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龍邊跑邊罵:「麻痺的這些蛇是想找擋箭牌啊。趴咱們身上,咱們死了,他們過去了。」
然後,他開始在奔跑中脫衣服。脫了上衣脫褲子,全身赤條條的。
我說:「你這是幹嘛?為了一會扒皮方便?」
青龍說:「讓他們藏我衣服裡。我全脫光,拿我當擋箭牌?要死一塊死。」
我說:「你還是算了吧。你那衣服什麼牌子的?能擋得住這麼厲害的蠱毒?」
實際上,他身上的蛇王一直在他身上遊走,而且藏身的地方多在內裡,比如,腋窩,或者……等等不會暴露的地方。
這時候看奔跑中的青龍,光著身子,白白的臀部露出短短的一截蛇王的小紅尾巴。狂野中帶著一點小俏皮。
青龍可能覺得蛇王藏在那裡礙事,影響其奔跑的速度和安全感,時不時就拍打兩下。想把蛇王弄下去。可蛇王牢牢攀在那裡。任你風吹雨打,我自穩坐釣魚船。
有幾次青龍拍的狠了,蛇王齜牙咧嘴得想咬他一口,不過,可能是捨不得這麼好的交通工具,終究還是沒有下嘴。
我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你就消停點吧。把這工夫用到跑路上,沒準這條命就得救了。等到了對岸,不等你趕它,它自己就走了……你當它願意在你那裡?誒,我說,我記得電影裡說,衝鋒陷陣的時候最好別跑直線,迂迴著點比較安全……哎呦我擦。青龍,我讓你迂迴著跑,沒讓你往後撤啊。」
我邊跑邊回頭看。原來後面的楊念魂跌跌撞撞,明顯跟不上眾人的速度。甚至有些不懷好意的小伙有心拿著楊念魂當擋箭牌。
青龍跑過去,一腳把小伙踹開,然後伸手就去拉楊念魂的胳膊。
楊念魂本來低頭小跑,喘得快要吐血了。這時候見有人拉她,抬頭一看,瞅見青龍這幅赤條條的模樣,頓時花容失色,低呼一聲:「你麻痺,耍流氓也不看看時候。」扭頭就想往回跑。
青龍哪容她亂來,一把抓住她胳膊,半拖半扶拉著她往前飛奔。
我暗道一聲:「真特麼夠義氣!」
我看看前邊跑得飛快的桃花,心想,我距離英雄救美,還有不少速度上的差距啊。
正在感慨,暗自傷懷。旁邊八嬸一顫一顫得把我超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怎麼也不能落八嬸後邊啊。我加快腳步:「八嬸,您跑得挺快啊,累不?」
八嬸挺得意:「我這身子骨,不是跟你吹,反正比你是強多了。」
我滿臉崇拜:「既然如此,讓我把手搭您肩膀上,您帶我一段吧。」
八嬸驚恐地看了看我,腳下速度明顯加快,很快把我甩掉了。
這時候已經跑過了一半。對岸越來越清晰。
我心中竊喜,拼了老命想做最後衝刺。
這時候,我發現前面的人接二連三,撲通撲通得摔倒了。
百忙之中我向他們望了一眼。其中一個小伙倒在地上,臉色黑漆漆得,臉蛋高腫,比平時大了一倍有餘。
看來,這個倒霉蛋多次中蠱,被毒蛇不知道咬了多少下。最後,蠱毒還沒發作,積少成多的蛇毒先要了他的命。
這人身上的蛇王迅速得鑽出來,慌慌張張得往前爬。不料,剛走了幾米的距離,就停頓在地。接著,原地打起轉來。
它像喝醉了似的亂撞。奔跑的人都紛紛躲開。
只不過片刻工夫,它的那顆蛇頭越漲越大,撐得蛇皮幾乎成了透明的,裡面的器官血管清晰可見。
然後,砰地一聲,蛇,爆了。皮肉飛濺。離得近的濺了一臉一身。隨即,有的人中了蛇毒,倒地不起。
我看得咂舌。生死就在一瞬間啊。既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恰恰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遇見一隻平時見不到的蛇。他死了,於是,它爆了。它爆了,於是,他死了。
青龍在前面大喊大叫:「帶把的都他媽給我滾過來,老子反正不怕死。誰要是不聽話,咱們一塊死。」
我邊跑邊喊:「你又抽什麼瘋呢?」
青龍跑得飛快,不過沒有前進一步,而是原地轉圈。真是把迂迴戰術發揮到了極致。
青龍說:「前邊已經死了不少人。那裡鼠毒密集的很。幾乎到那的全中了。我打算把所有男的圍一個圈。把姑娘們圍在中間,保護她們過去。」
我也在原地轉圈跑:「你來真的?你也不是這種捨己為人的人啊。」
青龍眨眨眼:「怎麼不是?當初你被小黃毛們圍攻,不是我獨自開車把你從虎口裡救出來的嗎?」
我罵他:「救個屁。你自己編的謊話把你自己糊弄信了?」
在我們說話的工夫,小伙們已經把姑娘們圍在中間了。我和青龍跑過去補住缺口,然後,這麼一個大圓迅速的往前邊跑。
我看著圈內的桃花,桃花看著圈外的我。我倆一邊跑一邊嘿嘿得傻笑。
其實我在最外圈,心裡緊張的要命。真怕什麼時候給掛了。有很多次,我覺得頭皮很癢,但是又不敢用手撓,生怕撓下一塊皮來。
青龍就在我旁邊。嘴裡閒不住:「你這麼緊張幹嘛?老婆婆不是說你百毒不侵嗎?」
我說:「這話誰信誰死。我要是掛了,老婆婆頂多說一句『對不住啊,大力,我給記錯了』。我才沒那麼傻。我們村有個老奶奶天天吃齋念佛,比唐僧還要信佛祖。自稱善有善報,這輩子肯定逢凶化吉。可是她出門照樣左看右看,生怕被車給撞了。我還得留著這條命去找你們老大呢,別管我身上的蟲蠱是真是假。我都覺得我都得去一趟。」
青龍佩服得看著我:「有時候我真不敢相信你是初中畢業的……」
我說:「你別誇我。請誇咱政府。他們的九年義務教育質量高。」
我和青龍一句搭一句,說的很熱鬧。這時候千眼井人也放得開了。伸頭一刀,縮頭一刀。除了面色不善的老婆婆外,全都樂呵呵得看我倆表演。
後來,想起這段經歷。我最深刻的印象是:怎麼那時候我的青龍的話那麼多?
後來我明白了。其實我倆心裡很怕。為了掩飾自己,不得不故意裝的很瀟灑。
堅守在最外圈的,不斷有人倒下。隨著距離對岸越來越近,我們這一撮人,也越來越少。
我瞥見跟在我們身後的九頭蛇。它走得像是閒庭信步。九顆頭上下交錯,配合得天衣無縫,不時地對著空氣咬上一口。
我心裡奇怪:「九頭蛇在幹嘛?」
老婆婆冷冷得說:「它在吞吃蠱毒。」
我說:「蠱毒也能吃?」
老婆婆說:「我不知道。但是除了這個解釋,我想不出它這個動作還有別的什麼意思。」
我說:「難道它能看得見這些蠱毒?」
青龍說:「它看不見,它是憑感覺的。你仔細看看。」
經青龍這麼一說,我發現那條九頭蛇果然是松中帶緊。九顆頭各顧一方,顫顫巍巍得似乎不是很在意。可一旦有什麼風吹草動,就會迅速的過去,其速度之快,簡直匪夷所思。
近了,更近了。
我看著遠處那一道枯草組成的黃線。激動地差點尿了褲子。
突然,青龍大叫一聲。聲音很是驚慌。
我問他:「怎麼了?」
青龍哇哇大叫,只是喊疼,具體怎麼回事也說不上來。而我看見那條蛇王正從他背上爬下來。藏到身子裡去了。
青龍的背上赫然一個牙印,正咬在一個肉疙瘩上,那疙瘩很小,還沒有拳頭大,不過已然成型。但是被蛇王咬了一口之後,正在發黑,變干。
我擔心蛇毒在青龍身上蔓延,像那棵枯樹一樣灰飛煙滅。
不過,幸好。蛇毒滅了那塊肉疙瘩之後就沒有再擴散。這時候,我不得不佩服蛇王。這些東西,對用毒劑量以及破壞力的把握,實在是太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