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阪御城-御廣座敷
「將軍大人,關西幕府採取金本位的貨幣制度,會不會有點超之過急,由於關西各藩財政拮据,而日本的金礦又大部分位於關八州,這也是為什麼大阪貨幣以銀判為主,而江戶貨幣以金判為主的由來,各藩發行的不實際兌付的紙幣藩札又數目眾多,這種時候,沒有足夠的黃金而採取金本位的話,確實為難呀!」
匍匐在榻榻米上一個勁的勸諫的,是新近提拔的正五位下、大藏大輔兼大阪勘定奉行大隈重信,而肥前藩的前任藩主、51歲的鍋島直正則成為了正四位下的大藏卿,同時擔任豐臣幕府老中,這樣西南薩土長肥四強藩的領頭羊,都在忠塔下面至少獲得了老中的高位。
「大藏大輔,適可而止,注意分寸!」大藏卿鍋島挺起胸膛呵斥著自己的藩臣兼手下,這傢伙是確實沒想到已經隱居的自己會被將軍忠塔請出山來當豐臣幕府的錢袋子,不過大隈重信乃是他一力保薦的肥前後起之秀,在江戶學習蘭學,通英語和法語,在藩政理財方面有突出的見識。
「無妨,大藏大輔說的沒錯,關西若沒有足夠的黃金儲備,要取消各藩內部流通的藩札,以金本位為依托發行統一的關西幣確實有巨大的風險,但是,白銀在世界是商品,而在日本成了貨幣,這樣對國家的弊端是顯而易見的,銀價波動造成了巨大的匯兌損失和外流。即使為了穩定進出口貿易,獨立自主的關稅和貨幣政策也必須定下來!」
將軍忠塔此時已經留起了小鬍子。看上去整個人透著貴胄之氣威嚴中透著莊重,大隈重信乃是肥前藩士大隈信保的長男,年少是精研官學朱子學和儒學、國學,20歲後開始轉而研究蘭學和西方文化,深得鍋島藩主的信任,歷史上更是在肥前藩(佐賀藩)擔任了第一座英語學校的校長。
「將軍大人,若是大米能像黃金一樣久存不壞的話,其實日本的貨幣更應該是米本位。而不是金本位,米價才是日本物價的中樞,只是出了極個別的饑饉之年,大部分時候米價都一直下跌,若都像今年冬天那樣瘋漲的話,其實各藩財政反而能紓解不少!」
大隈重信現在對豐臣家是一種視為知己死的念頭,朱子學作為武士階層的官學。講的就是一個大義名分和忠君尊卑有序,作為前藩主鍋島直正的側近人,28歲的大隈重信是無論如何沒想到自己能魚躍龍門成為大藏大輔,連大藏少輔都直接跳過去了。
「唔,黃金之所以成為貨幣之錨,就是因為他的稀缺性和珍貴。日本若還是個閉關鎖國關起門來過日子的國家,那麼米本位其實也不壞,因為全國大米的年產量是相對穩定的,可現在列強早撬開了日本的大門,閉關鎖國只能亡國滅種!
米本位自然就成天方夜譚。國外的大米隨時能傾銷進來,換走我們的真金白銀。因此,關稅自主就尤其重要,為此,哪怕要用戰爭來解決都在所不惜!聽明白了沒有?!」
將軍忠塔挺胸這麼一喝,大藏卿和大藏大輔都忙不迭的俯身稱諾,雖然鍋島直正還得算是忠塔的岳父,但這會兒可是在談國事!
「我意已決,廢除大阪的銀座和關西各藩的錢座,在大阪成立關西中央銀行,下設造幣局,大藏卿和大輔要把這件事做到實處,以幕府發行公債的形式發行關西幣,執行金本位,1元關西幣兌1元鷹洋,含金量為1.4645克,5元關西幣折合1英鎊或清國白銀3.65關平兩。」
林永生決定推薦關稅自主和貨幣改革,這是關西興業殖產引進技術,建設工業產業鏈發展進出口貿易的關鍵,也是他解決關西財政困難的應對,由於之前的戰亂,各藩屯糧應變,導致這個冬天日本米價高漲,在明年稻米收割前都不會有大的改觀,這使得豐臣幕府有了足夠的騰挪手段,進口東南亞的大米用來收刮全日本民間和各藩的金銀。
「是要用大米回籠金銀麼,這固然好,可是大人,全日本300藩,接近3000萬人口,在這個冬天糧食缺口巨大,若米價一直瘋漲下去,只怕社會動盪鬧起一揆呀……」鍋島直正聽出了忠塔要在糧食上大做文章,眼皮子直跳,忍不住提醒道。
「將軍大人,大阪之所以被稱為「天下的廚房」,是因為元祿年間以來,位於大阪市內堂島的官許米市場的存在。作為幕府控制的全國性的米市場,堂島的米價對於全國的米價,乃至全國的物價都有巨大的影響。」
「就近世的物價看,米1石(約150公斤)好的時候可以交換到金1兩。但除了饑饉年份外,通常米價都處於下跌狀態,物價相對就顯示上升狀態。導致米價下跌的原因,主要是米產量的增加,進入流通市場的米量隨之大增,江戶初期全國總石高約1800萬石,至中期猛增至約2600萬石。
但是在小農經濟基礎的江戶時代,貢租米是社會主要收入來源,起著中心商品的作用,所以大藏卿才有「米本位經濟」的說法,因而米價又是物價的基準,可米價和民生治安社會穩定性密切相關,大人還需三思而後行之!」
大隈重信倒覺得將軍準備用大米打一場經濟戰爭的想法很特別也很叫人期待,但是作為大藏大輔,他不能忽視自家主公鍋島大藏卿的意見,因此在一旁認真的又解釋了一下米價對日本之所以重要的原因。
「哈哈,我心中有數,現在江戶在關東那邊繼續搞封港鎖國的舊制,列強公使都已經在把公使館從江戶搬遷到大阪來,洋人來日本更多的是想做生意傾銷洋貨,我看咱們現在米價還漲的不夠高!
勘定奉行,你下面的米奉行所要全力行動起來,通過堂島的官許米市場把米價不斷上浮,造成一種米價會不斷上漲的空氣,市面上的廉價米全數給我吃進,別的不說,關西的米價必須比關東高一成,有多少收多少!」林永生的話讓鍋島和大隈重信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大人,這樣的話,從各藩和幕府領到俸祿米的武士家庭,沒準就直接上市場把自家米高價賣了怎麼辦?到時候沒吃的又發現家裡剩下的錢不夠買米的話,搞不好關西就騷動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