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陀羅花的紅艷,在夕陽之下,得以映照,整個曼陀羅山脈上的生物,都沾滿了喜氣,整個天火燎原山莊,都圍聚在熱鬧的氛圍之下。舒骺豞曶
眾弟子都忙著,雖然,這山莊,刀墓的後人鮮為人知,但或多或少,也有幾位世外高人知曉。如今,這山莊的二少爺成婚之日,他們自然而然也在場。
「洛兄……多年不見。」說話的人,早已頭髮花白,面容也些許蒼老了,眼部的皺紋在泛著微笑的情況下,閉合成一條細線。
洛神,天火燎原山莊的莊主,當今修真界,絕世刀客之一,其實力,完全不在六大門派掌門之下。
「沈兄!今日小犬成婚之日,多謝你能前來,我在此,替犬兒謝過了。」
「哪裡,哪裡,洛兄太過客氣了,呵呵。」相對而言,洛神的年紀比白髮老者要年兩百餘年,因此,他看起來,就不是那麼的老化,中年的他,顯得頗有氣勢。
二者談笑之時,那天際突顯一道暗影,瞬間,便出現在二者的前方數餘尺。
「哈哈,剛與洛兄正談論你,你便來了。」
迎面而到的,是一個身穿黑衣的老者,但是,他的右衣袖明顯隨風而揚起,就彷彿失去了臂膀一樣,沒錯,他便是獨臂老者。
叱吒風雲的人物,獨臂老者,與劍聖乃同一時代的人。
天色漸晚,整個山莊,紅燭盈盈,與曼陀羅花相互映襯,一切都顯得溫馨。
「洛兄,總算了結了一樁心事,現在,你就不必在為天火這孩子操心了。對了,我怎麼沒看見你的二子,燎原?」沈兄在一旁說道。
「哼!他這個逆子,已……已經不在人世了。」洛神的話語,略帶憤怒,但也帶著無盡的哀傷。
「什麼?燎原……他……」
「在大漠,不自量力,抵禦邪道,哼,落得一個如此的下場!也不知道,老夫前輩子到底做了何事,竟有了他這樣的逆子!」
「你怎能放他去歷練?而且還是大漠?燎原雖然實力不弱,可若真的遇到高手,恐怕,恐怕就難以存活了。」
「我是千番阻攔,可他亦是逆我的意思,他從小就不喜歡別人的束縛,無論我如何做,他都不會聽我的話!現在,現在走了,倒也好,也不再讓我提心吊膽了。自從他最後一次踏出這個山莊,這裡也再也不叫天火燎原了……這裡,只是,天火山莊。」
當年,燎原一氣之下,離家而去,這天火燎原四字,硬是被改成了天火,至此之後,這父子的關係,也決裂了。
洛神自言自語的話,又如何能瞞過一旁的兩位男子,無奈的歎息著「洛兄,既然事已至此,就節哀順變,這天火小子一定會挑起整個重任的!」
洛神欣慰一笑,點了點頭,便與兩位老者,消失在書房外的別院。
東廂的新房,那美貌的姑娘,正在丫鬟的裝扮下,發端點上一朵珠花。「小姐,你真是太美了。」
「是啊……小姐,你的美,即使是天女下凡,也難以媲美。」
「哼……你們兩個小丫頭,就油嘴滑舌。」
「哎呀,小姐,我們說的可是真的,絕無半點虛言!配上大少爺送你的這支珠花,實在是太美了。」
「小雨,小芸,我真的美嗎?」姑娘看著銅鏡中的自己,發呆的望著,那裡面的模樣,搖搖晃晃,實在模糊。「其實,我一直覺得都配不上天火,我無依無歸,沒有家境,沒有背景,甚至,我連武學也不會,你們說……我到底哪兒好?」
新娘搖晃著腦袋,左一晃右一搖,試著找到自己的優點,惹得一旁兩個丫鬟,嬉笑道。
「嘻嘻……小姐,大少爺就是看中了你這點,其實,小姐,我們以前也服侍過一些千金小姐,她們從沒有像你這般,將我們當成姐妹,小姐,你真的是我見過最好的小姐,我們願意服侍你一輩子。」
說著,小雨和小芸雙眸泛著淚光。「傻丫頭,別哭了。」
「咚……咚……」敲門聲緩緩的傳來了「小姐,吉時快到了。」
紅衣長袍,頭紗遮掩著她的芳容,在小雨與小芸的相纏之下,緩緩的朝著大堂而去。
「新娘來了,新娘來了。」一個年少的弟子,低吼一聲,一片嘩然散去,眾人亦是在門前緩緩的讓開一條長道。
周圍的人很多,雖然新娘不曾看到,但也能聽聞那四聲而起的讚美與喧鬧。高堂之上,坐著三位,右邊的為一個黑衣老者,中間便是莊主洛神,左面則是那位頭髮花白的老者,洛神稱之為沈兄。
高堂之下,以為新郎官裝扮的男子,便是天火,相貌堂堂,眉宇凌風,英姿颯爽。
高堂之上的管家,朝著大堂門望了望,低聲念道「莊主,這時辰即到,可是,他們還沒有將煙花給帶回來,恐怕要無時辰。」
洛神淡然一笑「哎……算了,這幾個臭小子又去貪玩了,大事重要,大事重要,不要煙花就不要煙花。」喜事,讓做父親的洛神無比的欣慰,此刻的他幸福美滿。
管家點了點頭,亦是沉聲一道「三叩首!有請新郎新娘上前一步。」
那一刻,新郎與新娘心裡也非常的快樂,眾人亦是其樂融融的淡笑著,久違的笑容,出現在洛神的面龐,這一刻,將是人生中的美妙。
「啪啪……啪啪……」正當管家想要宣讀行禮之言,那一陣陣煙花,伴隨著明朗的夜空,五色四顏的繽紛色彩在星空下喧鳴不已。
這幸福的時刻,眾人轉身望著天際,那美,是如此的華麗。「哼……我就知道那臭小子會即使感到的,這樁婚禮真是美滿幸福。」管家心裡暗道著,也露出了欣慰的笑意。
一陣陣的焰火之光,時不時照耀這大堂之外的路徑,那忽明忽暗的身影,讓眾人都為之一驚。
近了,近了……他的身影,越來越近。突然,一個少年驚呼一聲「是……是二少爺?是二少爺。」
「是啊,是二少爺,是二少爺回來了。」
「二少爺回來了。」
「燎原哥,燎原哥回來了。」那一刻,四聲而去,在人群中傳遍。
只是剎那間,新娘,新郎,洛神,驚住了!對於燎原的好消息,洛神與天火自然開心,但……但這一切,都將是冤孽。
他緩緩的踏入大堂,眾人亦是不再多言,這靜得出奇一幕,讓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兩位世外高人亦是看出了洛神的異樣,都紛紛暗猜著什麼。
「爹……大哥,燎原不孝。」說著,燎原亦是狠狠的跪在地上,那面容帶著的滄桑,讓他歷經千辛萬苦,此刻的他,再也不像當日的英俊少年。從他的面龐,能看出他弘揚四起,失魂落魄,這大起大跌之勢。這一刻,也讓兩位世外高人為之一驚,顯然對這次子,刮目相看。
燎原淡然一笑,也知曉今日的主角不是自己,便起身拱手道「祝大哥,大嫂,白頭偕老,永結同心。」
他的話語剛落,便只見那紅色的頭紗隨風而去,那……那面容,剎那間,讓燎原失去了方寸,驚喜之色忽起,同時,一股惆悵也包攬。
那一刻,是他永遠也不曾想到的!這新娘,竟是曾相愛過的,詩兒。
「二弟……」天火吞吐的說道,他知曉這一切,知曉關於詩兒與燎原的一切!「我……我和父親,都……都以為,你……你死了。」
燎原凝望著面前的詩兒,心裡有道不盡的悲喜哀愁。「燎原……」詩兒輕言的念道。
「詩兒,你……你為何。」燎原心弦痛楚,話語沉重得連自己也無法承受。剎那間,那心裡的變幻,與生俱來的傲意讓他回到了原來的模樣。
「我現在沒死,你們都看見了吧……大哥!你可真是我的好大哥!」
「我……」天火尷尬到了極點,他此刻有著萬分的歉意,只得低頭不語。
「住口!你這逆子!竟然如此對你大哥說話!」洛神猛然的站了起來,怒斥一聲。那一刻,兩旁的老者亦是知曉了大概,這樣的遭遇,他們也無能為力。
燎原憤怒的看著高堂之上的父親,心裡有著道不盡的怒火,父子之間向來不和,如此一役更是雪上加霜。
燎原揮手不理,上前一步,瞬間將詩兒的手挽起!這一幕,眾人……在場的所有人都為之驚恐!
「天啊……這,二少爺,他……他是要做什麼?」
「萬萬不可……二少爺,萬萬不可啊!」眾人的議論,管家的哀求。
洛神更是氣得倉促後退數步,詩兒一旁的天火,悲泣的低沉著頭。
「詩兒,我帶你走!」燎原黯然的說著,亦是轉身而去,可那一刻,他卻止住了,因為,靜止的身軀,讓他帶不動手中物。燎原驚異的看著面前的詩兒,心裡有種道不出的感覺。
「對……對不起,燎原,已,已經晚了,我,我已經和天火成親了。」詩兒淡然的說道,內心也顯得極為平靜。
「成親?你,你們不是還沒有成親嗎?詩兒,你可知道,我等了你多少年嗎?」
「不……燎原,是我等了你多少年,或許,這真的是上蒼給我們開的玩笑,物是人非,這一切都已經成了定局。」
「不!詩兒!」燎原怒斥一聲,狠狠的拽著詩兒走了出去,那紅衣紅燭,在風中飄舞,凌亂了眾人驚恐的面色。
「逆子……你這逆子!」洛神氣得真氣逆行!那一刻,身旁的二位高人,紛紛,壓制他的肩頭。「洛兄!你體內乃刀墓後人之血,休得如此動怒,否則定會走火入魔!」
「不……放開我,放開我,燎原,你放開我。」詩兒嘶叫道,無論用盡多少的力量,也不能掙脫。
「來人,將這逆子,給我拿下!」洛神沉聲一吼。
那數十位弟子,亦是紛紛站在大堂門處,截住了去向。「二少爺……對,對不住了!」
「就憑你們也想要攔我?」燎原輕蔑一笑,左手下,一團強烈的青光隱隱欲動,這攔截的弟子,亦是不由向後步步退卻。
「住手!」天火嘶吼道,眾人不由向他望去,他紅著臉看著燎原「對不起,二弟……讓他們離開!」
「天火!你……」洛神一驚,顯然不知何意。
「父親!」天火轉過身,狠狠的跪在地上「二弟與詩兒姑娘乃先有塵緣,為兄的竟然……竟然奪嫂而定!實屬荒唐大逆之舉,父親,望你成全他們……以求天兒能心安理得。」
眾人不語,洛神,淡淡的望著,望著這眼前凌亂的一幕,望著這永遠也不曾想到過的一幕,滄桑一笑「哼哼……孽緣,孽緣。上蒼啊,我洛神前世種下何惡果,今生,今生,你要如何折磨老夫……哼哼。」
「門主!」那一刻,眾人弟子紛紛下跪,齊聲而道。燎原的雙目沒有泛起任何的漣漪,堅定無比,他猛然的轉身,帶著詩兒遠去。
「不!」一聲怒吼,這是詩兒第一次發脾氣,她狠狠的將手掙脫,這讓燎原轉身不知所措。「從今日起……能拉我手的人,就只有一個!他便是你的哥哥!我就是你的嫂子!」這一字一言,深印所有人的腦海之中。
她緩緩的轉身,朝著大堂而去,徒留下的燎原呆立在原地,忘了自己是誰。詩兒來到天火的身旁,緩緩的跪下「爹……詩兒這輩子,都是你的兒媳,我的夫君,亦是天火大哥,這輩子,永不會改變,一生隨,今生定。希望,能做您的女兒,能將這喜事,進行到底。」
天火一顫,望著詩兒,雙目已經泛起紅暈「詩兒……我……」
詩兒單手而起,為指,擲於他的唇間「相公,這輩子,詩兒永遠和你在一起。」
洛神的情緒,感到欣慰,心裡的也稍微舒坦,他看了管家一眼,點了點頭。這管家上前一步,揚聲道「行禮!」
眾人起,齊齊的看著這對新郎新娘。
「一拜天地……」被揭開頭紗的詩兒,是如此的美,看著天火,幸福甜蜜一笑,彼此轉身,鞠躬於天。
「二拜高堂……」
燎原淡然一笑,轉身而去,朝著那黑夜的盡頭,踏出了這新婚的大堂。「夫妻交拜……」話語在身後響起,燎原沒有回頭,任由世人做著那一切。濕潤的雙目,兩行淚,黯然的留下,濕了塵衣,也濕了曼陀羅花。
「轟……轟……」雷聲而起,淡而不定,雨滴打落在面頰,混淆了淚水的味道,這山谷間的路,竟是如此的陌生。
那徘徊在山谷間喜氣的迴盪,久久不曾散去,從此……世間,再無燎原此人。
【「每次下雨,我就會想起一個人,她曾經很喜歡我。不知道是巧合還是其他原因,每次我要離開她遠行的時候,天都會下雨,她說是因為她不高興。後來她嫁給了我哥哥,她結婚那天,我離開了白駝山。」
那年那月開的桃花,那女子紅衣黑髮,她一笑醉了煙花,最美不過天邊殘霞,雙騎追風並轡縱馬,當時惟願攜手天涯。時光如流沙,這海誓山盟一瞬光華,乍然陌路,冷眼交拜,新人楚楚,紅衣紅燭,是眼前或天盡處,只那夜大雨如注,揚長而去身後不顧,看這一場賭,最後誰輸?
「有句話,過了今天晚上我再也不會說。你跟不跟我走!」
「不跟!你記住,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嫂子,以後可以拉我手的人只有一個,就是你哥哥,其他的人沒有資格!」
是口是心非是愛過她是看不透的他,遠在天邊,又近在眼前啊,那朵臨水照影的花!誰說這一季花期晚?誰說花燃了白駝山?誰說那些過往已笑忘?誰在黃沙滿天的時候向西眺望?守著一個人的地老天荒!
「立春之後,很快就到了驚蟄。每年這個時候會有位朋友來看我,但是他今年沒有來。沒多久,我收到一封白駝山來的信,我大嫂,在兩年前的秋天,因為一場大病去世了。
那天晚上我忽然之間很想喝酒,結果我喝了那半壇」醉生夢死「,好像平常一樣,我繼續做我的生意。往後的幾個晚上,我做的是同一個夢,我夢見我家鄉的桃花開了。我忽然間想起,原來我已經有很多年沒回去白駝山了。」
日落時看大漠荒沙,有多少老樹昏鴉,斷魂處風聲如雪,向暮色裡十面殘殺。算盡人心難算天意,燒盡孽障業火一把,無牽亦無掛,是瀟灑抑或無法作答!劫灰過盡,明月當空,紅顏黃土,猶是最初!幻夢裡依稀眉目,這半生作繭自縛,只一段情短於朝露,算最後虛無,也難醒悟!
是醉生夢死是懷戀她是終歸塵土嗎?黃沙之下,有多少枯枝啊!穿過時間穿過風沙!故鄉河上遠望的眼,風聲清響飛濺血花,誰踏上第一千場劫殺,誰愛上那朵倒影水中的鮮花?誰的聲音清澈地流過風沙!
是醉生夢死是懷戀她是終歸塵土嗎?黃沙之下,有多少枯枝啊!穿過時間穿過風沙!
面色如生的頭顱啊,葬在萬頃碧波之下!要怎麼找到它你還記得嗎?留住歲月最美的那一剎那,迎著幕天席地的風沙!
「沒有事的時候,我會望向白駝山,我清楚記得曾經有一個女人在那邊等著我。其實」醉生夢死「只不過是她跟我開的一個玩笑,你越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忘記的時候,你反而記得清楚。我曾經聽人說過,當你不能夠再擁有,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記。」
春去花不語,
春來花還發。
不信花有信,
紅影滿風沙。】(《燼》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