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若涵的眼底黯然,他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情緒,可是面對著沈沐君冷漠的雙眼,聽出她話語裡透出的不屑和嘲諷,他的心就像被揪著一般的疼痛。使用閱讀器看千萬本小說,完全無廣告!
他繃緊了下巴,視線慢慢從她的臉上轉移,轉眼看向窗外,只是普通的景色,他不知道為什麼她剛剛可以看得那樣的入神。
陽光如琉璃般,照射在他們的身上,溫暖祥和。
顧若涵的目光重新落回沈沐君的身上,凝視著她,目光幽深沉思,他就這樣一直安靜的望著她,彷彿是在用他一生的時間在凝視著她。
沈沐君卻只是低著頭,優雅的吃著自己面前的牛排。
當她將刀叉上最後一塊牛排彷彿嘴裡細嚼慢咽後,她終於抬起了頭,與他對視,她的目光清冷,帶著刻意的疏離,她的語氣也是不冷不熱的。
「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先離開了,今天的午餐很好吃,謝謝。」
她禮貌優雅的微笑著開口,可是這樣的笑容卻讓顧若涵覺得悲傷,她不應該是這樣笑著的,她應該是無憂無慮的,不似這般的小心翼翼,步步為營。
「還有一件事忘記提醒你了——我酒精過敏這件事,曾經你是第一個發現的……」
沈沐君說完,也沒有等顧若涵的回應,就自己走出了餐廳。
顧若涵望著沈沐君的背影,金色璀璨的陽光裡,她的周圍彷彿籠罩了一層暈黃的光暈,這樣的場景,他似乎在哪裡見到過,莫名的熟悉。
直到她的背影徹底消失在他的視線內,他才緩過神來,望向玻璃窗外的藍天,正值太陽當空,他瞇著眼睛看了一會兒,就覺得眼睛被光亮刺的睜不開,萬里無雲的天空,靜謐的像沉睡中一般的不真實。
他的直覺告訴他他們之間一定發生過什麼事,可是,他忘記了,忘的一乾二淨,他恍然生出一種莫名的愧疚感來,他的心彷彿在告訴他,他什麼事情都可以忘記,唯獨不能忘記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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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顧若涵見過面了?」
聲音從沈沐君的對面輕輕傳來,蘇馨顏有些擔憂的看著沈沐君淡然的面容,咖啡廳裡的鋼琴曲悠揚輕飄,蘇馨顏仔細打量著沈沐君的反應,似乎想要看透他究竟在想些什麼。
「嗯,我們見了兩次面了。」
「所以……你應該知道他失憶了吧。」
「是。」沈沐君的表情是淡淡的,平靜的彷彿沒有任何的感情。
那個曾經和她一起笑,一起瘋的沈沐君,彷彿已經被歲月磨礪的消失不見了,現在的她,成熟大方,優雅低調,是她所不熟悉的一個人,蘇馨顏心底不覺有些苦澀。
「馨顏,你知道嗎?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我們認識嗎?」她輕笑,彷彿是在說著再好笑不過的笑話,可是不知道為什麼,蘇馨顏感覺到她心底的失落和不安。
「真是好笑……剛剛他將我約了出來,他問我我們之間到底有什麼關係……馨顏,有時候,忘記一個人竟是這樣的容易……他記起了那麼多的事情,卻惟獨忘記了和我相關的所有記憶……」
她眼波流轉,依然輕輕的笑著。
蘇馨顏想,也許她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沈沐君這樣的笑容,帶著絕望的淡淡的笑容。
「顧若涵……是在婚禮舉行的時候出事的。」她沉默了一會兒,終究還是緩緩開口了。
「我知道。」沈沐君輕啜了一口咖啡,她看向窗外,恍然間似乎想起了什麼,卻是模糊的記憶,她記得不太真切。
「不,你不知道,確切的說,是在婚禮舉行一半的時候出事的。」蘇馨顏靜靜地看著她,想要從她的臉上找出一絲的波瀾,可是從頭到尾,她的表情都是淡淡的。
「顧若涵在婚禮舉辦到一半的時候,突然撇開了晏紫鳶和所有到場的賓客和媒體,開著車離開了……君子,他去找你了,我告訴了他你出國的日期,那天,他去找你了。」
「哦?」沈沐君若有似無的摩挲著瓷杯表面,蘇馨顏已經看著她,嘴唇輕吐。
「顧若安帶著我追了出去,我們一直跟在他的車子後面,那天,他就像發了瘋似的,開的飛快,顧若安拼勁了全力才沒有被甩開,可是在我們趕到機場的時候,你已經離開了……」
「那一天,是我第一次看到顧若涵哭,就像個無家可歸的小孩,無助的癱坐在地上,他的眼淚一直不停的落下,他死咬著嘴唇,不讓自己發出任何的聲音來,那樣的他,那樣絕望彷徨的他,君子,真的讓人很心疼……」
沈沐君聽著,她放在桌子下面的手,手心已經被指甲捏的生疼,可是她表面還是風淡雲輕的笑著,彷彿只是在聽一件與自己毫不相關的故事。
「我們一直跟在他的身後,他走出機場,顧若安看他失魂落魄的樣子,不想讓他開車,可是他拒絕了,我們也就沒有再堅持……」
蘇馨顏稍稍瞇起眼睛,像是陷入了深深的回憶:「就在回去的途中,他出了車禍,其實這件事根本不算意外,他完全是自殺,你知道嗎?在過隧道的時候,是他自己突然變更車道,與迎面來的卡車相撞,我想,至少在那一刻,他是真的不想活了……」
「車禍就那樣發生了,突然卻又理所當然……」蘇馨顏的吸了一口氣,她的聲音有些發顫:「我們當即叫了救護車,救護車趕來的時候,他已經被傷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他眼睛一直閉著,彷彿失去了意識……我害怕他再也醒不過來,我就對著他大喊你的名字,在那一瞬間,我看到了他手指的微動,我就知道,他還是有意識的……」
「救護車來的時候,他還是清醒的,他流了很多的血,只是他穿著黑色的西裝,沒有人注意到,當他進急救室,醫生將他身上的西裝脫下來交到我的手上,只是過了幾秒鐘,我的手上已經沾滿了鮮血……」
「後來手術結束出來的時候,醫生問我們一群等待的人,有沒有人叫君子,醫生說,他在整個手術過程中都沒有打麻醉,他疼痛的時候,一直在念叨著這個名字……君子,君子……」
「那時候,所有的人都沉默了,也是在那一刻,我就再也討厭不起來他了……顧若涵整整昏迷了一個多月,醫生都說可能這輩子都不會醒來的時候,晏紫鳶一直陪在他的身邊照顧他,陪他說話,我那時候才知道,有些人,一旦愛了,就再也捨棄不掉,晏紫鳶其實也是個可憐的人吧……」
「顧若涵醒了之後,他把所有的記憶都忘記了,那段時間,他忘了自己的名字,忘了自己的家人,忘了所有的東西,彷彿成為一個新生的嬰兒,成為一個沒有過去的人……」
「雖然經過一系列的治療,他的記憶已經恢復了七八,可是卻還是停留在二十三歲左右,之後他所有的記憶,是一塵不染的空白,所以,在他的生活裡,你就成為了一個陌生的路人……」
蘇馨顏說完,喝了口咖啡,她加了三塊糖,現在甜的有些發膩,她喝了一口,就不再想繼續喝下去了。
她抬頭看向沈沐君,她低著頭,長髮遮擋住了她的側臉,神情若隱若現,看不真切。
過了許久,她才緩緩的抬起頭,她的表情已經是冷淡的,她的眼神淡漠:「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事情,可是這些事實,對我來說,都不重要了。」
她嘴角忽的扯起一抹淡笑,她放在桌下的手,用力的掐住自己的手指,她的身體有些不自然的發抖,她努力想要讓自己平靜來,目光漸漸暗淡下來。
「君子……其實這次你回來,看到你和言梓修在一起,我有一半心情是開心的,你說你很幸福,我也很為你高興,我只是想說,既然你和顧若涵已經離婚了,那你們之間就沒有任何的關係了,不管曾經怎麼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不是麼?我告訴你這些,不是想說明什麼,我只是覺得你有知道事情真相的權利……」
「可是,馨顏,你知道嗎……」沈沐君看向她,打斷了她的話,她想了想,笑著說:「我還沒有告訴你,我這次回來最主要的原因,是顧若涵……」
「所以,恐怕要讓你失望了……他失憶了,可是我沒有,過去所有的一切,都在我的腦海裡揮之不去,我沒有辦法和你解釋所有的事情,只是你要知道,不管未來發生了什麼事情,都不是我的本意,可是我沒有辦法……」
「所以,即使他真的記起了所有的人,唯獨忘記了我,我也會想盡一切辦法,讓他重新記起所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