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恨毒
段布守忙趕到藥仙婆邢如水身邊,邢如水軟軟靠倒在童子懷中。舒骺豞曶她見段布守前來,渙散的眼神突地神采奕奕,乾癟的雙頰竟似有了緋紅。
段布守接過她,讓她靠在自己懷中。只覺得她渾身顫慄,不知是傷痛難忍或是別的緣由。
他為邢如水理了理散落的頭髮,心內酸楚,這握在手裡乾枯灰白的髮絲也曾那麼柔順烏黑。
他定了定神道「師妹,我送你回屋,為你療傷。」說罷欲抱起她。
邢如水輕輕搖了搖頭「師兄,不必了,我懂醫術,明白自己。就讓我在這裡呆一會吧!」
段布守點了點頭,把心內積存數十年的疑問終於問了出來。
「師妹,當年你因何痛下殺手,殺了我的妻子秦茹嵐?」
邢如水淡淡一笑「師兄,你很是恨我不是?一直記恨我了一輩子是也不是?」
「師妹,師傅養育你我便如父親一般。茹嵐與你情同姐妹,你怎下的去手?」
「情同姐妹?是啊!我又何曾不把她當姐妹了?只是她又拿我當了麼?」
「那你也不應為了……」他微一沉吟,還是說出了口「也不應為了我未娶你便殺了她呀!你何曾是個心狠手辣之人?」
「事已至此,也是該說的時候了。我原本存了困你一生的念頭,陪著我在這藥仙谷了此一生。看現今是不能了!」
段布守手心微汗,他知道這困了自己四十年的疑問此刻便要揭曉。
邢如水眉頭微皺,顯是傷口劇痛。她雖服了止血療傷丸,畢竟傷在要害。
「茹嵐若是真心對你,我也便悄悄遠走就是。可她未嫁你之前竟與別的男子有了肌膚之親,並有了他的骨肉。」
這一句話,在場的人均大是意外。但最震驚的便是段布守。
「不可能,你在亂說。」段布守言語激動。
「我便知道你不信,隱忍了這多年非今日之情境我又怎肯說?」
段布守嘴上說不信,他心內怎會不信,好多疑雲也便解了。當時三人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在江湖闖蕩秦茹嵐雖也對段布守親近,便如妹妹依戀兄長一般。因何後來性情大變,對自己百般慇勤,並一力排擠邢如水。
那時他只道秦茹嵐自幼得師傅寵愛,性情驕縱之故。她定是求了師傅促成這門親事。師傅對自己恩重如山,臨終托付自己,自己怎能不答允了呢。
他定定望著邢如水,邢如水淒然一笑「師兄,我是不是很醜很老了?」
她因著清瘦顯得皺紋極多,滿面滄桑。如今又因著傷重竟有了幾分詭異的潮紅。
「不老,不醜,你在師兄眼中永遠還是原來的樣子。」
邢如水撲哧一笑,顯是牽動了傷口,眉頭深鎖。緩了一會才道「你還是老樣子不會撒謊,你自己都成了白鬍子老頭了怎麼還說我年輕呢?那我不成老妖怪了?」
段布守也忍不住笑了,沈韶華卻轉過身擦拭眼角的淚痕。
段布守道「那孩子是誰的?你又怎麼知曉的?你又怎的殺了她?」
「那孽種便是現今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三大閒人之一的游手好閒楊真人的。」
這一句話說出來,江遠諾只覺一個霹靂在頭頂炸響。
段布守道「那他因何不娶她?」
「他既稱閒人,如何肯被女人束了手腳,但那秦茹嵐顯是走火入魔般迷著楊真人,並在楊真人酒醉時懷了他的孩子,這個孩子恐怕連楊真人都不知曉。」
段布守輕歎一聲「唉!茹嵐這是何苦呢?」
「你不知道一個女人的感情,她寧可毀自己的一生也願換與心上人的片刻廝守。」
「只是這也不足以令你殺她。」
「你恨我了是不?哼哼!我不殺她,難道要你一輩子守著別人的老婆孩子過日子嗎?我寧可你恨我怨我,也不願你糊里糊塗的受委屈!」
眾人心中均是訝異藥仙婆的手狠,但也覺得她情深至此,可悲可憐。
「你何苦如此呢?你只需當時把真相告訴我就罷了!」
「告訴你?我能不知曉你的性情?你即便知道了真相,難道就會遺棄她嗎?那時你仍會成親!」
段布守心中感歎邢如水的心思縝密,對自己知之甚深。
「我總覺得你下手毒了些!」
「師兄,為你我寧可得罪天下人,秦茹嵐對楊真人如此,我對你何嘗不是?」
她緩緩環顧四周,看見楚子衿仍在江遠諾懷中。淒然一笑「我不只恨毒了秦茹嵐,我更恨毒了楊真人,恨毒了天下的有情人。因何我孤老一生,別人卻長相廝守?」
段布守點了點頭「之所以你在江遠諾這娃娃藥裡加了毒藥是嗎?」
江遠諾與楚子衿大驚,怪不得自己傷毒反反覆覆。
「是,我便是要楊真人的徒弟不好過。」
楚子衿忙奔了過來「婆婆,求你為江大哥解毒。他師傅的錯不該加諸於江大哥啊!」
「呵呵,加便加了。我說過,治好他的毒後須要一件他最寶貴的東西。現在我交與你解毒的辦法!你附耳過來!」
她在楚子衿耳邊低語幾句,只見楚子衿臉色由紅轉白。她的嘴唇輕顫似是聽著一個極是恐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