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梨裳,雲後,權同帝王,同時也是雲荒之神第三神識。舒鏎趔甭
只是,神識這個身份現在只有一個人知道了。不,應該是只有一個「神」知道。那個神住在迦藍山頂的雲荒神廟中,幾乎從不踏出大門一步。
而梨裳住的雲皇宮則在稍微靠下一些的位置,佔據了半個山體。她現在站的地方是雲皇宮內最高的樓閣,從這裡可以看到迦藍城的全貌。壯麗而闊遠的背景下,數道金色的光柱照射在大地之上,沿著山體鋪展開的城市反射出各種顏色的流華。一切看起來安寧而朦朧。
這是她的城市,她的國家。
坐在雲後這個位子上已經有多久了?好像從很久很久以前就開始了,久到她都忘記了年歲。似乎每天都過著重複的生活,一切都是停滯的。
而成為雲後之前,她是誰呢?
那已經彷彿是上輩子的記憶一樣,模糊成了一團,漂浮在半空中。她從來不去回憶,反正一切都按部就班地進行著,過去如何,都是無所謂的事。
「陛下。」
梨裳轉頭,是大侍官蘇筱。他現在已經顯得有些蒼老了,身形都佝僂了起來。是是是也置。
「什麼事兒?」
「已經快午時了。大將軍那邊再不去,怕就趕不及了。」
忽然想起來靈卿今天大婚,她答應了要去觀禮。
雲人大都七八十歲左右就成婚了,靈卿這種歲數,孩子都成年了。拖了這麼多年,這個灑脫慣了的美女將軍終於被套牢了,新郎官實在是很有本事。
「擺駕大將軍府。」15019251
「是。」
梨裳已經很久沒有出宮,坐在馬車裡,延伸的街道看起來有些陌生了。這片區域儘是官員的府邸,屋宇宅院修建得都十分精緻考究,但鮮少有平民經過。路旁跪著得知她經過特意跑出來見駕的達官貴人以及他們的家眷,一個個恭順地垂著頭。
有時候她就想,如果一天經過它個十幾次,那豈不是會把這些人給累死?
但梨裳也只能想想,好歹這些人到目前為止對她都還算忠心,這麼欺負人實在不厚道。
現在的大將軍府其實就是曾經揚修元帥的府第,靈卿是他的女兒,雖說沒能繼承他的官職,但繼承了他家的祖產。
前揚修元帥和新郎官在大門口迎接了梨裳。元帥已經帶著夫人搬到洗練城去養老,這次是特地為了女兒的婚事跑回來主持的。昔日嚴厲威武的元帥如今彷彿只是一個掩飾不住內心喜悅的老人,多了幾條皺紋的眼角一直是彎著的。
新郎官瑾瑞是有名的才子,剛接任了玄修的職務,在靈修苑擔任藏書樓主管一職。瑾瑞氣質儒雅,成熟沉穩,給人的感覺總是濃濃地書卷氣,跟平時總是咋咋呼呼地靈卿,一靜一動,倒是極為相配。
「元帥免禮。」梨裳一邊說著一邊扶起揚修。「新郎官兒也別客氣了。」
「陛下折殺老夫了,現今老夫只是一介草民,當不起元帥二字。」
「行了,咱就不客套了。諸位都請起吧。」梨裳環視四周,沒找著靈卿,「新娘子呢?還在梳妝打扮吧?」
瑾瑞笑著,「卿兒正在裡頭準備呢,微塵已經命人去叫他了。」
「她在哪兒?本宮直接去看看她。」梨裳之前進出過靈卿家多次了,路都是認得的。
瑾瑞也不是迂腐之人,快走幾步跟上了梨裳,伸出右手做了個「請」的動作,「陛下請隨我來。」
將軍府可以算得上是這條街上最樸素的宅院,幾乎沒有什麼裝飾,但花木繁盛蔥蘢,樓閣錯落相映,羊腸小道貫穿其間,頗有一派隱士風範。只是今天,所有東西彷彿都被蒙上一層大紅。帷幕是紅的,桌椅是紅的,瓷器擺設是紅的,夜明珠是紅的,就連房頂上飛過的靈鳥都是紅色的。
梨裳與靈卿是在半路上撞見的,靈卿正急匆匆地要去見她。一照面,靈卿還沒來得及行禮梨裳就笑呵呵道,「新娘子穿的好像一個紅包啊。」
靈卿礙於她夫君在場,不敢放肆,只能抽搐著嘴角沖梨裳跪拜,「臣迎駕來遲,罪該萬死。」
梨裳和藹可親地扶起靈卿,「來來來,讓本宮好好看看。本宮的大將軍如今也要嫁人了,真是神奇……」111bz。
靈卿面現無奈,「雲後……女人都是要嫁人的……」
梨裳沖瑾瑞擺了擺手,「瑾瑞,你先下去吧,本宮跟你的新娘子說幾句話。」
「是。」瑾瑞看了他娘子一眼,退了下去。
剩下兩人相顧無言。
「陛下,您別用這麼奇怪的眼神看我好嗎?」
梨裳呵呵笑了,握了靈卿的手,「你怎麼不聲不響的就要嫁人了?本宮都不知道你是怎麼跟瑾瑞好上的。」
「他……是玄修大人的學生……我回靈修苑向玄修大人請教問題時……認識的他。」
「這麼說來玄修還做了月老?」
「算是吧……可他老人家一句撮合我們的話都沒說。」
「呵呵,那可能是玄修覺得你配不上他的得意門生啊。」
「陛下,今天我大婚……您能不能說點讓我高興的話啊?」
……
吉時已到,靈卿蓋好蓋頭,被喜娘扶上一輛鑲滿瑪瑙紅馬車,環珮叮噹。瑾瑞在前頭騎著一匹健碩的黑馬,颯爽英姿。
他們要一同到聖琴廟,由大侍僧親自主持婚典。
梨裳看著紅色的隊伍漸漸駛遠,忽然有種滄桑感。昔日的少女也嫁作人婦,多少年就這麼一晃而過了。現在靈卿也有了相伴之人。漫天的紅色像火一樣燃燒著,處處都是甜膩的味道。如果這是童話,現在看起來的確非常圓滿。
一切都圓滿,這樣就行了。
就這樣繼續下去,一輩子很快就過去了。
梨裳正要跟老元帥一道去聖琴廟,忽然蘇筱跑過來,低聲說:軒轅國傳來一封信,說是有使臣希望覲見,現下就在天闕外候著。
一百年來,雲境一直與軒轅王朝有來往,新帝即位,梨裳會派出使臣參加加冕大典。不過自玄灃後,軒轅國就一直在走下坡路。先是一連兩任帝王揮霍無度,致使國庫空虛,然後又逢外戚專權,朝內爭鬥不斷,賦稅也一年比一年重,民間怨聲載道。最可怕的是上一任軒轅帝娶了海國公主為後,而後卻將那女子折磨致死,從而爆&發了軒轅王朝與海國的第一場戰爭。雖然最後以軒轅國的勝利告終,但鮫人多年來一直休養生息,伺機報復。而東邊的西涼國也一直覬覦著軒轅國這塊肥沃的國土,只不過軒轅一直太強,不敢妄動而已。
玄灃已經過世多年,而軒轅國的現狀又是如此,實在沒有什麼利用價值了。雲境已經沒有必要再同他們接觸。畢竟高居雲境,不管中州上如何動盪,都跟雲人沒關係。
不過,梨裳琢磨,倒不妨先看看這個使臣想說什麼。
她轉頭跟揚修說,「本宮有事要先回宮,就不去聖琴廟了。代本宮祝福那對新人白頭偕老。」
「多謝雲後吉言。恭送鑾駕--」
回到宮裡梨裳便發了一道旨意,准許軒轅國的飛隼到迦藍城外,又召來龐軒密談。
宰相的年歲也已經有些大了,面上有了歲月的刻痕,原本就不高大的身形越發瘦小。但他的眼睛仍然明耀如炬,絲毫不見濁氣。
「臣龐軒,參見陛下。」
「宰相請起。」梨裳的面前擺放著軒轅國傳來的那封信,信上沒有提及此次覲見的目的。她把那封信遞給龐軒,「你看看這個。」
他略略瀏覽一遍,抬起頭。
「你覺得,他們這次是想幹嘛?」梨裳問。
「陛下,臣今日剛剛得到消息,軒轅國國主前夜駕崩。臣本來是打算明日早朝稟報的。不過現在看來,這次來使的目的,大概與冊立新帝有關。」
「軒轅帝駕崩?這個皇帝不是才當了十年麼?」
「回陛下,據稱是惡疾纏身,不治身亡。」
軒轅國的這幾任帝好像命都不太長,這讓梨裳有點兒心慌。
不過都已經一百年了,在中州來說,她實在已經算是個老妖精了。
雖然在雲人來說,一百多歲才相當於剛過青年。又因她是第三神識,容顏永駐,一百年過去,她似乎還是當年的模樣,只是那顆心,已不復往日單薄。
梨裳用手指頭敲著桌面,「這麼說,這次又是為了新帝的加冕大典?」
「臣以為,正是。」
「那新皇帝是誰?」
「這一任的軒轅帝只有一個十七歲的兒子,名叫慕淵。」
「十七歲?」梨裳有些意外,「看來新帝很年輕啊。」
龐軒點點頭,「所以,該是由現在的皇后,未來的太后莊姜氏聽政。」
梨裳意識到,這個慕淵,看來也不過是個傀儡皇帝,而真正的大權是握在那個莊姜氏手裡。
「那麼,宰相你認為我們當不當派出使節?」
龐軒略作思索,回道,「陛下,臣以為,並無必要。」
「哦?」
「現在的軒轅王朝早已不是當日的霸主,西有鮫人,東有西涼,新帝又只有十七歲。他們,氣數&已盡。」
「所以如果我們現在派出使節,就是跟整個海國還有西涼國過不去?」
「吾後聖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