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永生微微瞇了下眼睛掃過了室內，這裡的光線相當明亮，19世紀還是煤油燈和煤氣燈盛行的時代，此刻這間屋子內四角掛起的就是帶著金屬防護網的煤油燈，雖然形制古樸但摸樣依稀和林永生在70年代福州戰備和停電時，海軍大院各家各戶點燃的那種煤油燈略有區別，眼前把會客室照的亮如白晝的這玩意，估計還有個諢名叫做馬燈。
而在橡木桌的兩端，各擺著一盞銀質燭台，上面點燃的倒是四支蠟燭。這間船長室的會客間裡只有兩個人坐著，上首橡木桌那頭顯然就是這艘「阿木林號」三桅快速風帆巡洋艦的艦長讓－皮埃爾－雷米上校，葛羅上尉說艦長是位叫人尊敬的軍人，還是個男爵，當然也是這艘巡洋艦的最高指揮官。
林永生前世海軍將門世家子弟，福州基地海軍大院長大，從小見過的陸海空少將中將甚至上將都不是一個兩個，自家老子這會兒在1991年已經晉陞到了海軍中將和艦隊副司令，林家妖孽豈會把19世紀法國遠東艦隊一個小小的上校艦長放在眼裡，當然，自己作為一個來歷不明身無分文的落難者，對停下船來救援自己上傳的法國艦長怎麼都該表示尊敬。
「尊敬的閣下，對您和您的部下停船把我從那個荒島搭救上來，我深表感謝，鄙人名叫林永生，祖籍福建福州，父輩是旅法華僑，拿破侖皇帝流亡英國的那一年我出生在馬賽，您也可以叫我讓－佛艾伍－路易－林。
夫人。很榮幸見到您，在這個男人的世界裡能一睹如此美麗的風景，我相信就是再遭遇一次海難都是值得的，只要救我的船上還有您在。現在我知道葛羅上尉為什麼是一名如此優雅、紳士卻有勇敢堅強的軍人了。有您在。我們這些男人怎麼能不挺起胸膛做一個勇敢的紳士呢？」
穿著一身借來的水手服的華裔青年優雅的行了一個禮，一連串嫻熟的法語字正腔圓，正經著是巴黎口音。
法語當然也有很多方言，林永生選修法語的時候自然沒有去學那些方言的發音，雖然在語言方面林家妖孽有超人一等的天賦，雖然對其他法語的方言他也短暫研究過一陣子，他選修法語後倒是正經的掌握並使用ile－de－france發音，這種方言起源於巴黎附近地區並取代其他法語方言成為19世紀開始的法語官方語言的基礎。
在那個時代，能不能說法語和能不能說ile－de－france發音的法語是有重要的區別的，像之前葛羅上尉身後的中士德納第的口音裡就帶著法國東南勃良第的口音，而小馬丁的發音則明顯更含混不清。倒是葛羅上尉和沙威二副說的都是正經的ile－de－france發音巴黎口音。至於水手老威爾則是洛林口音。當然怎麼說都還是法語。
即使在19世紀中期日不落帝國如日中天、新興的美利堅也搖身成為工業化後龐然大物的時代，在歐洲大陸，英語的地位卻仍遠不能和法語相比，法語才是宮廷貴族子弟優先必須掌握的基本語言。當然，能不能說一口流利的法語，和能不能說一口流利的巴黎口音的法語其實還要看個人的天賦和自己家鄉的出身，比如比利時王室貴族的法語發音不可避免的帶有瓦隆方言的口音。哪怕是極輕微和在母語非法語的人聽起來很不易讓人察覺。
林永生當然不知道眼前這位用扇子遮住半邊臉，好奇的打量著自己的年輕貴婦人是誰，葛羅上尉不主動說的事情，林永生並不會主動問，但是林永生旁敲側擊已經弄清楚葛羅上尉屬於法國海軍陸戰隊，領著德納第中士、馬丁下士等幾十人的精銳衛隊護衛著神秘身份的貴人從墨西哥來。在夏威夷停留後又在日本靠岸休整幾天。現在阿木林號的航向是清國福建福州港。之後的去向葛羅上尉沒說。
19世紀中期的大海上並沒有出現獨立運營的客運郵輪，遠洋航行的船舶基本都是客貨混裝，而阿木林這樣的風帆巡洋艦排水量只有1330噸左右，搭載154名編制內的船員後，再加上卡洛塔皇后一行人，巡洋艦載員超過了220人，再多的話客艙就顯得擁擠不堪了，畢竟這是一艘戰艦而不是運兵船。實際上，船長雷米上校的客艙是讓給了卡洛塔皇后一行，男爵自己則佔據了大副的艙位，大副則捏著鼻子和二副沙威擠在了一起。
當然，二副沙威自知惹不起大副，倒不簡單因為大副的職務和軍銜比沙威高，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大副的出身比沙威家上溯三代哪一代都高，艦長讓－皮埃爾－雷米上校不過是個男爵。年紀也只有30出頭的大副卻正經是個子爵。家族是拿破侖三世的第二帝國裡數得著的豪門。沙威當然不知道這豪門少爺放著巴黎的公子哥不當跑遠東來屈就一個小小的巡洋艦的大副是為什麼。但是知道自己惹不起這個少校。艦長雷米都未必惹得起。
於是阿米林號的二副沙威上尉，乖乖的抱著自己的東西去了槍炮長的艙室擠，接下來就像多米諾骨牌一樣，槍炮長抱著鋪蓋去了水手長的艙室，好在巡洋艦上槍炮長和水手長的關係很鐵，倆哥們倒沒在抱著鋪蓋去水手和炮手的大艙室。
艦長讓－皮埃爾－雷米上校威嚴的點了點頭，他雖然驚訝於眼前這位自稱讓－佛艾伍－路易－林的華裔青年能說一口如此字正腔圓的法語，不過作為這艘艦的最高指揮官，對來歷不明的人還是要走個過場問問清楚。這是對阿米林號上所有人負責，當然，葛羅上尉是卡洛塔皇后的侍衛官，自己也不能太生硬了。
「年輕人。你的法語說的不錯。可怎麼證明你是出生於馬賽的華裔法蘭西人，而不是。一個別有用心的奸細或者臥底呢？從日本到清國這條海路上可一直不怎麼太平，我身為船長，必須為阿米林號和船上所有人的安全負責。夫人，希望您理解我並不是針對咱們熱心腸的好小伙子葛羅上尉。」
身為艦長的雷米男爵一番話顯然滴水不漏，當然，說完不忘微微向身邊的女士欠了欠身表示尊重，卡洛塔皇后點了點頭沒有說話，素手打著的小扇子還擋著自己的俏臉的下半部分，加上頭上的帽子，這會兒也就一雙靈動無比的湛藍色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眼前的華裔青年，作為比利時的公主，卡洛塔雖然年輕卻從小就立志成為一個有為的皇后，她的法語說的相當好。
但是。和眼前這位無論是長相還是談吐都叫人眼睛一亮的讓－佛艾伍－路易－林的法語發音一比。前比利時公主、現墨西哥皇后、26歲的卡洛塔覺得自己的發音還是帶了一點瓦隆的口音，這讓女士心情有點低落，但對眼前這位讓－佛艾伍的好奇心則愈發的強烈了起來。就讓雷米男爵好好問問，看看這個穿著不合身的水手服卻顯得無比自信而不張揚，眼神清亮一咧嘴牙齒雪白的華裔青年，到底什麼來歷。
像葛羅上尉的隨從德納第中士和馬丁下士當然沒有資格在這裡登堂入室的出現，偌大的船長會客室中只有艦長海軍上校讓－皮埃爾－雷米男爵和那位神秘的青年貴婦，林永生雖然只有20歲卻不是個初哥，在他那個時空幼兒園的時候他就研究過大院裡整天纏著自己扮家家的女孩子的生理構造和自己有什麼區別。
等上了小學，作為班上年紀最小成績最好卻又是最調皮的陽光少年，林家妖孽一路接女同學遞過來的小字條的歷史一直延續到大學畢業。當然，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福建侯官海軍世家繼承人的初戀卻是個單相思，對方壓根就不知道，當時林永生正在念大三，也不過就是區區15歲，青春荷爾蒙的作用下林永生也抗拒不了情竇初開。
兩屆全國大學生圍棋錦標賽的冠軍甚至為此擱下了圍棋轉而研究起了國際象棋，在同齡人中從來都鶴立雞群智商高出一大截的林家妖孽，喜歡上了連奪兩屆全國少年國際象棋冠軍的謝棋手。謝家姐姐8歲學棋，當時不但連奪2屆全國少年國際象棋錦標賽冠軍，甚至還打入成年組奪得了全國錦標賽的第6名。而且。謝棋手當時只比林永生大一歲。
當然，林永生的這段單相思的初戀只能算是無疾而終。在少年班的同學中雖然不乏高智商的女同學，但能被林家妖孽看上眼的卻一個沒有，林永生畢業時和剛考入的科大少年班的莊家妹子擦肩而過。並沒有注意到這位日後成為美國科學院院士的學妹眼中崇拜的目光。一個16歲的天才周圍一定是一群天才眾星捧月。
在科大少年班的四年林永生興趣愛好比中學時代還要廣泛，他和周圍所有同學都相處的非常和諧而融洽，不想其他少年班的同學不少師書獃子和學究型或者是異想天開加埋頭苦學型，林家妖孽用來在本科學業上的時間只佔十分之一、二，絕大部分時間用在了各種興趣愛好方面，量子力學、霍金的黑洞理論和那個埃弗萊特在1957年發表的平行多重世界的假說和神州大地方興未艾的氣功、大氣功師、特異功能、外星人、ufo等等都是林家妖孽曾經研究過的領域。
當然，也可以說是淺嘗即止，林永生即使是智商高達186的神童，他的時間依然有限。圍棋佔據了林家妖孽十分之一的精力，接著是國際象棋，不過時間已經到了大四，而最後在林家老子的威壓下，這位主最後還是沒能去成中國棋院國際象棋隊，從此和他短暫單相思的初戀偶像謝家姐姐擦肩而過。
在大學畢業後的這四年中，林永生其實也悄悄關注著謝棋手在女子國際象棋領域的突飛猛進，當然，這時候他已經是一名共和國的軍人，兩年的長春飛行學院的經歷，一年的海航一線飛行員的經歷，再一年，他作為海航優秀飛行員代表，被外派到俄羅斯蘇霍伊訓練中心，培訓並學習蘇－27sk重型戰鬥機駕駛及相關技術。
如果林家妖孽不是因為戰機失事而誤打誤撞來到這個時空或者平行空間的話，在他那個空間，他曾暗戀過的謝棋手於當年的10月為中國奪得了第一個國際象棋女子世界冠軍的頭銜。當然，原本在那個時候他已經成為海軍大連艦艇學院研究生院的研究生，為繼承福建侯官海軍世家而正式踏入操控水面艦艇的世界裡。
林永生的個人情感世界一直是一團迷霧，他用自己的方式欣賞身邊出色的異性，但能入他法眼的畢竟鳳毛麟角，林永生也不屑於橫刀奪愛去招惹那些名花有主的成熟異性。當然，傳聞依然不斷。拉過手跳過舞帶在身邊走過的女軍官女護士女醫生女飛行員加起來也不是個小數，但他對任何人都沒有承諾，他也不需要任何人的承諾，他的感情世界只打開一扇很小的窗，雖然窗的那邊投射出耀眼而迷人的光芒，總有人願意飛蛾撲火一樣出現。但沒人能鳳凰涅槃的成為林家妖孽的感情主宰者。
說到底林永生還只是一個20歲的天才，有些人生經歷沒有年齡的積累和沉澱怎麼也沒法拔苗助長大－躍進一樣的信手拈來。
如果說穿著一身借來的布列塔尼水手衫進入房間的華裔青年舉止和談吐風度讓雷米上校和卡洛塔皇后眼前一亮的話，那麼躲在漂亮的寬沿女士帽子和小扇子後邊的貴婦人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清純而又成熟、耀眼卻又內斂的異性的芬芳還是讓兩世為人的林家妖孽心中微微一動，房間內的光線比艙外走道裡要明亮的多。
貴婦人擋著下巴的扇子和薄沙長手套都不能遮住這位女士身上與生俱來的對異性的魅惑和吸引力，當然，胸口是一抹耀眼的雪白和高聳，19世紀的女性束腰內衣締造了完美的異性曲線和腰身，雖然在艦長雷米上校一番話後那位貴婦人只是微微一笑和輕輕點頭，但視線卻始終沒有離開林永生這邊。
當然，卡洛塔皇后在折扇後頭還是輕輕的咬了咬嘴唇，和其他那些男人第一次見到自己時的驚艷和瞠目結舌故作視而不見的假道學或者真猥瑣不堪相比，眼前的華裔青年只看了雷米上校一兩眼而把其餘的視線都放在了自己的身上，甚至卡洛塔能覺得眼前這個距離自己三步不到的華裔青年的眼神是她這26年來所見過的極少數的既帶著驚訝和欣賞，又沒有自慚形穢或故弄玄虛而是充滿了真誠和坦蕩。
煤油燈和燭台共同營造的會客室內的光明世界中，空氣中彷彿倆人的目光你來我往進行了一次互相的問候和探詢，以及釋然和等待，各種複雜的情緒無以言表。卡洛塔作為比利時公主和西班牙皇后，深愛自己的丈夫的同時，也是歐洲宮廷貴族圈子裡的名媛，交際手段相當了得，周圍願意為她而獻身或者決鬥的宮廷侍衛官、貴族子弟、政府官僚、皇室成員數不勝數。
皇后陛下雖然年僅26歲卻集美貌與智慧於一身，繼承了歐洲皇室成員高貴而智慧的血統，相比前奧地利大公、現在的墨西哥皇帝馬克西米連諾一世，這位墨西哥皇后對政治和人心的理解比她的皇帝丈夫要強的多，在歷史上，當墨西哥帝國陷入內外交困之時，就是這位年輕的皇后隻身返回歐洲遊說各國皇室和政府，試圖幫助自己的丈夫維持那虛弱的墨西哥帝國。
當然，最後限於美國的軍事壓力和歐洲各國的袖手旁觀，拿破侖三世不得不從墨西哥撤軍，從而把馬克西米連諾一世的墨西哥帝國斷送給了墨西哥前總統胡亞雷斯領導的反抗軍。而馬克西米連諾一世誓死和他的帝國子民一起戰鬥，兵敗被殺，而在歐洲的卡洛塔皇后聞訊後。瘋了。
這一次，隨著林永生這位不速之客跨進十九世紀，美貌和智慧之間碰撞出的火花，又會帶來什麼樣的蝴蝶效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