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生死門外等候良久,都沒有等到陳希揚出來,不禁有些擔憂起來。
「陳希揚該不會遭遇不測了吧?」駱柒脫口道,隨即他摀住了嘴巴,「啊呸呸!」
蘇澤想了想,對駱柒道:「剛才我聽你說什麼前世幻境的,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於是駱柒將他和莫傳延的經歷說了一下,其中略去了一些不必要說的細節,只講了個大概。說完之後,他問蘇澤:「難道你懷疑陳希揚他是被幻境困住了?」
「我只是猜測,」蘇澤道,「你看,這四道門裡面,我和符寧止遭遇的都是帶有攻擊性的幻影,你和莫傳延遇到的是心魔幻境,如果按照平均概率的話,陳希揚遇到的情況應該跟你們相似。」
駱柒一聽,便有些發急:「那可怎麼辦呢,陳希揚會不會也是陷入自己的迷宮中出不來了?我還好有莫傳延拉了我一把,但是陳希揚只有一個人,誰能救他?」
蘇澤抿了抿唇,轉身直接朝第二道緊閉的生死門走去。
駱柒問道:「蘇澤,你做什麼?」
「我去把他帶出來。」蘇澤說著,想把生死門打開,但是生死門牢牢緊閉,怎麼也開不了。
「我想,尚未通關的生死門是無法逆向打開的。」符寧止道,「蘇澤,你從這一頭進不去,只能想別的辦法。」
蘇澤嘗試了幾次依然失敗,他四處看了看,然後毫不猶豫地從剛才他出來的那道門鑽了進去。
「……」眾人呆呆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內,駱柒喃喃道:「蘇澤,他是打算從自己那道門回去,再進入陳希揚那道門?」
「嗯,」莫傳延接口,「如果我沒記錯,他那道門裡面應該全是阿飄。」
「於是他是要跟那些熱情的阿飄們再來一次親密接觸?」
「一回生二回熟吧……」莫傳延對此也只能送上最真摯的祝福。
蘇澤再次重溫了一遍從挑戰人各種感官的阿飄密集地突圍而出的快感,然後一副被蹂躪過度的模樣顫顫巍巍地站在了第二道生死門的入口。
「陳希揚,等著我!」他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又一鼓作氣衝了進去。
這道門裡面,果然沒有再遇到任何奇怪的幻影。蘇澤全身緊繃的神經終於得到了放鬆,這種感覺幸福得讓人淚流滿面。
如此暢通無阻地走了一段路程之後,他發現空氣中漸漸瀰漫起一絲血腥味。
血腥味越來越濃郁,他不得不摀住鼻子,放慢腳步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陳希揚?陳希揚?」他壓低了聲音,希望能聽到陳希揚的回應,但是即便他將聲音壓得再低,還是能在空洞的隧道中聽見自己聲音的回音。
「不在嗎?」他失望地自言自語。
此時,眼前漸漸出現了光線。
「幻境開始啟動了麼?」蘇澤早有心理準備,立即全身緊繃進入備戰狀態。
但是當眼前的景象變得非常清晰之後,他卻怔在了原地屍體,滿眼都是橫七豎八不計其數的屍體。這些屍體都是靈媒族人的裝扮,但每個人身上都穿著厚重的鎧甲,像是隨軍的將士。
蘇澤皺眉環視著四周,這裡有營帳,有戰旗,有篝火,還有各種各樣散落在地的冷兵器,這樣的場景如此熟悉,似乎在哪裡見到過。
「是芒宿的軍營。」風音的聲音突然在蘇澤腦海中出現。
蘇澤吃了一驚,風音的提示讓他突然回想起來,這是在芒宿與大曜人兩軍對壘的末期,芒宿全軍上下為了換回尊主皇甫風音的命,毫無怨言地獻出了自己的性命。
但是更令他感到驚訝的是,以前風音雖然會偶爾浮出意識之海與他進行意識溝通,但大部分時候都是思維上的同調罷了,像這一次這樣直接與他語言對話,還是非常少見的。
這說明了什麼呢?難道風音也開始察覺到問題的嚴重性了?
「你覺得,陳希揚會陷在這個地方?」他乾脆也開口與風音開始了交流。
「這地方,一定有什麼東西讓他比較介懷,甚至成為了他心底一道過不去的坎。」風音道,「我們需要做的,就是找到他的意識幻象,然後幫助他賣過那道坎。」
蘇澤點了點頭,開始在軍營中四處尋找陳希揚的身影。直到他看到那個當初給尊主休息的主帥營帳,心想,也許陳希揚此刻就在那裡面。
他剛要走過去,忽見一個人急掀開帳簾捂著嘴巴急匆匆跑了出來,轉身便朝營帳後方奔去。
「那是……陳希揚?」蘇澤有些不太確定,因為看裝束,明明是端木花嫁的模樣。
「他的意識就在端木花嫁的幻象之中。」風音道,「跟過去看看。」
不用風音說,蘇澤已經快步跟了上去,卻看見端木花嫁跑到一邊開始嘔血。
「……」一時間,蘇澤的心被揪得難受,連風音也沒有了言語。
不知沉默了多久,蘇澤低聲道:「花嫁……當時為了救你,極力掩飾住了自己的身體狀況吧?」
風音喃喃道:「這個時候,他已經撐不了多少時間了。」他說著,突然想起了什麼,對蘇澤道,「先去營帳中看看。」
「好。」蘇澤忙返身往主帥營帳中跑去。
當他掀開帳簾時,便看見那個「風音」倚靠在睡榻上,低垂著雙眸,皺著眉心不知在想什麼。
蘇澤仔細回憶了一下,這個時候的「風音」,似乎已經對花嫁的怪異舉動起了疑心。
「這個風音,也是幻象?」蘇澤問。自己這樣大搖大擺闖入進來,「風音」竟然看不見他,這讓蘇澤感到非常神奇。
「對,這是由陳希揚內心幻化出來的『風音』的樣子。」蘇澤聽見心底那個聲音回答了他,聲音平靜得,彷彿眼前這個「風音」的幻象,與他一點關係也沒有。
蘇澤不由歎了口氣,他不知道風音究竟是如何做到如此不動如山的心境的,如果是換做他,恐怕永遠也達不到這樣的境界吧。
他還在兀自感慨著,風音的聲音又傳了過來:「蘇澤,附身。」
「哈?」蘇澤怔了一下,指著那個「風音」道:「你讓我附……附在他身上?」
「對。」
「怎麼附?」蘇澤傻眼,從來都是鬼魂附身,他一個大活人可怎麼附到幻象上面去?
風音道:「走到他面前,閉上眼睛就可以了。很容易的,你過去試試。」
蘇澤聽從他的指示,走到那個「風音」面前,深吸一口氣,然後閉上了眼睛。
突然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將他往前吸了過去,當他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已經倚靠在了睡榻上,身上穿著「風音」的那件衣裳。
「成……成功了?」蘇澤瞪著自己的雙手,覺得非常不可思議。
「你可以下床活動一下,看能否有效支配這個身體。」風音道。
於是蘇澤跳下床伸伸胳膊,踢踢腿,覺得全身筋骨都很舒暢,完全不存在融合障礙。
此時帳外又傳來了腳步聲。「是花嫁?」蘇澤一個激靈,立即跳回床上去把被子蓋好。
不多時,花嫁果然掀簾走了進來,明明臉色有些蒼白,但在看見風音的時候,還是露出毫無瑕疵的笑容:「肚子餓了嗎?我給你做了一碗麵。」
一切,都和當初夢境中風音呈現給他看的記憶毫無二致。
蘇澤看著端到眼前的那碗麵,突然有些應對不能。這個時候,他該怎麼做?接,還是不接?
「按照曾經發生過的樣子演下去。」風音發出了指令。
蘇澤怔了一下,隨即明白了風音的意思,只有按照原有的「劇本」演,才能找到陳希揚心中的癥結所在。
於是他結果那碗麵,一口氣吃得精光,然後一邊擦嘴一邊心裡默默吐了個槽,花嫁親手煮的湯麵,可比陳希揚做的泡麵好吃多了,嘖。
吃完麵之後,花嫁便起身要走,蘇澤按照「劇本」設定,開口挽留,然後……然後便是「風音」親吻花嫁的戲碼。
這個時候原本應該是「風音」招手讓花嫁過來的,但蘇澤一想起要和花嫁kiss,立即就心理障礙了,張著嘴巴死活開不了這個口。
風音只能歎著氣提醒他:「這個幻體內的意識是屬於陳希揚的。」
對哦!蘇澤一想到這一點,頓時醍醐灌頂豁然開朗了,於是扣著「花嫁」後腦勺時吻得格外心安理得。
再然後,劇情逐漸轉入**,「風音」破除了花嫁設下的結界,得知了花嫁向他隱瞞的真相,以及花嫁即將不久於人世的殘酷事實。
花嫁一邊安撫著風音,一邊踮起腳尖環住風音的脖頸,親吻他的唇角。
而蘇澤則配合著劇情,腦子裡在回憶,這個時候,花嫁應該提出那個來世白首的約定了。
但是沒有,花嫁只是細密繾綣地親吻著他,卻遲遲沒有開口。
「原來陳希揚心裡的那道坎,在這裡!」蘇澤終於恍然大悟。
雖然陳希揚雖然平常不怎麼表露出來,但在他心底,卻藏著對風音深沉的愧疚。這樣的認識讓蘇澤一時間百味陳雜。
陳希揚給了蘇澤綿長的一吻之後,便鬆開了他。
此時風音突然道:「蘇澤,與他約定來生。」
「什麼?」
「如果不這樣做的話,陳希揚的意識將永遠被困在幻境之中,再也出不去了。」
蘇澤不及多想,一把拽住了陳希揚的手:「花嫁,我們約定來生再見好不好?」
陳希揚怔了一下,猶豫了片刻之後,緩緩搖頭:「風音,約定來生這種事情,我們不要再做了,好不好?一個人千年萬年等待著另一個人,我雖然不曾嘗試過那樣的滋味,卻也知道很苦。他日若是大限將至,你也不要再眷戀這塵世中的任何人事,安心進入輪迴吧。」