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藏頭露尾(二)
二樓人很少,就只有兩桌客人,當然在古代不能說兩桌,要說兩案,因為古代人都是席地而坐。
比起樓下的一樓大堂,二樓雖然酒案也不少,但一樓大堂有甄宓,故此很多客人都沒有選擇上樓飲酒,因此樓上還保留著往常冷清的狀態。
左慈與曹信就坐在此刻靠近窗沿的一案,上樓時,樓上只有一桌的客人,但看樣子也沒有多少關切的意思,兩個男人坐在一起苦悶的喝著酒,也沒有管後者二人上樓。
不過靠近窗戶坐下,顯然能透過窗外看到此時市井中的一切,似乎這裡,就是左慈當日坐著的地方。
「當日……君侯在此地受胯下嗟食之辱,貧道方到今日,依然對君侯的容人之量不覺震撼吶……」
二人剛坐下不久,左慈便開門見山的指了指窗外,笑著說道。
曹信失神的模樣莫名一震,但下一刻也沒有作何變化,依然望著案幾上空空如也的擺設,神經兮兮的道:「酒……酒呢?」
左慈一身道骨,聞言同時微微一笑,倒也是沒有在意,「呵呵,這酒樓的酒太苦,這是貧道的私酒……」
不知道從何處,左慈當即拿出一個大大的酒袋子,當即放在了酒案上。「這是貧道老家的佳釀,不知君侯能否賞臉品嚐一二?」
此時二樓酒肆很靜,左慈與曹信相對跪坐在一起,當然曹信並沒有跪坐,大大咧咧的樣子幾乎早已忘卻了漢代的禮儀一般。
沒有理會左慈的話,曹信此刻沒有顧忌其他,一看到有酒香飄來,當下從對方的手中搶過酒袋,便是也不管對方,仰頭喝了進去。
看到這裡,左慈並沒有生氣,反而有意無意的看著曹信瘋癲的喝酒模樣,陡然話中有話的道:「此酒……雖然甘甜純美,比之仙露……但其有一個不慎大雅之名……此酒名為……藏頭……酒!」
「咕咚——!!」
仰頭猛然喝了幾口,曹信此刻沒由來的身子大震,竟是同一時間,意料之外的放下了酒袋……
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左慈兀自含笑不語起來。
「太、太苦——!!」冷哼一聲,此刻似是破天荒的,曹信雖然外表依然神神叨叨的樣子,但嘴上總算是說出了一些話來。
依然默默含笑,左慈當即笑道:「那是君侯你的心太苦了……若心如止水……此酒便是甘露……若心中……」說到這裡,左慈竟莫名的話鋒一轉,無比正色道:「若君侯心中暗藏甲兵,卻苦求無門,那喝什麼……都會苦澀難當……」
曹信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隱晦的愕然,此刻頓時望著面前的左慈,一臉的驚訝,竟是先前的無神和空洞都一掃而空……
這一刻,左慈沒有理會曹信的這種眼神,反而是將酒袋拿了過來,卻是在此刻,將開著的酒袋口豁然倒了過來……
「呵呵呵,貧道是出世之人,不宜喝酒,這只是一泉無名清水而已……」
左慈大笑著,手中的酒袋中清水,果真流淌出來,竟是讓此時的曹信越來越是沉默,越來越是覺得胸悶。
竟是看到這裡,左慈接著隱晦的道:「君侯喝酒喝的太多了,連酒與水都分不清楚……看來君侯喝的不是酒……而是時機啊……」
一句話,莫名帶著震驚,但此刻的二樓酒肆卻是非常清靜,就連唯一一桌的客人都自顧自的喝酒,沒有注意到曹信這邊,更是沒有注意的左慈的話。
但……這不代表曹信沒有聽到。
「你……你剛才說你叫什麼!?」
沉默了良久……良久……曹信方才冷冷的詢問道。
輕撫拂塵,聞言此話,仙風道骨出若凡塵,後者笑吟吟的說道:「在下,天柱山,左慈是也。」
「你……你不怕我殺了你嗎?」
再次小聲說著,曹信此時的表情,卻是更加的陰冷起來。
「哈哈哈哈哈……」猛然仰天大笑,左慈同時搖頭苦笑起來,「可惜……貧道命數早定,百年之內,仍可巡遊四方,呵呵呵……」
「那……我命數如何?」收回戾氣,曹信問道。
「呵呵呵……」捋了捋白鬚,但此時的左慈卻沒有立刻回答。
其實曹信並不相信這些,但看到前者這幅模樣,他倒是來了幾分興趣。
「君侯的命數……呵呵,恕貧道不能直言……」
「為何?」曹信皺眉起來。
「天機也,不可洩露爾……但我有一言要勸告君侯……」
此時不禁微微一愣,聽到左慈這幅煞有介事的樣子,當下沒有明白過來。
「你說……」
蹙眉撫鬚,左慈當下欲言又止的道:「君侯此生會有一場驚天大勝……然者……請君侯好自為之……」
「一場驚天大勝?」曹信這下有些疑惑了,「你是說兗州一戰還是汝南的那一戰?」
「不。」搖了搖頭,左慈斷然反對道:「更大!」
「更大?」曹信驚覺。
「且……涉及大軍百萬!」左慈的臉色,看起來極是肯定。
「一派胡言!你怎知我就有如此大勝,再者就算真有,我又何必好自為之?」曹信不相信的搖了搖頭,顯然放在誰的身上,任何人都不會相信對方的話。
「呵呵,這……貧道就不知了……過多的事務……貧道也看不見。」
左慈的話猶如真言,讓曹信不敢相信的同時,但也有著一絲奇妙,這種奇妙顯然是那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君侯且不必擔心,此番君侯你……雖潛水困蛟龍,他日龍入大海,必定翻雲覆雨…………呵呵呵,這是老道早年在天柱山修煉的入夢丹……能助君侯意志沉睡,讓這……裝瘋變成真瘋……」說著,左慈當即從懷中取出一個小木盒,遞到了曹信的手中。
將木盒小心的打開,曹信頓時看到了一個黑色樸實無華的藥丸,還泛著一絲麝香的味道。
「能讓裝瘋變真瘋?那我若吃了此丹,何時能恢復本智?」
曹信有些好奇的問道。
「呵呵,那就要看君侯的造化了,但若此丹不服……那貧道敢斷言,君侯必定死無葬身之地!」
眉頭又是一皺,曹信此刻,越聽越是心驚。
「你……你為何要幫我?」曹信如是揣測的問道。
但這一刻,顯然左慈沒有回答前者……
「你看看他們二人……」相反則是指向此刻唯一的另一桌客人,笑著道。
「他們?」聞言一怔,曹信扭頭看了過去。
那是兩個將領,在上樓之時曹信根本就沒有注意他們,不過這一看,卻是看著對方似乎是袁紹的手下。
一個頗為粗獷的將軍,大概在二十四五上下的樣子,而讓曹信更加注意的,卻是另一個人。
因為同樣是習武之人,曹信能感覺到,感覺到那人身上的強大氣場,那是一流武將的氣息,這種氣息曹信曾同時在徐晃和夏侯惇的身上感受到過。
對方是個英俊的青年,然而身上卻是穿著普通將領服,不過……曹信怎麼看,這二人怎麼眼熟,似是在袁紹議事大殿的茫茫武將席中,似乎看到過這二人的身影……
不過,對方只穿著一身騎都尉的服,顯然官位不是很高,至少在袁紹這樣的大將軍底下,似乎不是很受重用的樣子。
顯然,在他們的對話中,也能看出一絲訊息。
「進勇……你說說……嗯?我張頜何事不盡職盡責?為何主公就是不屑於聽我一言!?」
「俊乂說的是啊,我等跟隨主公多年,主公未曾正眼看過我們,這樣的日子……唉……真是出頭無望啊……」
顯然,此刻這二人已經醉的不能再醉了,連說話的嗓門也越來越大,完全不管的大聲說著袁紹的壞話,儼然不知道這裡就是鄴城首府。
不過好在這酒樓二層,只有左慈和曹信兩個人,故此他們的話,倒是沒有被別人偷聽。
「進勇你說說!我張頜!當日是不是只率三百人便擊退了黑山賊!當時主公怎麼說?淳於瓊那廝敗了,主公也沒有責罵他,為何當時我們明明勝了,主公反而還要因勞軍之罪而降罪於我?」
「俊乂……是啊,來!再浮一大白!」
顯然是借酒消愁,那面向粗獷的將領一邊聽著,一邊不時苦悶的舉杯勸酒。
不過似乎那英俊的將領依然很是不服,接著傾訴起來,「你再想想,進勇,我們跟了主公多少年?那淳於瓊……是!我們是沒有那廝效力的久!但我等屢立戰功,主公依然視我等為草芥,只讓我等練兵駐守,做個騎都尉,而你則只是個都尉之職。」
「再看那淳於瓊呢?呵呵……那草包屢次犯錯,主公如此說?呵呵呵……」
曹信此時將目光收了回來,「我記得這二人,那個說話的是騎都尉張頜,另一個是都尉高覽……」
突然想要說著,曹信猛然一震,便是面前的座位……已經空空如也……
這一刻,曹信豁然低頭,看到了手中的那顆如夢丹……
(今日君侯你潛水困蛟龍……他日龍入大海,必定翻雲覆雨。)
如此想著,曹信默然將緩緩的收入懷中,便是看著不知何時離去的前者,曹信的目光頓時又沉寂起來。
卻還是後面的那一句……
(這是老道早年在天柱山修煉的入夢丹……能助君侯意志沉睡,讓這……裝瘋變成真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