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前。
郭嘉府邸,內院主臥。
「主公……嘉有恙在身不能見禮,還望主公海……涵,咳咳咳咳……」
臥榻之上,一個面容憔悴的蒼白青年不斷咳嗽著,顯然一副頗為俊美的臉上,透露出一絲病態的虛弱。
「無妨……無妨,奉孝無需起來。」無奈的歎了一口氣,曹操臉色略微沉重的說著,一邊將一個被子蓋在了對方的身上……
曹操的舉動很隨意,但身為主上對於下屬的照顧顯然是倍加的細緻,看著對方越咳越是厲害,不禁眉頭大皺著。
將這一切看在眼裡,此刻,後者的臉上不經意間閃過一絲感動來,隨即又消散而去,看著面前的曹操,當即虛弱的問道:「主公此次前來,應不只是來看望嘉的吧……」
見對方這麼一問,曹操同時一愣,隨即點了點頭,「嗯……在議事廳,我剛得到消息,如你所言,曹信果然贏了。」
「咳咳」再次輕咳了兩聲,郭嘉憔悴的臉上當即浮現出一絲滿意的笑容,笑道:「如此甚好……咳咳,主公啊,我曾言曹信將軍年紀雖輕……但論其智謀,當可比嘉和文若尤勝幾分,此一戰得勝……呵呵,實不足為奇也……」
「哦?奉孝難道你早就知道此子之才略?」輕笑一聲,曹操接道。
「咳咳……難道主公此刻不對其刮目相看嗎?」郭嘉憔悴的臉上同時一笑,反問道。
「呵呵呵……早不該將次子埋沒了……」
「主公說的是……」
「好了,奉孝你的身體要緊,切莫說過多的話,早日將患疾養好,待得痊癒時,我自帶你出去走走。」
「多謝主公。」
簡單的閒談,夾雜著一絲噓寒問暖,郭嘉躺在床榻上簡單的點了點頭,虛弱蒼白的臉上不禁浮現出一絲溫暖來。
此刻或許是見對方身子過於憔悴。曹操便是想要起身離開,卻是剛起身的剎那,前者身體豁然一震。似是離開又感覺想到了什麼一樣。
「咳咳……主公……可還有事情?」又是一連串的咳嗽,郭嘉見到這裡,忙問道。
「啊……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情。」點了點頭,曹操重新坐在了床榻邊。
「咳咳……何事?」
略微猶豫了一下。沉默之餘,曹操還是道:「剛收到探報,洛陽一地,陛下已出了長安……正在東歸洛陽路途,據報李傕正率軍追擊。此刻陛下情勢十分危急……」
話音剛落,郭嘉虛弱的雙目,竟是瞬間毫無徵兆的閃過一絲精芒來……
「噗」的一聲,被子突然掀開。
後者病弱的軀體,硬是在此刻坐了起來,靠著曹操,虛弱的雙手豁然攥過曹操的衣衫,而此刻的郭嘉更是顯得尤為的激動……
「主公。主公!此乃天助我軍也……此乃天助我軍……咳咳咳咳……咳咳咳咳」不知是說的太過激烈還是別的什麼。只見此刻郭嘉的胸腹猛然劇烈上下起伏著,不斷咳嗽之間,似是將肺都要咳出來一般。
「奉孝!奉孝何必如此,快!快給我躺下……」
突如其來的一幕,令曹操莫名的意外的同時,也大為驚愕。連忙不顧對方所說的話,趕緊將前者平躺在了床榻上。不斷地安撫起來。
可曹操的舉動絲毫沒有阻止郭嘉的激動,正當曹操趕緊將被子蓋在後者的身上時。郭嘉竟死盯著曹操,心緒依然絲毫不平靜的說道:「咳咳咳……主公……天子……咳咳,一定要將天子迎奉到許昌來……否則,一旦天子旁落……額咳咳,那我軍便……便難有作為了。」
對於郭嘉這種突然爆發的情緒,曹操有些不解,但對後者瞭解多時,便能知道,郭嘉的性格是再生病,再痛苦,一旦對我軍有利,就變得什麼也不顧的任性模樣。
而這一點,也正是曹操所欣賞的。
「奉孝你的意思,是要我迎奉天子?」
此刻已經稍微恢復了一些平靜來,不過後者還是不禁咳嗽著道:「正是,主公啊……雖當今漢室衰微,然天子尚為大義所在……咳咳……若主公迎奉天子……則可挾天子以令諸侯,奉……咳咳……奉矯詔已令不臣,誠如是……則天下仰望,主公大義存身。」
雙目中豁然湧現出無比的精芒,曹操看著面前的郭嘉,一臉的欣喜和欣慰,「奉孝所言……甚合我意,當真如是,那我軍算是撿到了天大的便宜……」
「不過……主公必須要快,要趁各路諸侯還未反應之際,即刻率軍出發,咳咳……切不可讓袁紹奪了獻帝,否則,袁紹一旦壯大,已其四世三公之門第,天下必大勢所趨呀……」
臉上這一刻,猛然浮現出了一絲凝重的氛圍,曹操冷目一瞇豁然點著頭,隨即同時,突然又想到了什麼一樣。
想罷,曹操不禁追問起來。「那不知,迎奉陛下,我作為臣,必須要帶一樣東西面見聖上,奉孝,依你之見……當帶何物方可妥當?」
曹操的擔心顯然是可以理解的,但凡要迎奉天子,為表忠心必須要在首次見面之時,給前者一個好印象,不過這禮物之分,倒是需要好好的斟酌一番。
翡翠,珍珠?還是別的什麼……
此刻,虛弱慘白的臉上,當即浮現出一絲會心的笑意,郭嘉輕輕的點了點頭,笑道:「一杯肉羹即可。」
「一杯肉羹……」
豁然,當郭嘉的話音剛落之際,曹操猛然抬起頭,大讚起來。
「妙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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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回到一天後的正廳中。
「請主公,立刻率軍奔赴洛陽,迎奉天子到許昌——!!」
一句話瞬間震驚了廳內的所有人,曹信堅定的臉沒有絲毫的猶豫,看著此刻主位上的曹操,望著眾人,當即斬釘截鐵的說道。
「可……迎奉天子,主公決斷便會制肘在前,諸事都要向天子過目。豈不是讓主公立於不君不臣之地?」
席位間,此刻豁然有一些質疑之聲,話音剛落顯然某些人對於迎奉之事不是很理解。
不過這也是在少數。
此時的明眼人都能看出。當曹信說出這句話的同時,主位上的曹操和軍師荀彧都不時連連含笑著點著頭,顯然各自心中早就有了答案,此刻只不過是曹信說出了他們心中的想法而已。
「迎奉天子。並非制肘,相反天子乃大義之所存,乃順應天下之王策,若主公不取,天下諸侯必爭先而為之。到那時,一旦天子大義旁落,我軍隨時都將成為大逆不道之勢,反則,我軍若取之,不但主公大義在身,逆我軍者便是大逆,何來制肘之說?」
曹信站在席位上。隨即避席而出。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一連反駁開來。
此刻不僅是主位上的曹操,還是列席中的曹德紛紛點頭一臉的笑意,而此刻的眾文武反應慢的也知道了怎麼回事,一時間見曹操都同意,自然紛紛附和起來。
「好!安民之言。與我之意大同,我意已決。明日即刻出兵迎奉天子!擇日不待!」一股威嚴的氣勢瞬間在主位上爆發開,曹操冷眼一瞇。陡然大聲說著。
「主公——英明!!」
眾文武趁勢隨即連聲附和著。
這一刻,顯然曹信是猜對了,沒錯……
從曹操剛說出陛下東歸洛陽的這句話時,曹信就想到會是這個問題,迎奉?自然要迎奉,歷史上曹操就是在這個時間段迎奉天子的。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雖然自己提前擊破了汝南,讓歷史有了些許的改變,但似乎某些事情還是遵循著歷史的軌跡一直按部就班的進行著,儼然沒有受到前者的影響。
迎奉獻帝,就相當於握住了天下的話語權,同時擁有了指揮天下名份,叫你這個諸侯給我打另一個諸侯,你若不打?那就是抗命!抗誰的名?自然是曹操手中天子的命。
天子某種意義上是一個巨大的政治盾牌,歷史上曹操就是依靠這一點順利崛起,同時建立了強大的魏國霸權,這其中除了曹操的深謀遠慮之物,當然,天子也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好了,既然要迎奉天子,我倒要問問諸位,既然第一次面見陛下,我曹操該帶何物去面聖啊?」
這一刻,含笑著,曹操似笑非笑的看著滿堂的眾人,不禁想要看看,他們的回答是怎樣的。
豁然一句話,似是打開了話匣子,堂內瞬間進入了討論的浪潮當中。
「稟主公!我議初見天子,應送一尊極致玉雕,陛下必定歡心鼓舞……」一個略微貪婪的文士當即笑道。
「不不不,我看要送十箱金銀,這樣方才容重些……」同時,另一個虎頭虎腦的武將不禁搖頭道。
「我看非也,面見聖上,應當送一本經史典籍,方顯對天子的讚美……」這次說話的顯然是一個酸腐的文士。
「我看還是送翡翠充玉的好,陛下用得上,肯定無比喜歡……」
「不不不,還是金銀厚重些……」
就在這個時候,主位上,曹操見此刻所有人的意見都不同,同時似笑非笑的擺了擺手,看著堂下依然獨自站著的曹信,有些好奇的問道。
「安民……你意如何?」
前者的一個舉動、一句話,瞬間讓廳中所有人,都不禁安靜了下來,此刻望著正廳中央的曹信,一時間都想看看對方會如何回答主位上的曹操。
更是一時間,曹德、荀彧、程昱、曹昂等等等等,盡皆望著曹信一方,不無好奇的樣子。
微微沉默下來,此刻,曹信見曹操詢問自己,同時自顧自的在廳中來回走了幾步,兀自思索起來。
曹信回憶,歷史上曹操迎奉獻帝時,好像真的是送了一個很特別的東西……這東西肯定不是庸俗的金銀……和翡翠美玉琥珀等等,應該是一件很實在而且也同時是獻帝非常需要的東西……
是什麼呢?
當下走了幾步,突然間……曹信的身體猛然一震。
便是在同一剎那,望著曹操和眾人,當即堅定的說道:
「一杯肉羹……」
話音落處,曹操的臉上猛然抽搐了一下,雙目中再次閃過一絲精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