軍人!一個女的都沒有!草!」
利爾表示遺憾,這傢伙從小悶在村子裡,很少參加這種聚會。不過他還是憋出了兩句話:「是的,是的。我也想起來了,以前在村子裡,每年都參加豐收祭典,村裡的人手拉著手,圍著火堆……誒,你們去哪兒?」
先別管這些傢伙的回憶,他們在舞會前本來有很多事情想做的。
傑斯當本來要換一件他幾年前從一個垂死的,帶著海安法斯家族最後一點財產的老僕人給他的禮服的,利爾制止了他,理由是除非他想一進去就創造戲劇性的效果。
利爾本來打算不吃晚飯,盡情消滅這頓晚宴的,伯特制止了他,理由是除非他打算消滅一整只烤全牛。
伯特本來打算不帶劍來的,傑斯當制止了他,理由是除非他打算晚上就進亂葬崗,用上傑斯當幾年前就設計好的三種不同風格的墓誌銘。
「那時候咱們可以合葬到一塊,」傑斯當當時是這麼說的,「這樣我還剩下兩份墓誌銘……等等,給沃蘭娜分一份,還剩一份。」結果這頓盛大的晚宴,傑斯當的屁股一直很痛——被沃蘭娜踹的。
沃蘭娜本來打算穿一件袒出上半胸的紫色露肩無袖晚禮服,襯裙也相當短,穿了條短筒靴,妝也化得很棒。傑斯當原本想要制止的,老天,她可是有未婚夫的女人了。結果這頓盛大的晚宴,傑斯當的屁股和腳一直很痛。
這頓晚宴是鷹背城城主拉弗恩·克拉裡奇、卡斯霆公爵和莫爾克侯爵聯手舉辦的,主要是為了慶祝凱蘿絲丁·卡斯霆和科蘭·莫爾克從半人馬手中被救出來。當然,三千金幣傑斯當他們早就領取了……是的,三千金幣。有兩千金幣被各種理由給扣下了,你明白的。於是這場晚宴有他們的份,但是沒他們的戲份,連公爵侯爵甚至連城主的面都沒見著,甚至侯爵和城主也沒參加晚宴,只有卡斯霆公爵來了。說白了就是第二天他們幾個如果還賴在大廳裡不走,就等著被一腳踹出去吧。
還好科蘭和凱蘿絲丁也參加了晚宴,不然他們可就渾身不自在了。
「平民的生活啊……」三人哀歎。
「你們好啊。」一個看起來用心不良的傢伙湊近了他們,他像個傻傻的紈褲子弟,醉眼朦朧地向傑斯當幾人揮揮手——我敢打賭這小子沒看見三人胸前的徽章。
他指著伯特:「玩雜耍的?那邊缺個操縱木偶的,你這傢伙也許可以去。」
殺人的**如此強烈,在伯特的印象中是平生首次。
然後他又指著傑斯當:「奏樂的?那邊缺個彈吉他的,你總不會連彈吉他都不會吧。」
我打算害人了。傑斯當想。
接著他指著利爾:「吟遊詩人?來一首讚美我的詩歌,五個銀幣夠吧。」
利爾聳了聳肩,不過他的眼神似乎在埋怨這裡為什麼要開晚宴,為什麼開晚宴還有這麼多人參加,為什麼這麼多人參加而且法律嚴禁殺人?
最後他指向沃蘭娜:「這位小姐,能與我共舞一曲嗎?」
「你!」傑斯當向前跨了一步。
「你什麼你!……」那個貴族咕噥道。
有半句話伯特和利爾沒聽見,不過傑斯當聽見了,他的臉色……讓利爾和伯特都感到驚悚。
不管怎麼樣,從此鷹背城多了個瘸了一條腿,魔力被廢的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