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土豪,分田地。均貧富,不受氣……」劉琦的官兵喊著響亮的口號,用長竹竿挑著與官府作對的土豪人頭在街上遊行,受了感染及平時受慣了土豪欺凌的平民自發跟在官兵身後也高喊口號,聲音響徹全城,將街道上樹枝與茅草屋頂上的積雪震得嘩嘩跌落。
官兵剿匪,公子威武,全城都沸騰了,城民難得一吐多年受壓抑的怨氣,紛紛從家裡操起了扁擔與鋤頭跟著官兵欲去打砸土豪。
另一家土豪張二麻子開始還在猶豫是不是要與官兵對決,後來發現民眾也加入了剿匪打土豪的人潮,便徹底竭菜了,這官民一心,便是長城可推。有劉琦主政新野,土豪大勢已去,戰必死,不戰或可保住家人。
張二麻子是見過風浪之人,知曉新任新野令劉琦是荊州刺史劉琦的大公子,原以為劉琦只是個游手好閒之徒,沒想到儘是這般的強悍,短時間內得到了草民的擁戴,此人不可得罪啊,早知如此,就不該小看了劉琦這廝,若在劉琦上任之初,備著厚禮厚顏結識一番,也不至於落到如此要遭滅門的地步。
識時務者為俊傑,張二麻子本是土匪出身,吃軟的也不怕硬的,更敬佩有量的。街上掌握近千官兵,剛剿殺了一家土豪氣勢正盛的這個新野令公子劉琦太強悍了,抵抗的下場就是竹竿上挑起的土豪的首級及滿門抄斬的悲劇重演。
罷罷罷,張二麻子走下院牆頭,吩咐管家大開院門,命令府中莊丁悉數將兵刃器械堆於院門口,垂首站立,不准抵抗。
一個瞎了右眼的管家對張二麻子的舉動甚為不解,說道:「老爺,咱們經營鵝城多年,雖幹了些霸道之事,倒也養活了幾千貧民,如此拱手相讓,豈不是便宜了新來縣令?」
張二麻子愣了下,無奈道:「管家,老張我可不是貪生怕死之輩,只是形勢不由人啊,新來的縣令無論官威還是眾望比我老張強多了,我服。」
半瞎管家不甘心道:「老爺,劉縣令雖有民望,卻殺戮深重,一下子就殺了那家豪紳五六百莊丁,恐是殺紅眼了,我等降了怕也難保不測,不如即刻與另家李大豪紳聯合抵抗將那些個猴兵、官兵給圍了,或許還能保住身家性命。」
張二麻子搖了搖頭,聞著打土豪的高喊聲越來越近,戰鼓一聲接一聲敲得人心亂如麻,如若再不出院迎接,恐怕這家莊院必要成為第二家血流如河的莊子了。
「管家不必再言,開門迎官,去。」張二麻子知道此時強戰只是死路一條,那些沸騰起來的民眾有官兵撐腰比起幾千官兵來更讓人恐懼。
張二麻子二話不說,將上身棉衣、小襖脫個精.光,打著赤膊,緊走兩步隨手折了幾根掛著雪花的柳條,撕開小襖,結成一根布條,綁了幾根柳條到背上大踏步來到莊院門口,欲向代表官府的劉琦負荊請罪。
劉琦徒步走向張二麻子的土豪莊院,陳武在旁邊牽著劉琦剛才乘坐的那匹高頭大馬緊隨旁邊,小小的猴將立於馬背上也挺威風,巨猿也跟著劉琦身後直立行走,每一步都踩得鵝城街道上的青石板通通作響,後面的猴兵與官兵那個威風啊,殺氣凜凜的,誰見了都得退避三分。
見劉琦近前,張二麻子撲通單膝跪地,高喊:「荊州南陽新野土民張二麻子,恭迎青天劉縣令來遲,負荊請罪,請求劉縣令發落。」
沉浸於萬民擁戴的巨大喜悅中的劉琦,見鵝城三大土豪中最大的土豪頭子張二麻子負荊請罪,一下搞得有點看不懂了。
在研究攻打鵝城的方案時,劉琦事先瞭解三大土豪中土匪出身的張二麻子為人凶狠但卻還算仗義,第二大的土豪李大憑著家族的勢力圈地良多卻並無多少劣跡,第三個地處偏遠已被陳武刺殺後人頭掛上了竹竿的肥頭大耳的土豪最是劣跡斑斑,才成為劉琦首要殺一儆百打擊的對象。
得饒人處且饒人,與人方便時也是方便自己,何況劉琦立足新野,還須借助各方面的力量來站穩腳跟,劉琦想到了後世毛太祖的統一戰線策略,土豪雖罪大惡極,若能臣服劉琦,自然是要放他們一馬,給他們一條生路的。
劉琦命軍隊原地踏步,正要上前喝斥幾句這個滿臉麻子的土豪張二麻子,不知誰在人群中吼了聲:「打倒土豪,打他狗娘養的。」
冷不防嗖得一聲從憤怒的人群裡飛來一塊鵝卵石砸向了張二麻子,緊接著一塊塊大小不一的鵝卵石砸向了光著膀子的張二麻子,頓見張二麻子的麻子臉變成了血花臉。
張二麻子倒還沉得住氣,成批的石塊砸得頭破血流時,頭都不抬一下,也不哼一聲,任血在臉上、身上流淌,負荊請罪的誠意簡直可以用泣天地驚鬼神來形容。
劉琦見張二麻子被石塊砸得晃了幾次,仍然堅持著不倒下,看來還算是條漢子,在三國,好漢找不到出路的時候,多數淪為土豪惡霸,那也是歷史形勢造成的,若將這些不怕死的土豪頭子改造下,成為劉琦立足三國的資源,那也是一筆巨大的財富啊。
一通百通,劉琦決定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人,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支持的人多了,大事也就成了。
這土豪與民眾都是歷史上的國人,對劉琦來說並沒有什麼深仇不恨,只要不妨礙劉琦的發展壯大就行,誰要擋住劉琦的道了,誰就注定死路一條了。
劉琦讓民眾洩了會兒憤,見張二麻子渾身鮮血淋漓,照這樣砸下去非把這個土豪張二麻子給砸死不可,及時下令阻止石塊飛向張二麻子。
「文兄,讓民眾別砸了,午時開倉放糧。」劉琦吩咐陳文停止民眾的過激行為,讓民眾洩會兒憤是必須的,也是贏得民心所必須的。
但此時的張二麻子不能死,若是被砸死了,以後周邊縣區的土豪誰還敢降,反正都是一死,還不如與官兵殊死一戰拚死算了,那樣的話,官府與土豪之間只會死更多的人,對劉琦沒什麼好處。
陳文趕緊叫陳武命士兵舉起鐵盾擋住人群中飛向張二麻子的亂石,然後朝狂熱的老百姓大聲喊叫:「各位父老鄉親,都別砸了,青天縣令公子別駕有話,降者生,拒者死,張二麻子已降官府,罪不至死,家產充公,請各回各家,午時開倉放糧,於鵝城門口排隊領取。」
「好,好,好。」頓時人群中一片叫好之聲,有人帶頭拍起了巴掌,聽說是青天縣令發話了,民眾自覺聽話,沒有再砸張二麻子,戀戀不捨的回家合計去了,青天縣令開倉放糧時,該用多大的米袋子領官糧呢?
民眾漸漸散去,劉琦用眼角餘光瞄下,已無百姓圍觀,趕緊上前攙扶起負荊請罪的張二麻子,將布條解了,柳條扔了,順手解下自己脖子上的的擋風大氅披在張二麻子身上,言語誠懇:「承蒙張爺厚愛,如此看得起我一小小縣令,實不敢當。張爺快快請起,別凍著了身子,可否領本縣令到府上一坐?」
解了柳條,又披上了擋幾大氅的張二麻子在劉琦的攙扶下艱難地立起身,心中感動萬分,然而眼睛卻被血糊住,張二麻子努力瞪了好一會兒才將一隻眼睜開,才發現一隻左眼已經被石塊砸瞎了,與瞎了右眼的管家正好左右配對。
「大公子請便。」張二麻子邁前一步帶路,又道:「大公子愛民如子,張二白活那麼多年,今蒙公子不殺之恩,定當湧泉相報,還望公子不要為難府中莊丁,那都是隨我從關外來的好漢。」
「關外好漢?莫非張爺是綠林好漢?」劉琦心中驚喜,這敢情好,張二手下若是綠林好漢的話,這一千莊丁充軍,豈不是實力猛增?若再將綠林好漢訓練成經綠林軍,那戰鬥力可非比尋常了。
「張爺不敢當,公子還是稱在下張二吧。」張二麻子見劉琦如此禮遇自己,心中很是感動,終於避免了這些關外綠林好漢的傷亡了,剛才被暴工亂石砸破頭流的血也算沒有白流了。
自感張二麻子雖是當地土豪惡霸,但也算是一條漢子,劉琦便打起了籠絡張二麻子的注意:「好吧,張壯士,我也不為難你,只是想要城中庶民有口飯吃,有間房住。本縣府還缺個師爺,不知張師爺肯屈尊否?」
好個會說話的劉琦,語氣是徵詢張二麻子能否到縣府任師爺,卻在稱呼上直接稱張師爺,這張二麻子能有不做師爺的選擇嗎?
「青天縣令慧眼啊,我家老爺歸順官府之心久矣,只因先前官吏昏匱無能,老爺不願同流合污,如今青天縣令愛民如子,城民景仰,正是我家老爺效力官府、報效公子之際呢。」
瞎了右眼的管家及時提醒張二麻子別錯過這大好的被官府招安的機會,開始主戰的半瞎管家,見劉琦果然威武,暗中讚歎老爺張二麻子的英明果斷。
「哦,汝是何人?」劉琦望著半瞎的管家問道。
「回稟公子,我乃老爺府中管家丁四,略懂些文書,若公子不嫌棄,可差老夫做些碎事,定當鼎力效勞。」自稱丁四的管家毛遂自薦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