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舐犢情深
桑紅心裡想,我現在的這種感情是什麼類型呢?失落?不,應該是患得患失,應該是眷戀才對。舒歟珧留
她很幸福,她現在所處的人生階段,是不是就是她生命中的**部分了?
只是這樣想想,她就有撕心裂肺一般的疼痛。
即便她是被抱錯的一個倒霉的孩子,可她又何其的幸運!
她有一個愛她如命的媽媽,一個了不起的真性情的爸爸,一個寵愛她的外公,一個讓她心跳心痛又滿懷欣喜的未婚夫……
那年少時處於飢渴極端的情感,現在被各種各樣的親情包圍著,這樣的生**驗讓她常常覺得如果生命就停留在這樣美好的時刻,該多好啊!
她的第六感一貫都是很準確的,無論她是在潛艇的黑暗底倉裡,還是在大海的驚濤駭浪間,她都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是會被老天收了的那個。
可是現在,她卻覺得週身這些唾手可得的幸福,正在她悲喜交集的注視裡,即將一夕失去。
她不怕死,可是她卻害怕失去這些愛她如命並以她為驕傲的親人。
雖然她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危險在向自己逼近,可是她已經驚恐得鬚髮具長,這樣的恐懼讓她抓摸不到卻真實可感。
她曾經妄想著做個會縮頭的小烏龜,藏在宋書煜的庇護下,躲在婚姻的幸福小殼子裡,苟延殘喘。
可是,現在她卻無法淡定了。
她可以縮頭躲過,可是她那心臟柔弱的媽媽怎麼辦?
一旦所有的污泥髒水都被無孔不入的狗仔們掌控,他們會毫不猶豫地兜頭蓋臉地向她潑來,那時候比她難受無數倍的不是她,而是這些愛著她的無辜的親人們。
「媽,遇到宋書煜這樣的男子,是我的造化,我從那個小城努力來到這裡,來到他的身邊,我覺得這是我一輩子做的最讓我佩服自己的事情,我從來都想不到,憑著自己的努力,會真的和他站在一起,可能是這種幸福感來得太不容易了吧,我很擔心失去;
很擔心有了婚姻,他對我的愛情就會慢慢地湮滅在瑣碎的婚姻生活裡;
媽,沒有什麼事物會比瑣碎更讓人恐怖的了,它會用你看不見的力量,一點點地蠶食青春熱血、粉碎夢想豪情,最後把兩個相愛的人變成無話可說的最熟悉的陌生人;
只要想想這些,我就無法不恐懼。」
桑紅和媽媽一起坐在街心公園那沐浴在晚霞中的長椅上,眼神淒然。
林青燃抬手攏攏她稍微有些長的髮絲,那個眼神明亮無懼無畏的野丫頭轉眼間就長成了這樣一副甜美的模樣,眼神裡竟然有著她看不透的憂傷和哀愁,十八歲,十八歲是一個多麼容易多愁善感的年齡啊!
她愛憐地歎息:
「紅紅,你怎麼忽然變得這樣的柔弱和傷春悲秋?
離開你心愛的部隊生活,你也可以到外公的健身中心去玩或者幫忙,我和你爸爸回家之後,外公不免寂寞,你就多過去陪他,不要悶在家裡傻乎乎地等他,他那麼忙,早熟晚歸很正常;
看得出書煜很喜歡你,喜歡的人在一起最美好的結局就是結婚,有情人能終成眷屬的很少,你要重新尋找新的興趣,不能把目光注視在他一個人的身上,那樣他會受不了,你也會漸漸看淡習慣他的優點,只看出他的缺點,你可以想像,那樣有多可怕。」
林青燃深有感觸地說。
「媽,說說你和爸爸在我出生之前的事情,讓我聽聽行不?」
桑紅的眼裡裝滿了無限的嚮往。
林青燃眼神緩緩地移向了漫天的晚霞的天際,悵然道:
「都多少年的老夫老妻了,好多事早忘了;
很多人結婚不是因為愛情,只是因為要活下去;
你爸爸在當年是我所認識的年輕人的圈子裡最適合我的那個,嫁給他應該是有點喜歡,更多的是他對我是從心眼裡的疼。」
林青燃想到那近乎絕望的歲月裡,桑大偉那張充滿樂觀明朗的面孔,給她帶來了活下去的勇氣:
「最初嫁給你爸爸,我是不太情願的,可是一個流落鄉野的柔弱女子,想要活下去,嫁人是唯一的途徑;
你爸爸真正打動我的心的瞬間,不是他對我的柔情蜜意,更不是他對我的慇勤愛護,而是,在我失去生存意志的邊緣時,無意中聽到他說的三句話。」
「三句話?哪三句?怎麼可能有蘊藏著這麼強大的正能量的話,媽,你說慢點,讓我拿筆記起來,這絕對能當咱們家的傳世祖訓了。」
桑紅聽得一驚一乍,連忙去包包裡翻紙筆。
這也太玄乎了,爸爸那樣的人還能說出警示名言?
林青燃看她那認真的模樣,笑得有些小害羞:「也不是多麼有煽動力的話,可能你要失望了。」
「說嘛說嘛,你替他謙虛什麼啊。」桑紅笑得促狹。
「我懷了你之後,反應很厲害,經常是吃什麼吐什麼,身體本身就差,這樣折騰著,到你該出生的時候,怎麼看著都像是燈枯油盡了;
你是早產,記得我折騰了一天多生下你的時候,只覺得渾身一輕,就像任務完成了一樣,連看你一眼都沒有力氣;
昏昏迷迷中我聽到有護士在通知你爸爸孩子生下來了;
他緊張地問『大人怎麼樣?』
護士告訴他暫時沒事;
他又問『孩子怎麼樣?』
護士說孩子很健康;
最後他才問『男孩還是女孩?』
護士告訴他是女孩,然後他就傻乎乎地笑了。」
林青燃的眼睛裡含著隱約的水光,她掩飾性地移開了眼睛,看向遠處。
「這就是他那三句話?」桑紅有些傻眼,可是再品品這三句話,她就覺得這三句話顯示出來的意思太豐富了。
「嗯;這三句話的順序要是稍微變一下,也不可能會打動我;
可是這樣的問話順序,告訴我在他的心裡我很重要,我在裡邊難受了多久,他就在外邊擔憂了我多久;
然後是孩子,最後才是性別;
他家三代單傳,到他這裡父母雙亡,他應該最注重血脈的,可是聽到是女孩,他還能笑;
後來我問他知道生的是女孩子,他怎麼可能會笑得出來?他說女孩子好,像媽媽,長大了可以說說話,讓我不覺得孤單;
所以我知道他是把我當成生活的重心來疼的。」
桑紅低頭,爸爸確實是個好男人。
「紅紅,一家人就是一家人,這麼多年的相濡以沫,少年夫妻老來伴,我這樣的病秧子,拖累了他這麼多年,終於到他熬出頭了,我會和他一起回去,過咱們以前的日子;
想你們的時候,我們就過來住些天;
等你們有了孩子,我們還可以幫著你們帶孩子。」
林青燃在明確地向桑紅表態,告訴女兒,一切都沒有變,什麼都和以前一樣,讓她不要為他們擔心。
桑紅笑得很開心:「我就知道媽媽的這雙眼看過的世態人情太多了,是有大智慧的,你這樣做,我就放心了。」
說著就從包包裡取出了那張禮金卡,遞給林青燃:「媽,這是我的嫁妝和禮金,書煜說他們那邊什麼都不缺,這些就讓我做私房錢好了;
我跟著他也不會缺吃缺穿的,這筆錢你就幫我保管著;
回去之後重新買套房子,爸爸一直都想開店,要是還有那心思的話,正好可以做啟動的資金;
我不能常常陪在你們身邊,你們也得自己尋找生活的樂趣;
無論如何,都是過一輩子,想要做而沒有做過的事情,想要吃沒有吃過的東西,想要去沒有去過的地方,都可以開始去做。」
林青燃像是被火燙了一下,連忙把卡推還給她:「你這傻孩子,媽怎麼會花你的錢,這是你婆家和外公送你的禮金,你自己拿著,想買什麼奢侈品就買些,看看你家大嫂和婆婆,穿得戴的都是極其講究,別寒磣了讓人小瞧。」
桑紅固執地把卡放到媽媽手裡:「媽,這都成了我的私房錢了,你就幫我保管著,算是我孝敬你們的。」
林青燃看她態度決絕,就無奈地收起了:「你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什麼事都是替別人著想,對自己反倒是最潦草的。」
桑紅聽得大笑道:「我年輕,潦草也潦草得起來,蓬頭垢面照樣沒有人嘲笑;
你們就不一樣了,有事情幹著,有豐厚的資金撐腰,你和爸爸才會越活越硬氣,越活越有底氣。」
「就你知道的多!」林青燃笑著捏了她的鼻尖,被她抬手輕易就躲過去了。
「讓媽媽捏捏,就一下,好久都沒有捏過了。」林青燃伸手窮追不捨。
桑紅無奈地歎口氣,把臉對著她的手遞過去,口中埋怨道:「媽,你為什麼從小到大都喜歡掐我的鼻子?」
「想聽真話還是假話?」林青燃開始逗她。
「當然是假話了,你說。」桑紅促狹地接招。
「假話呀——小時候算命的先生說你這命相是極富貴的命格,就是這鼻頭處略微矮了些,影響了運勢,主年少多災難,六親無助;所以媽媽看到你就想捏你的鼻子,希望把它捏高些。」
林青燃說得頭頭是道。
桑紅擰了眉心:「我從來不知道,你竟然給我算過命,這樣的話怎麼會是假話呢?」
「當然是假話了,年少多災難,你不是平平安安地長大了嗎?六親無助,連街坊鄰居都喜歡極了你,你外公,書煜的爺爺,都是對你極好的,哪裡有什麼六親無助了?
所以我當這是騙人的假話。」
林青燃解釋得頭頭是道。
「媽,估計算命的說的是真話——不過,你從下到大都喜歡捏我的鼻子,估計是改變了鼻子的長相,也順便改變了我的命運吧!」
「你這個巧嘴八哥,就會哄人開心。」林青燃被桑紅的解釋逗樂了。
「我不是哄你,是真的很喜歡;
小時候你沒有力氣抱我,經常躺在床上,你知道我一天中最快樂的時光是什麼時候嗎?
就是每次我趴在你的枕頭邊和你說話的時候,你總是溫柔地看著我,用手不厭其煩地捏我鼻子,這個動作,讓我覺得你很喜歡我。」
桑紅連忙用曾經的生活細節來證明自己說的話是真的。
「額——這樣啊——真的有這麼明顯,我不厭其煩地捏你的鼻子?」林青燃聽得不由莞爾。
「當然是真的,不然我現在怎麼可能這麼幸福?瞧瞧,都是你捏鼻子給我帶來了好運。」桑紅呵呵笑著回答。
「好運氣都是自己帶來的,心存善念,給自己積福,你以後嫁給書煜,地位會越來越高,影響力也來越大,凡事要寬容,要以大局為重;
俗話書,一個人心懷有多大,福氣就會有多大;媽媽是個多愁善感的,福氣也是老來福罷了;
好在這個性子沒有遺傳給你,你從小就聰明得很,眼界和普通人不一樣,媽媽覺得你以後肯定會有很大的成就。」
林青燃的叮囑語重心長,她很擔心女兒嫁入豪門,她的聰明勁兒不可避免地被用到宅斗和捻酸吃醋上,那樣就太可惜了。
桑紅驚訝地看著媽媽,她是第一次聽到這樣諄諄的教導:「媽,心懷大,福氣才會大;
為什麼我早些時候沒有聽過呢?
可是,有些時候正邪不兩立,寬容壞人不是姑息養奸嗎?」
林青燃看著她隨著說話聲變得緊張的神色,拍拍她的手背:
「正邪是勢不兩立的,可是,即便是一個壞人,他面對媽媽可能是好兒子,面對妻子也可能是好丈夫,怎麼?你的臉色忽然變得這麼差?」
桑紅抬手拍拍自己的臉,幹幹一笑:
「媽媽,你這話和我曾經在部隊受到的教育恰恰相反,記得有次訓練時,隊長還說,招式一定要穩准狠,對敵人手下留情就是對自己和戰友的殘忍;和你的教導一比,這出入也太大了?」
「紅紅,士兵是國家的利器,是執行命令的工具,個人的情感是不被允許的,你以前按著教導做沒錯,現在你已經不是一個戰士了,要學會用普通人的心態生活,這不矛盾的。」
「媽——午夜夢迴,無數次我都夢到了軍營的生活,可是我再也回不去了。」桑紅說出心底的遺憾。
「你剛剛遭遇危險回來,就好了傷疤忘了痛了?
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早晚都要出來的;
再說,你簡單地修養幾個月,或者和書煜完婚之後,可以試著和他伯父商量,重新去軍校恢復你的學業;
你很能唸書的,我就覺得和你那身手相比,你最能耐的是唸書的本事。」
林青燃顯然對太很瞭解。
桑紅從來沒有想到媽媽竟然還能對她有這樣的看法,不由問:「我最能耐的是唸書的本事,你又怎麼知道了?」
「呵呵,多簡單,從小到大,別人家的孩子上學做作業上補習班,為個成績一家人能急死,你倒好,從來沒見你在家裡做過作業,或者看過書,你回來就是洗衣做飯做家務陪我聊天;
就那每年考試的時候,也總能拿回來很好的成績;
後來你考上高中,我擔心影響你的學業,就一再地讓你住校,你竟然乾脆地告訴我你習慣了早睡早起,壓根兒不適應高中那高強度的生活,愣是不上早晚自習;
就這,你竟然還能考個軍校!
街坊鄰居有時候過去竄門,提到你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從來沒有見過你們家紅紅背過書包,她都不做作業嗎?
說得我慚愧死了,不是我連累著你連一日三餐都要操心,你能連當個安安穩穩的學生都不能嗎?」
林青燃說著竟然就抬手去擦眼角,看得桑紅哭笑不得:
「媽,我很享受不上早晚自習的日子,真的,呵呵,說個笑話你聽聽;
你住院動手術的時候,我一個人在家實在無聊,只好起床去了學校,你不知道我們班班主任看到我的時候,驚得眼睛瞪得都想要跳出鏡片來;
其他同學也都像看到外星人一樣;
我估計他們的腦袋裡可能有句話,這個悠閒的吊兒郎當的學生都該用功上自習了,可見高考的硝煙味兒有多恐怖,終於把她也感染了。」
「所以嘛,我就說你很會唸書,別人學了很久弄不懂的東西,你輕易就能學會,這樣的靈光的腦袋,考個研究生碩士博士的,絕對不在話下;
跑去當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士兵,你都不知道我有替你可惜。」
林青燃說得她一愣一愣。
桑紅不由納悶道:「你不高興我當兵,可是也沒見你表示出來啊,你這不滿情緒藏得還真深。」
「你考上軍校我是高興的,可是你去當什麼特種兵,你看到我高興過嗎?
我不隱藏情緒,不是會影響到你的狀態嗎?
因為你即將當了特種兵,我都把電視劇電影裡和特種兵有關係的全都看了看,一想到你訓練結束要去真槍實刀地去執行任務,尤其是出去執行任務的時候,竟然還要留遺書,我這心臟病擔心得都要發作了;
幸好書煜有辦法把你退伍了,要我說,這是好事,等於把你自己不能掌控的小命給及時地撿了回來,你想想呀,為什麼要把你們訓練得那麼強大,還不是就為了把你們往最危險的地方派嗎?
復原了好,不然,我這顆心臟不定什麼時候,就被你給嚇得不會工作了。」
林青燃可能是覺得桑紅既然不再當特種兵了,隱藏於心的話就都和她說了,她說的是實話,從她當了特種兵,做媽的心常常都揪著,無法舒展。
桑紅哪裡想到她選擇的引以為傲的職業,竟然給媽媽帶來這麼大的心理負擔,不由歎息道:
「果然是天下父母一樣心,自從有了孩子開始,只要活著有口氣,就會一直為孩子擔心下去,聽你這麼說,我也覺得很有道理,既然無法實現了,還惋惜那些幹什麼;
不過你說的上軍校的事情,我覺得挺好的;
至於考什麼碩士博士,你就別給我施加壓力了,你都不知道為了高考,我累死了多少腦細胞。」
「呵呵,那是,你現在將要嫁給書煜,也不需要什麼文憑來裝點門面,喜歡什麼就學什麼,費那份腦力做什麼。」
林青燃看她聽進去了自己的話,覺得心裡的憂慮也消減了一些,兒孫自有兒孫福,她只要能從挫折消沉中走出來,重新振作迎接婚姻生活,她就放心了。
母女兩人說著親暱的悄悄話,桑紅忽然警惕地回頭,她看到了隱藏在身側樹叢中的長鏡頭。
「媽,有人在偷排哦,咱們回家吧。」桑紅小聲說著,起身扶著媽媽起身。
「在哪邊?」林青燃好奇地轉轉頭,因為有一次在時尚雜誌上看到上邊刊登了一張她和桑紅從美容院走出來的照片,抓拍的角度很漂亮很真實,她還特意地把那本書好好地保存著。
「我在這邊啦,喏——就是那個若無其事地走到那邊的那個年輕人。」桑紅用下巴給她示意。
「年輕人嘛,混碗飯吃不容易。」林青燃笑著瞇起眼睛,伸手拉著她的手,就往廣場的一側走。
「我們打車回去好了。」走到了馬路邊,桑紅伸手打車。
「不用了,你爸爸發了短信,說他在這附近的菜市場買東西,然後在那邊廣場的出口等著,我打個電話問問。」
林青燃說著拿出手機給桑大偉電話。
到了碰面的路邊,桑紅笑著對等在車邊的桑大偉說:「爸,你陪著媽媽坐後邊,她都有些煩我嘰嘰喳喳了。」
說完暗示性地對他頑皮地眨眨眼。
桑大偉一愣,旋即就明白她的意思估計是和她媽媽談妥了回家的事情,不由驚喜不已。
就過去給老婆開了後車門,陪著她坐在後座上。
果然,林青燃一上車就主動和他說起回老家的事情,桑大偉頓時笑得合不攏嘴巴,聽桑紅說他經常頭暈,當即就裝模作樣地在老婆面前扮柔弱,說主要是想家了,這想家想的頭都痛了。
林青燃笑著看他那憨厚可愛的模樣,不由心下放鬆起來,回去吧,回去吧,人太貪心會受到老天懲罰的,那天能再見到那個人,已經算是上天的眷顧了,讓她知道她恨著的人活得好好的,那麼她就繼續地恨下去。
兩個當即就商量著怎麼開口和林老說。
桑紅抬頭瞟了內視鏡,看著坐在車後座上的爸爸媽媽之間毫無芥蒂的幸福模樣,她的心終於不再為他們而焦慮了。
這麼幾天都束手束腳地擔憂,不知道怎麼才能讓這兩個最親近的人避開這一個萬分敏感的時期——回家,多好的法子,他們回去了,她就再也不用畏首畏尾了。
不僅僅是今天她感覺到的偷拍的狗仔,好多天了,她無論走到哪裡,都能感覺到讓她很不愉快的窺視的眼睛。
那種無處不在的感覺很難受,就好像她曾經行走在熱帶叢林中的感受,那隨處看見的冰冷的盤踞在大樹上的毒蛇,吐著蛇信,冷冰冰地一動不動地盯著你,就等著你露出破綻的時候,給你致命的一擊。
只要爸爸媽媽能夠避開會因她的負面消息而受傷的地方,她什麼都不怕!
來吧,讓我看看你到底是何方神聖,是宋書煜的政敵,還是想要讓我為那個死一萬次都不為過的花花公子陪葬,簡直是癡心妄想。
轉了五六個大十字路口,她就從車子的後邊發現了那輛跟蹤過她好幾次的黑色轎車,為了確定自己的感覺,她對身側的司機說讓他到前邊的慢車道那裡停一下,她想起有點事要辦,要到那裡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