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大雪。
德州府外的官道上,一輛金色錦緞包裹的香車正緩緩前行。
車內,夏侯依然閉目端坐,正在修煉夏侯家傳的武功心法。
半個時辰後,夏侯依然睜開眼睛,好奇的拉開窗簾。
簾子外北風呼嘯,刮落滿天的鵝毛大雪,天地之間充塞著冰冷的風雪,二十米開外的景致也難以辨別。
這麼大的風雪天,大多數人都窩在家裡休息,夏侯依然卻別出心裁,要到城北的湖心亭上賞雪。
湖心亭位於德州府北面,三山環抱中湧出一汪湖水,集天地靈秀於一身。
夏侯依然卻獨愛寒冬時節的那份美艷,特意起了個早,要到湖心亭上看冬景。
丫鬟小琴陪坐在小姐旁邊,打著呵欠,一臉倦容。
夏侯依然不由得笑罵道:「小琴,怎麼無精打采?」
小琴歎氣道:「小姐,那湖心亭都已經冰封,道路濕滑,不知道有什麼好景色留下。」
夏侯依然一笑道:「小琴,人人都愛春日桃花滿山的湖心亭,我卻覺得這冬日的湖心亭才最有韻味。你看——」
夏侯依然挑起車簾,冷風灌了進來,湖心亭已經到了。
主僕二人下車,只見湖邊玉樹瓊枝無數,四周高山皆被白絨覆蓋,在漫天風雪中透著幾分清麗。
夏侯依然沿著長堤行走,冷風撲面渾然不覺。
這長提縱橫環繞,約有數十里,其間有不少涼亭供人歇息。只是天冷雪大,涼亭內絕少有人,夏侯依然往前行去,在湖中央的涼亭內卻別有一番熱鬧。
幾名儒生和七八名武士聚集亭子內飲酒,亭子中央燒著熊熊的炭火,將整個亭子映照得通紅。圍繞著火爐,擺上一圈桌椅,幾人正圍爐夜話。
這些人都是德州府的世家子弟,以包明峰、謝丹柯為首,號稱德州八子。
這八子附庸風雅,好清談宴飲,這日見湖上雪景旖旎,就來到這亭中飲酒作樂。
在夏侯依然看來,這些世家子弟不過是徒具形骸而已,偶有精彩言論也不過是拾人牙慧,令人作嘔。
夏侯依然遮掩住氣息,疾步前行,不料包明峰眼尖,一下子認出夏侯依然來。
包明峰丰神俊朗,有玉面郎君的雅號,他覬覦夏侯依然的美色已久,卻礙於夏侯家的勢力不敢放肆。
今日酒醉,心頭的酸水大冒,不由得提及夏侯依然的親事來。
「那秦陸不過是鄉野小子,如何配得上夏侯家的七小姐!」包明峰憤憤不平。
謝丹柯擊掌道:「明峰兄說的不錯,夏侯小姐天生麗質,不料卻被一個鄉野小子、無知武夫所俘獲,簡直是」
「哈哈」德州八子中的劉明書狂笑道:「簡直就是鮮花插在牛糞上!」
一干幫閒白相人跟著大笑,整個湖心亭哄鬧做一團。
丫鬟小琴憤憤不平,牽著小姐的一角道:「小姐,這些人竟然敢嘲笑姑爺,我真想和他們理論一番!」
夏侯依然淡淡一笑道:「小琴,這些人不過是嫉賢妒能罷了。自己不成功,就否認他人的業績來彰顯自己,這種人的內心實在是虛弱的緊。」
主僕二人正說話間,江面上突然飄來一隻小船。
小船很小,僅有兩丈來長的一葉扁舟。
一名身穿黑衣頭戴斗笠的年輕漢子操持舟楫,而另一名紅衣女子則頭戴斗笠坐在船頭。
小船晃晃悠悠,一路朝著湖心亭而去。
夏侯依然停住腳步,她感應到小船上的兩人都不簡單。
湖心亭上縱酒作樂的德州八子也感覺到了異樣,劉明書怪眼一翻,喝令家童禁止小船靠近。
「唰唰!」劍光閃耀,罡氣暴起,湖水翻江倒海水浪凝聚成粗大的水柱砸下,幾名家童從頭到腳被澆了個透心涼。
謝丹柯大怒,指著紅衣女子道:「哪裡來的野人,竟然敢打擾本公子雅興!」
「本公子?」紅女子站起來,她聲音冰冷,風姿綽約,宛如冰宮仙子降臨塵世。
德州八子為這紅衣女子的氣勢所攝,一時都不敢妄動。
紅衣女子面前的紗巾飄拂,她冷冷的說道:「在下一介女流,自知不配與各位才子攀談。只是各位言辭之間,實在是太過狂妄不羈,有損名教聲譽。」
謝丹柯一愣,他隨即狂笑道:「願聞高見?」
紅衣女子的聲音愈加冰冷,就像這湖底永不解凍的寒冰:「各位出身世家,本當報效皇恩立功邊塞,卻在這裡逞口舌之利,譏諷朝廷守邊大將。依在下看來各位不過是那山中竹筍,嘴尖皮厚腹中空罷了!」
德州八子炸開了鍋,他們一向自詡文采風流,今日受人譏刺,哪裡按捺得住。
其餘的五子衝出亭外,朝那小舟掠去。
黑衣男子手持長篙一點,小船不退反進,朝著湖心亭如箭飛掠。
五子刀劍齊出,岸邊波浪翻捲,三丈高的水牆沖天而起。
「文比不過就來武鬥,德州八子的休養我算是領教了!」
紅衣女子身影快如鬼魅,未見她如何動作,那水牆好似被人當空劈開。
紅色的身影一閃,九點寒芒暴起,殺氣漫天。
「危險!」謝丹柯腰間長劍出鞘,劍氣如同玉龍縱橫夭矯。
紅衣女子嬌笑一聲,聲震屋宇。
九點寒星如同星辰般璀璨,罡氣迸發,其餘五子手捧面門,轟然栽倒。
德州八子中僅包明峰等三人武功稍強,其餘五子不過是靠文采傳世,這些人哪裡是紅衣女子的對手。
這五子倒在地上,臉頰鮮血淋漓,四個血字觸目驚心——名教敗類!
紅衣女子負手而立,輕蔑的目光掃過三人,聲音如同黃鐘大呂轟擊在三子心頭。
「爾等自詡風流,何不像秦陸那般橫掃百萬敵軍,拯救黎民於水火之中?披著一個世家的皮囊,在此飲酒作樂,爾等丑類還想得佳人青睞,簡直是癡人說夢!」
字字如刀,三人本是心胸狹隘之輩,被人揭破心底的陰暗,俱是心火大起。
「啊」包明峰一聲狂吼,腰中青龍劍出鞘。
劍光如青龍橫掠三千里,與此同時劉明書的鐵扇和謝丹柯的長劍也同時出手。
三人看出紅衣女子武功超卓,竟然起了圍殺的心思。
紅衣女子秀眉一蹙,殺氣隱現。
兩道銀光如同天外飛仙降臨塵世,劉明書首當其衝,鐵扇表面罡氣凝聚成扇形的氣牆,妄圖阻擋。
「奪奪」兩聲,銀光刺破氣牆,劉明書整個人像皮球洩氣般萎頓下來,他的護身罡氣被破,武功算是廢掉。
包明峰和謝丹柯的長劍一左一右殺到,強橫的劍氣若巨龍盤旋,想要將紅衣女子絞殺。
「轟隆」巨響,紅衣女子沖天而起,兩道強橫的劍氣轟然斬落,整座湖心亭被劈成兩半。
紅衣女子袖中射出一道七彩光華,這光華如同彩虹絢麗奪目。
雨後彩虹,透著令人心碎的美艷,帶著難以抗拒的風情籠罩住整座涼亭。
彩光閃耀,劉明書和謝丹柯瘋狂的舞劍。
一道道劍罡凝聚成實質,和七彩光芒撞擊在一處。
紅衣女子冷笑一聲,手中峨嵋刺刺下。
萬點寒星迸射,涼亭中好似下起了紛紛揚揚的大雪。
包明峰和謝丹柯只覺得胸口一痛,像是被毒蜂蟄了一口,登時栽倒。
女子飄然落地,裙裾飛揚。
她看兩人的目光就像是看兩隻癩皮狗,這種無形的羞辱令包明峰和謝丹柯羞憤欲死。
「爾等不是琴劍風流嗎?這劍和文采我算是領教了,這風流二字,爾等不配!」
「爾等不配!」強烈的羞憤湧上心頭,包明峰和謝丹柯氣得坐起來,向天噴出一口血箭,心脈立刻震斷。
岸邊,小琴看見這一幕,激動的拍掌:「報應來得太快,德州八丑也有今天!」
包明峰和劉明書聽在耳朵裡,兩人艱難的轉動頭,正好看見那個日思夜想的身影飄然而來。
兩人趕緊將袖子遮住臉龐,以免被佳人看到。
遲了,遲了!
夏侯依然已經來到了涼亭,她看都沒看地上的兩人,目光落到了紅衣女子的身上。
紅衣女子的面容隱藏在紗巾裡,只露出兩隻眼睛。
四目相對,涼亭的氣息驟然一變。
出手如電,紅衣女子的武功不簡單。
夏侯依然心中沒來由的泛起一股敵意,她很想知道紅衣女子是誰。
紅衣女子突然笑道:「這位小姐攔住去路,難道與這德州丑類是一夥?」
「這等丑類,只會汪汪亂吠。」
夏侯依然的話比劍更冷,包明峰和劉明書受心中佳人奚落,簡直比萬箭穿心還要難受。
更難受的還在後頭。
夏侯依然走過去,突然起腳,「砰砰」兩下就像踢打兩隻癩皮狗,將兩人踢進冰冷的湖水裡。
「公子,公子!」一些個家丁驚慌失措,想要救起自家公子。
夏侯依然柳眉一豎道:「讓兩隻癩皮狗清醒清醒!」
一干家丁登時縮到一邊,哪裡還敢施救。
紅衣女子拍掌道:「有趣,有趣!敢問小姐尊姓大名?」
「在下夏侯依然!」夏侯依然警惕的問道:「敢問小姐如何稱呼?」
紅衣女子背負雙手長歎道:「在下浪跡江湖,行蹤無定,夏侯小姐就叫我浮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