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端審問官——這個稱號在世俗的印象沒有半分正面含義。
明面上是裁定異端嫌疑之人是否有罪的神官職位,實際上承擔諸多不見光的工作,諸如暗殺、誘拐、縱火、投毒等等醜事可謂做盡,哭號不止的壞孩子聽到「異端審問官來了」,也會乖乖閉嘴。
這便是異端審問官,教會貫徹其教義思想的利劍,人類陣營內每一人都深刻體認到其恐怖和。
有著這層身份的克裡斯蒂娜.貝爾,身處胡格諾異端的城市裡,沒有暴走發作已經堪稱自制力超人了,指望她發表溫和的言論?還不如指望李林的料理水平提升到能入口的程度。
儘管如此,貝爾依然同意了拉羅歇爾是一個盲點的意見。畢竟沒人會想到v.e公司的繼承人、正統教會的修女、異端審問官會從異端盤踞的城市前往阿爾比昂。
可是——
「姐姐.貝爾,你這麼說也太……」
壓低聲音,羅蘭張望一下四周,確認沒人看著這一桌後,進一步壓低聲音說到:
「『那個夜晚』才過去20年啊。」
那個夜晚——指代的並非男女之間的激情之夜,而是著名的聖巴托羅繆之夜。
出於政治目的,王太后凱瑟琳.德.美弟奇和正統教會信徒、大貴族吉斯公爵脅迫先王,要求那位懦弱的國王剿滅國內的胡格諾教徒,理由是胡格諾們不敬教義,蔑視王權。客觀上來說,這是個無可厚非的理由,胡格諾向來不怎麼把王室權威放在眼裡,更別提大貴族,加上反對教會徵收什一稅、要求改革教會等等,被觸動利益根基的正統教會和貴族自然不會束手待斃。被強勢的老娘和大貴族一壓。軟性子的先王手一滑,軍隊連夜開進呂德斯,開始針對胡格諾的大屠殺,第二天早晨,數千人頭掛在呂德斯的城牆上。
自那個血腥的夜晚之後,從北方的尼德蘭、弗蘭德到南方的土倫。整整三年,查理曼的土地上到處都是屠殺和流血。拉羅歇爾在當時也遭到了王軍的圍攻。迄今海港入口處還殘留著巨大海牆的殘骸——那是為了封鎖海路而興建的,是長達數年的圍城戰的見證者。直到黎塞留大主教親率大軍攻破拉羅歇爾,和胡格諾教徒簽訂《阿萊斯和約》,這座城市的抗爭才告一段落。但骨子裡,這座城市的倔強和反抗並未褪色,加上最近王太子發起的「龍騎兵運動」,拉羅歇爾的神經再度繃緊,像貝爾剛才那樣的評論,要是被居民聽見的話。很可能引發激烈的衝突。
「呼姆,原來如此,衷心感謝兄弟.羅蘭的提醒,剛才的發言確實沒有注意場合,之後我會注意,盡量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呼——
長出一口氣。對這趟旅行前途難料的預感沒有因此消散,法芙娜「大海獸究竟是什麼」的提問傳了過來。
葛洛莉亞搔搔臉頰,不解地反問道:
「大海獸,不就是海裡的危險種嗎?」
「一般來說,是這樣沒錯,可危險種也是生物啊。」
生物的行為千奇百怪,但所依據的大原則是通用的。即遵循延續種群這個大前提。進而有狩獵、防禦、交配、玩耍等等行為的產生。
「可接連襲擊商船的危險種,我可從來沒聽過耶?如果是襲擊運輸家禽家畜的貨船,那還能解釋為填飽肚子,可接二連三遭襲的都是輸送物資的商船啊。」
不論天上、地上、還是海裡的危險種,在龍族記憶中都能找到詳細的相關資料,諸如賽特斯、卡律布狄斯、克拉肯之類的巨型海棲危險種確有襲擊船隻的記錄,但大多是基於好奇心,或是對侵入領地者的自衛行為。真正為了進食而襲擊人類的,只佔很少一部分——畢竟人類不是海怪們的主食。
可近幾年來出現的海怪卻有著截然不同的行動方式。
新出現的海怪只襲擊貨船,包括運送香料、寶石、棉布、絹布、生絲、貴重金屬、礦石的貨船,可其中很少見到運牲口或糧食的船隻。
這簡直不合情理,那些海怪難道有類似龍族的愛好,覺得添加資產清單上的黑字比較重要,更甚於吃飯?
除此之外,還有不少可疑之處。
法芙娜從船主們口中得知,海怪很可能不止一頭,因為有時候小規模船團也會一條不剩的消失在大洋上。光有一頭海怪是不可能做到這種程度的,多半是集群攻擊,才能做到沒有一條船逃生。
這簡直顛覆了法芙娜對海怪們的認知,就她所知,大多數海怪生來就有很強的攻擊性,甚至有吞食同類的嗜好。因此海怪們既沒有照料幼崽的習性,也不會集群行動,除了交配季節,他們絕不容忍同類闖進自己的地盤,哪怕是親兄弟也會將對方吞進肚子。
更叫她無法理解的是其活動範圍之廣,從南方殖民地到拉普蘭的冰海都能發現這種離奇海怪的身影,這根本不合常理。
魚不會上天;
鳥不會潛水;
獅子不會挖地洞;
除智慧種和古代種之外,幾乎不存在能適應各種環境,並且移動到那裡的生物。更不要說從天差地遠的寒帶,一口氣游到熱帶去襲擊船隻,然後又游回老家再次攻擊。就算是以洄游出名的大馬哈魚,在回到出生地產卵後也會迎來死亡。這些傢伙卻對此樂此不疲?他們的生物老師死的太早,由數學老師代授生物課的嗎?
「總而言之,這群……暫時先稱之為海怪的傢伙有太多的謎團以及不合理的部分,弄清楚要花上不少時間。暫時先不管這些,因為他們,恐怕我們還要等上一整天。」
「浮空船倒是有,可要價太高,還都是v.e公司旗下的船,兩三下就會被認出來。」
「這裡是胡格諾的城市,也沒法指望教會提供協助。不,就算有,也不能貿然暴露身份,把重要的任務搞砸。」
進退兩難——
發現自己被困在極度糟糕的狀態下,除貝爾之外,所有淑女們都歎著氣,臉孔皺成一團。
「不,還有一條前往阿爾比昂的小道,只是——」
羅蘭擺出僵硬的苦笑,望向淑女們的眼睛裡露出些許不安。
「有點風險。」
被期望、好奇的眼神所包圍,少年握在一起的手來回搓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